4.
云珂到家后,梁小青也回来了。
服装厂今天出货,车间没有活,她去了趟超市,提回来满满两大袋东西。
新鞋子、新袜子、新水杯、新毛巾、新内衣……还有两套新衣服,全都是替女儿置办的。
云珂看她一样样往外拿,着实惊讶:“妈,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新学期,给你换换新。”梁小青卷起袖子去厨房做晚饭。
云珂的父亲早亡,梁小青孤身一人在外面打工撑起这个家,她小时候不理解,常常和梁小青闹别扭。
现在长大了,每每回想起从前的事,她都忍不住鼻头泛酸。
季淮南去世的时候,梁小青才二十九岁,她模样周正,云水县有不少人找她说媒,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云珂把东西装进袋子整理好,吸了吸鼻子说:“妈,你下回别给我买衣服了,我们学校都让穿校服。”
“好,不买不买。”梁小青起锅热油,炒菜声渐渐响起来。
吃过晚饭,梁小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云珂,“你张阿姨今天把补课的钱给我了,这是你挣的,你收着。”
云珂一摸那红包,发现不对劲,里面不止两千块,“怎么有这么多?”
梁小青笑起来:“我发工资了,多添了一千给你。”
“我用不了这么多钱。”班主任今天让她单独去办公室就是为了拿学校的补助卡,那些钱足够她在学校吃饭生活了。
“那就先存着,”梁小青摸了摸云珂的头发,温柔道,“女孩子长大了,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只有自己身上有钱,尊严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而且想做什么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云珂觉得梁小青这番话很有道理,低头把钱收进口袋。
之后,梁小青收拾碗筷,云珂回房间学习。
考虑到明天要军训,各科老师都没有布置作业。
云珂深知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不想浪费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语文必修一上需要背诵的内容,她已经在暑假期间提前背完了,数学课教的数集也很简单,不用费什么脑子。
只剩下英语……
哎,中国人为什么要学习英语?
英语是她最弱的科目,她把书翻到后面的单词表,对照中文意思默写。
连着默完两个单元的单词,脖子和肩膀都有些僵硬,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头一偏,目光落到了那本《飞行日记》上。
收到这本书时,她还在云水县,她搬家来北城后,就再也没和那位笔友联系过。
和她通信的地址是北城的一家书店,上个月云珂有特地去找过,书店已经搬迁改成了奶茶店。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说深也浅,一扯就断了。
她拿起那本书,重新读了扉页上ta抄写的那段话,觉得力量满满。
手机突然连着进了几条消息,云珂忙点开查看——
周景仪新拉了个微信群,里面只有四个人。
周景仪的头像是一轮明月,李江川的头像是火影里的路飞,而周迟喻的头像是一堆线条。
云珂蹙眉研究了一会儿,那图表达的意思好像是一只猫在吃鱼。
吃鱼,迟喻,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周景仪和李江川正聊得火热——
李江川:“我们明天封闭军训的地方是北城炮校耶。”
周景仪:“去炮校军训会有真枪实弹,想想就刺激。”
李江川:“有枪肯定也是固定位置,闭着眼睛打两发就结束了。”
周景仪:“珂,你带几套衣服去啊。”
云珂回:“两套。”
在炮校待九天不回家,学校还会发两套军训服,他们带两三套衣服就足够了。
周景仪又问她哥。
周迟喻冷冰冰的,就是不冒泡。
周景仪自然不肯放过,她连着@了他三回,“你装什么深沉呢?”
周迟喻丢进来一个臭脸小狗的表情包,好巧不巧,那表情包是一只博美。
云珂没忍住,握着手机笑了半天。
周迟喻冒泡后,见云珂也在,免不了要刺激一番:“新同桌,你说说,什么狗会咬人?”
嘁,小心眼子。
不就咬了他一口,一天提几百回。
云珂毫不犹豫地敲下两个字:博美。
周迟喻长腿架在椅子上,扫一眼消息,懒洋洋摁过去一串语音:那就祝你今天晚上做梦被博美咬。
幼稚鬼一个。
臭博美。
不知是不是周迟喻那句话刺激到她心里去了,云珂夜里真的做梦被狗咬了。
只不过,咬她的那只狗,不是博美,而是周迟喻。画面很模糊,他在梦里咬了她的无名指。
梦醒后,云珂非常羞耻。
她除了梦到被周迟喻咬,还梦到了他的嘴唇,颜色鲜艳,触感柔软,潮润润的。
哦,不止,还有睫毛,会发光的睫毛。
为什么会做这么细节又诡异的梦?她双手合十反复默念:“噩梦褪去,噩梦褪去!”
为祛除梦魇,她煞有介事地洗了三次手。
梁小青已经上班去了,锅里留着早饭。
云珂草草吃了几口,丢下碗筷出门。
走到学校门口,迎面碰上骑车过来的周迟喻和周景仪。
周景仪下车等云珂,周迟喻则刹停车子,单脚撑地,停在几步开外的合欢树下。
晨风微凉,合欢树轻轻摇晃枝丫,如织的阳光从层叠的树叶间洒下来,落到他的头发和睫毛上。
真的好像在发光……
云珂突然想到昨晚上那个奇怪的梦,耳根腾地红透。
“喂,”周迟喻朝她扬了扬眉梢,似笑非笑地问,“你昨晚有梦见被狗咬没?”
云珂心脏一跳,立刻大声否认:“我才没有!”
“嘁,没有就没有呗,”周迟喻轻笑一声,“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
周景仪撞了一下云珂的肩膀,说:“别理他。”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周迟喻没兴趣参与,他脚搭上脚踏,在山地车上站起来,连蹬两下。
车轮飞快朝前滚动起来,少年的衣摆飘扬鼓动,朝气蓬勃。
云珂有种错觉,阳光在那一瞬间被周迟喻裹挟着私藏了。
到了教室,云珂仍旧有点不敢直视周迟喻,也不敢和他说话,生怕再想起那个可怕的梦境。
周迟喻支着下颌,专注玩手机,没发现云珂今早的异常。
这时,顾世斌挺着啤酒肚踱进来,说:“同学们到门口排队。”
新高一要集体乘坐大巴车去炮校。
为了方便管理,顾世斌让他们按座位顺序排队。
上车后,云珂提出要和周景仪坐一块。
周迟喻和谁坐都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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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他把包往后一扔,挤进李江川里面的位置。
李江川还记得昨天周迟喻嘲讽他学习的事,阴阳怪气道:“哟,你今天干嘛跟我坐啊?”
周迟喻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塞上耳塞打算听歌:“军训不用学习。”
“我看啊,八成是你同桌不要你吧?”
“你同桌才不要你,”周迟喻看了眼正在摆放东西的云珂,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喊她,“喂,季云珂。”
“嗯?”云珂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他。
“你不要我了?”
“什么?”云珂被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整懵了,脸蛋隐隐烧热起来。
周迟喻表情有几分不耐:“没别的意思,我就是问问你,还要不要我这个同桌?”
李江川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模样。
云珂大概理清了事情的始末,男生真幼稚。
考虑到某人小肚鸡肠,又太爱记仇,云珂说:“回学校肯定还是同桌。”
周迟喻得到想要的答案,得意洋洋地瞥一眼李江川,正襟危坐,像只得胜的小公鸡。
北城虽然立过秋,但气温一直居高不下,女生们开始涂防晒霜为下车做准备。
李江川也怕晒太阳,找周景仪借了防晒往脸上抹。
还防晒霜前,李江川又多嘴问了一句:“迟喻,你要不要涂点?”
周迟喻冷嗤一声,道:“小黑棍才需要防晒霜,我、不、需、要。”
这句话但凡换个人来说都得招恨,偏偏从周迟喻嘴里说出有点炫耀那味儿。
周迟喻从小到大都没有黑过,妥妥洗面奶广告里的奶油肌。
“呸,”李江川低声骂,“好心当作驴肝肺。”
大巴车驶进炮校,在一处树荫下停留。
云珂看窗外,却意外瞥见玻璃里印周迟喻,怎么会有人长这么白?难不成涂了粉?
周迟喻刚睡醒,一抬眉梢,发现前面的女孩在玻璃里鬼鬼祟祟地看他。
臭屁如周迟喻,将此类行为划定为可能对他有意思。
不一会,云珂手机跳进一条好友申请——
头像是那只吃鱼的小猫,但是好友申请里写着一句话:“你偷看我?”
自恋狂。
云珂合上手机,懒得搭理他。
不一会儿,云珂手机又进来一条好友申请:“我可警告你,别觊觎我的美貌。”
周迟喻就是故意的,他料定云珂会不好意思添加他为好友,不加好友就回不了消息,不战而屈人之兵。
真幼稚!
云珂索性反其道而为之——她点了同意。
周迟喻根本没想到云珂会同意加他为好友,他有种小说恶毒女配招惹女主失败后的深深无力感。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指尖哒哒哒敲出一排字,又觉得给云珂打这么多字太便宜她了,心一横,改了个略显装B的问号发过去。
“你不就是想我加你好友吗?”云珂先发制人。
“?”周迟喻有种高端猎手被菜鸡杀得体无完肤的错觉。
“你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手段吗?”云珂二杀。
“少来,谁要搭讪你了?”周迟喻奓毛进攻。
“不搭讪,你加我两次?”云珂三杀。
好你个季云珂,竟然敢这么怼他。
周迟喻刨了刨头,又气又郁闷,差点把手机扔了。
她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