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发女生与席留璎对视上，那一瞬间表情凝固住了，笑意僵在嘴角。
席留璎定在原地，短发女生别开眼，越过蒋施绝，对坐在教室里的同学们说：“人应该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第一位，高三九班的……”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从人群中挤出去。
音乐教室什么乐器都有，男生坐到钢琴前开始弹奏。
席留璎听出来这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琴声响起后教室里便安静了，她找到个空位置坐下，蒋施绝身边的女生渐渐散去，席留璎这才看见蒋施绝右手边，坐的是郁钧漠。
他低着头，双手交叉在胸前，头发漆黑而茂盛。蒋施绝在认真听男生弹奏，时不时拿笔记录，而郁钧漠似乎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都没有往男生那边看一眼。
“你在看郁钧漠吗？”
席留璎蹙眉，看向对她说话的女生。
女生长着圆圆的脸，恰好坐在席留璎旁边。她笑着说：“你好漂亮啊，我八班的，你什么节目？”
“古筝。”席留璎答，“我叫席留璎。”
圆圆脸有些惊讶：“古筝？那你有机会和郁钧漠合奏诶。”
“嗯？”
“郁钧漠钢琴弹得很好的，本来蒋施绝本来要和他合奏小提琴，她手伤还没好，就得再找一个。”圆圆脸说，“但是好像没人报小提琴，报古筝的倒挺多的。”
席留璎心想，如果她被选上和郁钧漠合奏，岂不是不能帮七班拿奖了？
男生弹完，接着是一名打架子鼓的女生。席留璎撑着脸，出神地听一个又一个人的表演，听得几乎快要睡着，在脑袋马上就要脱离手掌时——
“高三七班，席留璎。”
席留璎猛地醒过来，圆圆脸给她加油，她往前走时回了句谢谢。
蒋施绝在教室最前方，她听得也有些疲惫，眉心微皱转着笔。她身边的郁钧漠还低着头，蒋施绝凑过去同他讲了一句话，他点了点头，挪身体，换了个姿势坐。
“开始吧。”蒋施绝说。
席留璎戴好义甲，行云流水地弹奏了一首《十面埋伏》。
全曲气势破竹，席留璎潇洒收尾站起身时，教室里死一般寂静。等她脱掉义甲准备离开古筝，忽然有人喊了句：“牛逼啊！”
她被吓了一跳，转过去发现是圆圆脸。她激动地鼓着掌，随后整座音乐教室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蒋施绝也在为她鼓掌，脸上带着欣赏的表情，她身边的短发女生表情很僵，看上去不太情愿，但还是极其缓慢地鼓着掌。
席留璎回到原来坐的位置，圆圆脸兴奋地对她说：“你肯定稳了！弹得真好啊！”
她笑笑：“我其实更想上独立的节目。”
圆圆脸：“你不想和郁钧漠合奏吗？”
席留璎摇了摇头。
圆圆脸觉得这简直暴殄天物：“他可是郁钧漠！郁钧漠啊！”
“他怎么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学校是私立高中，卓灵集团的董事长就是郁钧漠他爸！”
席留璎眨眨眼：“噢……我前几天刚转来，不太了解。”
圆圆脸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转学生，怪不得我没见过你。卓灵的美女寥寥无几，能排上号也就蒋施绝和沈一狄了，不过我觉得你比沈一狄漂亮！”
“沈一狄？”
“就她，蒋施绝旁边那个，她们是朋友。”圆圆脸朝短发女生努努嘴，她正在附身和蒋施绝说话，两人在讨论初选结果。
席留璎有些震惊。
沈一狄是蒋施绝的好朋友，却给蒋施绝的“未婚夫”郁钧漠送了情书？
“每个女生都有自己的美，倒没什么必要比来比去。”席留璎收回目光，笑着说，“你也很漂亮。”
圆圆脸笑起来像个小肉团，她心花怒放：“谢谢你，哎呀，美女真的都不只是长得美啊……”
说话间，蒋施绝和沈一狄讨论出了初选结果，沈一狄站到蒋施绝前面，宣布通过初选的节目名称与节目演员。
有人遗憾落选，失落地离开教室，有人擦边入选，抓着友人的胳膊高兴地上蹿下跳。
圆圆脸的名字被报到，她可以表演一个单独的中国舞节目。她激动地拥抱住席留璎，说赶紧把自己的好运传送给她。
席留璎心想，这个人真自来熟啊。
整个名单报完，席留璎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圆圆脸“啊”了一声：“怎么会没有你呢？”
沈一狄的声音盖过圆圆脸的：“没有被选中的同学不要灰心，这次艺术节大部分名额艺术团拨给了高三同学，高一高二的同学可以明年继续加油。现在入选的同学可以来抽签选择上台顺序了。”
她顿了顿，目光落到席留璎身上：“席留璎同学，你过来一下。”
席留璎意外地走过去，来到蒋施绝面前时，从始至终都低着头的郁钧漠抬起了脑袋。
他伸手整理凌乱的头发，睡眼惺忪，整个人状态很懒，起来了还想睡，又仰着头靠到椅背上，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正中央的喉结很性感。
席留璎抿唇，他原来是一直在睡觉。
“你的古筝弹得很好，和钧漠合奏吧，会弹《青玉案·元夕》吗？”蒋施绝说。
席留璎看着蒋施绝几秒钟，说：“合奏如果拿奖的话，会分给哪个班？”
蒋施绝和沈一狄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两人同时愣住了，而郁钧漠皱了皱眉，坐直身子，看向她。
席留璎看了他一眼。
他的目光因为刚醒而显得更加淡漠，慵懒，有些不耐烦，又带着审视，是很有攻击性的一道视线。
席留璎仅仅是短促地扫了他一下，后背就有些发凉。
蒋施绝：“这个……”
“既然你不想合奏，那这个名额我们可以给别人。”沈一狄说，眸光深深，望向席留璎。
席留璎接触到她的视线，瞳孔微沉：“那就给——”
“不行。”蒋施绝打断她，她的桃花眼上下扫视席留璎，“只有她最合适。”
“一狄，今年艺术节郁叔叔和我爸爸都会来看，钧漠的节目必须是最好的。”蒋施绝的手覆上沈一狄的，“你忘了吗？”
沈一狄犹豫的眼神在蒋施绝和席留璎之间流连，语气生硬：“可是我们也不能强迫别人吧。”
蒋施绝笑了笑，对席留璎说：“你想给你们班拿奖？”
席留璎点头。
“放心，奖项我会两个班都给，以你个人的名义。”蒋施绝没给席留璎商量的余地，“你回去吧。”
“施绝，其实我觉得三班那个男生弹得也不错，既然她不是很想我们也——”
“沈一狄。”低哑男声不轻不重响起。
三个女生同时看向说话的人，沈一狄目光闪烁，下意识应了声：“啊？”
郁钧漠起身，手插进校裤兜，先是乜沈一狄，目光傲慢，随后冷淡看向席留璎：
“我不要别人，就要她。”
周遭安静了。
沈一狄没再说什么，准确来说，她在郁钧漠那里没有话语权。
回教室的路上，席留璎和圆圆脸一块儿走。
“蒋施绝是艺术团团长，沈一狄和郁钧漠都是副团长，但郁钧漠就是挂个名，他本来不打算进艺术团的，是为了陪蒋施绝。”圆圆脸说。
席留璎心情有些低落，她觉得合奏拿奖的含金量没有个人好，一路沉着心回到高三七班。
刚推开教室门，里面骤然爆发出尖叫与欢呼。席留璎被结结实实地吓到，康济从最后一排冲过来恭喜她：“你被选上了！我靠！太牛了！”
席留璎不太适应同学们突如其来的友好，她下意识看向东南角那堆男生女生，他们脸上竟也带着欣慰的笑容，看向她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心情变好了。
晚自习，七班因为席留璎入选艺术节非常浮躁，来和席留璎搭话的人变多了，但大家大多挤在康济身边，他问一句，才附和一句。
直到班主任走进教室，七班才恢复安静。老师妙语连珠地骂了一通，在讲台桌前坐下。
席留璎边写边想着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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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用东北方言骂人的样子，对比自己申城的老师，倒不觉得东北老师骂人很可怕，相反，她觉得挺有趣的。
想着想着便险些笑出来，她连忙捂住嘴，紧紧抿着唇，将作业本翻过去一页。
席留璎睁大了眼睛。
这一页不知道被谁塞了张纸条，她将纸条打开，发现是她同桌隽秀的字迹：听说你要和yjm合奏？
yjm……
郁钧漠的缩写。
席留璎侧头看了看同桌。
她正在专注做作业，察觉到席留璎的目光，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咳嗽了一下。
席留璎在纸条上写下：是的。
推过去给同桌，同桌写上两行字，又推回来给她：你别多想，我提醒你只是为了还你昨天帮我应付老师的人情。你要小心点，不要和yjm走得太近。
席留璎回：为什么？
同桌写：不要步你姐姐的后尘。
席留璎立刻追问：我姐姐怎么了？她和郁钧漠发生过什么？
纸条递过去，同桌看见这句话，吸了一口气，立刻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笔袋，不再理会席留璎了。
席留璎戳戳同桌的手臂，重新撕了张纸给她，却被同桌再次收走。
问不出名堂，席留璎放弃了，叹气。
姐姐，为什么大家都不敢提起你？
放学后，同桌收拾得很快，席留璎来不及拉住她再问些什么，她就跑出了教室。
康济在位置上抓耳挠腮地解决自习课没写完的题目，席留璎本想问他，却不忍心打断他，便只是和他说了声再见。
刚拐出教室就撞上了三个人。
蒋施绝挽着沈一狄的手臂，两人有说有笑，郁钧漠插兜跟在她们后面，步伐很慢，看见席留璎走出来时步子就更慢了。
席留璎沉默地与他对视。
郁钧漠最终停下来，朝她走去。
她目光闪了闪，僵硬地站到了墙边，下意识看向渐行渐远的蒋施绝的背影。
郁钧漠停在她面前。
席留璎只有抬头才能看清他的脸，檀木香味有些浓，她清楚地看见他高挺鼻梁上的鼻侧痣。
标准的浑圆，毫无偏差的棕褐色。
“你——”
“钧漠，你干什么呢？”
蒋施绝的声音传来，席留璎正要往那边看，忽然，郁钧漠抬手，宽大的手掌挡住席留璎的视线，她再一次清晰地看见他身体的细节——指尖的薄茧。
她脑海闪过圆圆脸那句话：“郁钧漠钢琴弹得很好的。”
蒋施绝往这边走过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席留璎想起同桌对她的告诫，向后退，却发现背凉凉的，已经靠到墙壁上，退无可退。
“给我你的微信。”郁钧漠放下手，说道。
蒋施绝来到他身旁，用特别好奇的目光在郁钧漠与席留璎之间来回。
席留璎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有人当着女朋友的面向其他女生要微信？还站得离她这么近……
所以她从喉头挤出：“嗯？”
郁钧漠重复：“微信。”
他伸出手，手掌朝上，另一只手伸进书包，找出一支水笔来，递给席留璎。
席留璎看向蒋施绝，后者的表情竟然非常平静，没有任何恼意，双眼甚至在回看她时，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
反观蒋施绝身后跟过来的沈一狄……
她的脸已经僵硬到了一种极端。
席留璎接过水笔，打开笔帽，指尖小心翼翼地抓住郁钧漠的手。
他的温度冰凉，她写的时候，右手小指已经很努力不要碰到他的掌心，但还是难以避免轻飘飘的触碰、磨擦。
笔尖在他手心写出痕迹，他的手指弯曲了一下。
席留璎屏息敛声写完这串数字，抬手，盖上笔盖把笔还给他。
郁钧漠收走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数字，扔下句淡淡的：“谢谢。”
他慢条斯理地抬腿离开。
三个人走远后席留璎才敢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