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铁青着一张白脸,站在门口,颤抖地质问,“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有辱斯文。你们……”
“小心闪着舌头。”秀才话音刚落,赵行之已经逼近眼前。
高大壮硕的身形压迫而来,眼中带着肃杀之气。他这样直直逼视人的时候,那人就感觉好像头悬利剑,下一刻就能被削掉了脑袋。再加上还有小九在一旁狂吠助阵,秀才险些夺门而逃。
这一次梅映禾并没有制止赵行之,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赵行之即刻明白她是想让他轻一些。
一瞬间的顿悟,让他觉得自己和梅小早之间已经有了旁人看不懂的默契。心情莫名地愉悦起来,赵行之这才得意地抱臂站在一旁。
秀才白着一张脸,被压得憋气又不敢大喘,一时靠在门框上直捶自己的胸口,咳嗽不止。
“我今日病了,七哥留下来照顾我,还给我做了羊肉面,我们正在吃面。”梅映禾很平静,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带着几分疏离,“我们方才正在调侃戏文里的唱词,怕是秀才哥误会了。”
听闻此言,再看看小早不冷不热不紧不慢的态度,秀才赶忙道歉,“那,那是我误会了,没有,没有看清楚。”
他很着急,忙解释,“这叫关心则乱吧。”
梅映禾没有应,抱起小九反问他,“秀才哥今日来找我何事?”
“小早,我……“秀才看看梅映禾,又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赵行之,垂头不语。
“七哥不是外人,秀才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若是出去了,你我孤男寡女要落人口舌了。”
梅映禾淡淡道。
秀才无奈,这才想了想开口道:
“小早,上次我娘过来闹你的事,我是后来才听说的,对,对不起。”
他低着头,一双手在长衫上来回地搓,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她是一片苦心为了我,我今日来是替她向你道歉的,希望你看在她是我娘的份儿上,不要生气。”
梅映禾不语,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看她没有反应,秀才只能继续,“我已经同我娘把话说清楚了,小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该在一起,我将来必能高中,能让你过上好日子,再不用抛头露面也不用下厨劳累,你等等我,等我考中进士,就来你家提亲。”
且不说考上进士要多少年,梅映禾压根就没想过要跟秀才在一起。原先只觉得是秀才娘太过紧张,可是上次那样一闹,梅映禾倒是有些反感了。再这样纵容她下去,对自己名声不好,对秀才也不好,所以,当断则断。
“秀才哥的这个想法,阿婶知道吗?”梅映禾问。
“我还没跟我娘说,但是她疼我,只要我坚持,她一定不会反对的。”秀才十分自信,“小早,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能用实际行动说服我娘,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从小到大养我不容易,你就算为了我,多包容她,多孝敬她,多……”
“秀才哥。”梅映禾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他,“你说的这些与我无关。”
秀才怔愣,一脸很难理解的惊讶,“这是我们的事,怎会与你无关。”
“我们从小到一起长大,我对你只有邻居、兄长和同乡的情分,没有其他。”
梅映禾坚定地看着他,秀才张了张嘴,艰难道:“可是我们一直很好,你难道不想嫁给我……”
“不想。”
“不可能。”秀才不信,“是不是因为我娘,你才这样说。”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赵行之又一次逼近,“非要……”
“七哥。”梅映禾制止他,拉近了与秀才的距离,“你娘说的没错,我们两个不是同路人,你日后走科举入仕,而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下厨做饭是我的强项,我会一直做下去,抛头露面也是我喜欢的事,我不会放弃。”
她声音温柔,眼神坚定,丝毫没有任何勉强,想来应当是肺腑之言。
“可是小早……”秀才疑惑了。
梅映禾起身,给秀才倒了一杯茶送到他手上,“没有什么可是,我们本就不同,各有各的路,日后还是好邻居好同乡。你也应当将心思放在学业上,早日出头,也好让阿婶轻松些。试想,若是将来你中榜,仕途顺遂平步青云,必然要夫人陪伴左右官场应付,我这样的出身、经历,且不说帮不到你,恐怕还会成为你的掣肘和负担,你当真愿意吗。”
梅映禾故意把话说得透彻明白,剩下的交给他自己权衡吧。
再看看秀才的反应,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态度也不似方才那样坚定,手里搓着衣角,表情尴尬不已。
这便是了,梅映禾心下了然,不再多言。
赵行之看得无比痛快,是那种说不出的爽让他浑身上下都舒坦。
眼看着秀才仍旧心有不甘,还想再纠缠,赵行之刚想开口,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的气氛,“秀才啊,小早的话没错,你们各有各的路,小早也不是你需要的那种媳妇,你还是回去好好读书吧。”
老村长来了。
“恕老头儿我不请自来,看见门没关就进来了。”
梅映禾赶紧请村长入座,村长点着秀才道,“别怪我说话直,你呀,糊涂。快些回家去吧,劝着点儿你娘,别再来给小早添麻烦。”
有村长发话,小早的拒绝,还有赵行之和小九的虎视眈眈,秀才只得告辞离去,梅映禾送他出去,临分别时,秀才道:“小早,怪我唐突,你,别往心里去。”
梅映禾笑着点了点头,目送他离开。
重新回到屋子里,赵行之已经给村长倒了水,小九也乖巧地趴在村长脚边,这俩一副乖巧温顺的样子,实在是有些看人下面条了。
“早啊,村长今日来是有求于你。”老村长开门见山。
老人家如今已年近古稀,祖辈世代都是梅花村的人,做村长也已经三十多年了,对这个村子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只狗都了如指掌,更是为了梅花村操碎了心。
无奈,天不遂人愿。即便是他再努力,有些事情也是奈何不得。
“我也是受大伙儿之托啊,你们兄妹虽说身上背着罪名和债务,可是毕竟迈出了这一步,如今也是做得风生水起。”老村长摇了摇头,“可是梅花村还有三百多口子人,老弱病幼就罢了,这些年轻力壮的也被拘在村子里,整日无所事事,家里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老村长一脸悲伤,“家家户户都养猪养鸡鸭,有的种菜种粮食,闲来无事倒是打理得极好,可是眼看着今年又要砸在手里,这卖不出去就换不来银子,这日子再这样下去,恐怕……”
恐怕就要出人命了,老村长没讲出口的话,梅映禾想到了。
“听说京城的有钱人多,买卖好做,可是咱们都出不得村子,这可如何是好。”老村长眼中含泪,“今日来找你,是想请你想想办法,你们兄妹也算是跟京城打过交道见多识广了,可有什么法子能帮大伙儿一把,他们一定感激不尽。”
梅映禾连忙摆手,“感激不敢当,我们兄妹这些年也是吃过百家饭长大的,若不是乡亲们帮衬,我们俩恐怕早就饿死了,这个忙我们义不容辞,村长您容我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那可太好了。”老村长听她二话不说就应了,十分欣喜,“他们家家户户都有菜有肉有家禽,你可以去看看,都长得喜人,若是他们知道你愿意帮忙想办法,一定高兴坏了。你放心,若是有什么问题,只管交给我老头替你顶着。”
送走了老村长,梅映禾当即就开始行动。做事之前先调研,这是师父交给她的第一堂课。赵行之本不许她劳累走动,却看她坚决,只得跟着一起,小九自然也摇着尾巴成了小跟班。
全村不足百户,梅映禾一家一家地走访,十分认真地察看,询问种植或者养殖的情况、产量等,还一一做了记录。
赵行之并不知道她心中的打算,只默默跟着,看着她沉稳有序地做着,认真且有章法,好似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还有小九,跟在梅映禾身边履行自己的职责,遇到对方家里有狗有猫有鸡鸭的,还不忘摇摇尾巴十分友好地上去闻一闻打个招呼,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样子简直骄傲坏了呢。
当日晚上梅映禾心里就大致有了想法。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都有在观察和留意,梅花村是她的家乡,正如她跟村长所说,兄妹两个成了孤儿之后,全靠着村人一家一口饭一家件衣的接济,这才度过了最困难的那两年。现在她找到了赚钱的路子,心里最惦记的也是曾经帮助过她的老乡们。
烛灯下,小娘子面容整肃,十分认真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小九忙活了一整日,跑遍了整个村子,这会儿累得趴在她脚边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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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赵行之把白天煮的羊肉汤热了一碗,又放了胡椒端给她,“趁热喝一点儿,等会还要吃药呢。”
她还在病着呢,梅映禾自己都忘了。
“我没事,发了汗又走了一下午,早好了。”
“那也不行,大意不得。”
赵行之坚持,梅映禾一口气干掉整碗羊头肉汤,身上顿时又起了一层薄汗。
看着赵行之似乎对她写的东西十分不解,梅映禾解释:“这叫思维导图。”
赵行之摇头,表示不解。
纤细白净的手指,指肚泛起粉嫩得艳色,点在第一条线上,梅映禾说:“打铁先得自身硬,这第一条就是要内部调整。虽说村长的话不假,大家种植养殖的水平都不错,可是若想在京城的市场上占有一席之地,这样的质量和出品。”
梅映禾摇了摇头,“不够硬。”
“第二条,现在村子里的人还出不去,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呢,出不去总可以进来吧。”手指轻点,梅映禾道,“这个就需要好好筹划宣传了。”
“这第三条,我发现有甚多人家其实存在很大困难,若是真的没有劳力,种也种不了,养也养不好的,又该怎么办,到时候贫富不均麻烦自然就来了。”
刚巧这时,梅九畴和小梅就从夜市上回来了。
“托你的福,卖得又快又好。大家是已经认准了梅小早了,我们还没到地方就已经排长队了。”小梅放下东西赶紧过来看梅映禾,摸了摸她的头,“下午回来的时候你们都不在家,我阿娘说村长来过,你们都出去了,身子怎么样了。”
“没事,你做得还顺手吗。”梅映禾更关心这个。
“你小梅姐简直这个。”梅九畴在一旁比了个大拇指,“太熟练了,不比小早你差。”
这就对咯,梅映禾放心了。
“那是小早教得好。”小梅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梅映禾把村长的请求同二人说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下午看到的和方才想到的也说了一遍,“所以,这事我得做个详细的方案。”
“早儿,老村长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有把握能做好吗。”梅九畴担心,“这万一……”
“没有万一,就相信早儿。”小梅将梅映禾护在怀里,一脸骄傲,“说不定咱们早儿日后还能当上梅花村的第一个女村长呢。”
“铁粉啊,小梅姐。”梅映禾也紧紧抱住小梅,二人笑闹一团。
分明还是一个小丫头,看见苦药吓得掉金豆子的小娘子,竟然敢接这么大的事,而且还做得信心满满,赵行之心里充满了好奇。
看着自家哥哥一脸不放心,梅映禾笑问,“哥,你不是说喜欢京城吗,将来咱们去京城开自己的铺子好不好。”
这一晚,梅九畴失眠了,做着进京开铺子当上大老板穿上绸缎衣裳的美梦,竟然都没有发现,同床异枕的赵行之大半夜都没回来。
佑安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已经查明,刺客不是陛下的人,而且还有异域长相的,只是还未查清楚真正的幕后。”
这个消息已经让赵行之放下了心,朝堂之上盼着他死的不在少数,是谁倒是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不是他的皇兄,他就已经满足了。
心情豁然开朗,赵行之问起了梅映禾梅九畴兄妹的身世。
好在佑安也带来了消息:“梅九畴和梅映禾可以确定不是亲兄妹,梅九畴是梅家的孩子,这个已经找到了当年接生的稳婆,但是梅映禾小娘子……”
佑安说:“还在查。”
赵行之点头,心里头隐隐有了一些计较。
看着主子出神不再多问,佑安这才吞吞吐吐说:“上回早食派去的兵士挤走了骚扰梅娘子的穷酸秀才,不知夜市,还需不需要他们再去……”
不提也罢,提了赵行之直叹气,“她的食客粉丝太多,你别去找人碍事了,添乱。”
佑安:……
这不是王爷的吩咐吗,怎么成他添乱了。
见他心情颇好,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回走,佑安提醒:“王爷,陛下说,想见您。有人在夜市上见到了王爷,陛下这才……”
眼前,梅家小院融在夜幕里,沉睡、安静,里头的兄妹两个这个时辰恐怕早就睡熟了。
赵行之顿住了脚步,踌躇半晌才吁了一口气,“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