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晚司到家哪也没去,断了社交闭关了半个月,把开头和序修了修,又添了一段儿,好歹是给编辑发过去了。
给人家感动得差点叫爸爸,傅晚司这回难得有点愧疚,说有时间请她吃个饭。
他这边刚有个气口能歇会儿,那边程泊就来了电话。
“那天婉初也来,就差你了,你还推什么。”程泊劝他,语气苦口婆心,“咱们班也算得上人才济济,你看看哪个你以后用得上,跟人家交交朋友……”
傅晚司简直烦不胜烦:“毕业十多年了,我头一回知道这帮人里还有人才。”
“就是聚在一起聊聊天唱个歌,没有乱七八糟的,你又不是大姑娘不能见人。”
“大姑娘能见人,”傅晚司说,“我懒得出去。”
程泊心一横,跟他摊牌了:“有人对你余情未了,托我千万给你请出来……还用我多说吗?晚司你帮帮哥,哥用得上他,哥有事儿求人呢,矮人一头也是情不得已。”
程泊这么说,傅晚司肯定得去,不过还是欠儿了一句:“对我余情未了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个?”
“个不要脸的,”程泊笑出声,“下周四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傅晚司说不用,他自己开车过去。
大学同学聚会,每年都得有一场,组织者除了程泊没别人了。
他跟傅晚司是两个极端,一个成天自己待着,一个恨不得分出八个身去社交,认识的人多了,生意上就更吃得开。
傅晚司早些年就说过他,钻钱眼儿里去了,能赚钱的路子只要不违法这位都想试试。
钱和他一起掉水里了宁可自己淹死了也得把钱先扔上岸。
程泊嘴里“余情未了”那位跟傅晚司是大学同学和室友,叫方稚。
傅晚司这人性格不好,一堆矫情毛病,但架不住脸是真招人。
五官轮廓深,鼻梁挺嘴唇薄,丹凤眼看谁都带几分冷,腰窄腿长,该有的肌肉都有。这身材长相,在平均身高一米七二的男生群体里简直鹤立鸡群。
背后再一打听,帅就算了,家里还那么有钱,自己又会写书……
程泊当时评价傅晚司的话很精准——还年轻的钻石王老五,超有钱的文艺帅哥,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然后程泊就在大学里觍个脸跟傅晚司公开表了个白,手里拿着束大红的玫瑰花,单膝跪地说晚司咱俩在一起吧。
傅晚司当时是这么回他的。
“傻逼,抽什么风呢。”
昨天还跟人约呢,今儿就找他表白,连吃带拿的。
程泊自个儿都乐了,说的振振有词:“我寻思我先占着呢,弟弟,你要真想找个伴,优先考虑考虑我。”
本来程泊这一出真真假假,就像个兄弟间的胡闹,同学聊起来都笑话程泊整蛊失败了。
但那天傅晚司回到寝室,屋里只有方稚一个,红着眼睛问他答没答应程泊,说他喜欢傅晚司两年多了。
说就说吧,还边说边脱衣服,非要把自个儿的第一次“送给”傅晚司,要不是程泊他们回来的早,估计能让傅晚司给打住院了。
方稚算是跟程泊一个癖好,挨完打更觉得傅晚司带劲儿了,硬追傅晚司两年。
这些年过去,现在看也都不算事了,顶多是年轻犯蠢。
回忆多了都想笑,这什么跟什么啊。
周四当天,傅晚司掐着时间下楼。
按他算的,到的时候不早不晚,没那么招摇。
刚到“意荼”门外,他就从后视镜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巧了。
左池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工作服,靠着一辆揽胜站着,旁边有个服务生背对着傅晚司的方向好像在跟他说什么。
大概是挺激动,两只手一起扬起来振臂高呼。
左池脸上的表情很冷,不知道听见什么,又笑了出来,双手抱着胸,低头看着对方,张嘴说的话傅晚司听不见,离得太远。
只能看见那个男生往前闯了一小步,离左池更近了,胳膊游泳似的在空气里划了两下。
有门童过来帮忙泊车,傅晚司下车把钥匙扔给他,又向左池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左池好像往他这边歪了下头,但紧跟着又继续和对面那人说话。
傅晚司没再管,直接走了进去。
他倒没承认自己在记仇,左池上回一个电话撂他脸上,被小屁孩给挑衅了,傅晚司多少有点不痛快。
进电梯的时候傅晚司想,左池这张脸冷起来跟笑着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像不声不响就要给人剁了似的。
可别给游泳小健将剁了,不然程泊还得找傅晚司哭说这个地方有凶杀案不吉利。
傅婉初是这帮人里最早到的,默契地给她哥占了最里面的位置。
等会儿按计划她就坐傅晚司旁边,另一边是程泊,俩人给这祖宗围上,保证谁也不能烦着他。
程泊领着方稚一起进来的,看见傅晚司径直就过来了,笑着介绍:“你俩可有日子没见了,毕业之后是不是一直没联系?今儿好好叙叙旧。”
傅晚司冲方稚点了下头,说了句“好久不见”。
方稚不像上学时候那么虎了,十几年过去人成熟了,笑得还挺腼腆,说:“在电视上见过,我总看你的书,写的特别特别好。”
傅晚司客气了一句:“抬举了。”
等人到齐了,服务生在小桌子上摆了点中看不中用的吃的,屋里十来个人,三三两两坐一起唠些各自的生活,气氛不尴不尬,也不至于冷场。
程泊跟旱了一个月终于见着水的鱼似的举着酒杯到处聊,看着跟谁都熟,走到哪都能“哈哈哈”出来。
傅婉初初心不改,扯着袖子逗人家小服务生,说人家长得好白净啊,能不能教教她怎么护肤,一个wink给小男生脖子都逗红了。
这种场合傅晚司再低调,他都是很多人的视野中心。
这些人有的冲着他家里,有的冲着他,一个接一个找他搭话,装的很熟地想跟他拼酒,旁敲侧击地问他他家里的生意,问傅衔云和宋炆还好吗,说以后多联系,有机会跟他们吃个饭。
傅晚司有自己的应酬方式,不冷不淡地看着对方,嘴里咬着烟,说他不关注,也不了解,这种事问傅婉初。
谁不知道傅家重男轻女,傅婉初压根碰不着这些生意,傅晚司这话就差明着说“滚”了。
碰一鼻子灰的人多了,就没人再来自讨没趣儿。
傅晚司难得清净会儿,捻着盘子里的开心果,慢慢剥着吃。
到了又唱又玩的步骤,十几个人就散开了,打台球的、唱歌的、玩酒桌游戏的,又喊又叫的德行跟当年比也没什么长进。
傅晚司正打算出去透透风,一直消失的方稚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方稚拿了杯酒送到他面前,周围音乐声太大,他整个上半身快要靠到傅晚司身上了,低着声音说:“晚司,好久不见。”
傅晚司把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心底有些烦了,面上还是平淡的,点头说“是”。
方稚刚才喝了不少,这会儿眼睛下边那一片红的像化了妆,坐得太近,身上的酒味混着浓重的香水味让人头晕。
傅晚司耐着性子听方稚一脸感慨地说他一直想再见见傅晚司,只是没机会。
这话傅晚司不想接,就没什么表情地抽烟。
方稚也不在意,在一边继续跟他小声说话,离远了看还以为俩人关系不一般。
方稚说这些年他读了很多傅晚司的作品,说他有很多自己的理解想分享,还说他最喜欢的那本书是写爱情的……
傅晚司不喜欢跟人讨论作品,尤其是外行。
不是看不起书迷,是某一部分自称书迷的东西尤其爱指导他,猜他下一本要写什么,又是为什么这么写,他还有没有东西可写……
在傅晚司眼里,故事就是故事,你看进去了他很高兴,说明他写的好。
但你看进去之后还试图透过这个故事揣度他,又凭着跟他相差甚远的人生经历“推己及人”地给他安上各种创伤、不堪和难言之隐,最后发表一篇感言,大说特说自己的感同身受、或是批判作品写的不够符合“自己的经历”。
这不是脑子不好是什么。
方稚现在就是这么个状态。
看着挺正常的一个人,喝醉了之后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满脸熟稔地拉着傅晚司大讲特讲他对这些书的看法,他觉得这些故事哪好,哪不好,哪应该改,哪写的是创伤,这些创伤他都懂,因为他经历过……
说的时候还够体贴的,没两句就补上一句“我真的挺欣赏你的”,好像傅晚司不听就真是对不起他的“一片真心”了。
对个起的狗屁。
傅晚司瞥了眼不远处花蝴蝶似的程泊,觉得这货就应该让他一枪给崩了,好死不死地跟方稚有什么生意往来。
他甚至开始后悔,刚进门的时候就该过去管个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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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左池那个神经病小孩跟人家吵什么呢,看个戏也比听喝多了的方稚教他怎么写书强。
所谓中年男人,都有个通病,喝多了话也多了,车轱辘话说得没完没了,不听就是不给面子。
傅晚司能感觉到自己的耐性在加速燃烧,烧了二十分钟,算是彻底烧没了。
他在心里倒数三个数,准备数完了就走人,程泊抱他大腿他也不带回来的。
数到三的时候方稚在他旁边含糊地说:“晚司,你写的爱情好是好,但有点儿脱离现实了……你应该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就能理解什么是爱情了,我谈过,我懂。”
你懂个xx。
傅晚司直接跳到了一。
他手已经放下了酒,站起来的前一秒,离这边挺远的地方突然传出来一声“喔!”。
傅晚司听出是傅婉初的声音,跟着抬头看过去。
五六个长得很招人的服务生端着酒走进来,站在最后的不是左池是谁。
不过小孩现在跟傅晚司刚才看见的有点不一样。
嘴角破了,半边脸看着有点肿,薄薄的嘴唇抿着,没露出笑来。
打起来了这是?还吃亏了?
傅晚司琢磨着对方比左池矮了大半头,怎么就让人给揍了,空长这么高的个子,光好看了。
他视线停留的太久,方稚也注意到了,就抬手招呼左池过来这边收拾酒瓶。
招呼人的是方稚,左池的视线却直直落到傅晚司身上,眼神交汇,左池眉头明显地皱了下,不太高兴。
他不高兴,傅晚司倒莫名有点儿想笑,心道怎么你挨打还瞪我,又不是我打的。
“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当明星当服务生啊?”
不等左池彻底走过来,方稚忽然伸出手拉住他手腕往前拽了一下。
没拽动。
左池稳稳当当站着,弯下腰没什么感情地问他:“您有什么需要?”
傅晚司没忍住偏头笑了一声,这小孩冷着脸的模样还挺酷的,不非主流了。
方稚脸上有些挂不住,靠过来小声和傅晚司说自己有点喝多了,手上没劲儿。
这时候又腼腆起来了,跟刚才变了个模样。
他如果没喝多,弄这幅小媳妇样或许还能看,现在一身的酒气和呛人的香水味,实在膈应。
程泊和傅婉初一个见利忘义一个见色忘哥,玩嗨了早给傅晚司忘西边去了,傅晚司这会儿要么把方稚掀开走出去,要么想别的办法。
前者大概会让程泊直接崩溃念叨八百年,后者……
傅晚司看了眼左池,忽然生了个想法,他往后靠了靠,示意左池过来。
“倒酒。”
左池愣了一秒,嘴角意味深长地翘了下,干脆地绕过方稚,站在傅晚司的另一边给他手里的酒杯添酒。
弯腰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变得很近,傅晚司能闻到左池身上干爽的香味儿,好像是橘子,清清爽爽的好闻。
此刻味觉的感受如果换成听觉的话,大概是“如听仙乐耳暂明”。
可能他视线有些过于明显,左池不着痕迹地转过头,看着傅晚司眨了下眼睛。
这一下够好看的,鼻梁上的小痣都有些栩栩如生的意味。
傅晚司顿了两秒,才低头看自己的手,酒杯喝醉了似地晃了晃。
左池心有灵犀,像突然紧张,拿酒瓶的手跟着往相反的方向晃了晃——眨眼的功夫半瓶酒全洒在了傅晚司衬衫上。
“对不起!我给您擦!我不是故意的,别投诉我,叔叔……”
左池戏很足地越说越慌,还带了点儿说不上来的哭腔。
一边哼哼唧唧地道歉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在傅晚司身上擦,多抱歉似的使劲弯着腰,人都快拱傅晚司怀里去了。
旁边的方稚让他吓了一跳,想帮忙压根插不上话,也搭不上手——从他这边看,将近一米九的漂亮男生半跪在沙发上,脆弱得一碰都要碎了。
往哪碎?往他好叔叔的怀里碎。
别人看不见的角度,左池的手以一种隐晦又色|情的力度,从傅晚司胸口顺着小腹,都快擦到下边儿去了……
后背一紧,傅晚司低声骂了句什么,一把抓住他肩膀给人拎了起来。
四目相对,这双亮晶晶的桃花眼里全是戏谑,嘴角勾着,哪有一丁点紧张。
背对着所有人,左池直勾勾地盯着傅晚司,眼睛很轻地弯了一下,用口型对他说:“跟我逃跑吧,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