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好友提示:我是郁钧漠。
席留璎在写作业时收到这条消息。
她通过了郁钧漠的验证,点进他的头像。
“……”
席留璎放下笔,非常失望。
原本想着能加上郁钧漠的微信,至少能从他的社交账号了解到这个人更多的细节,没成想,微信名就是他的本名,头像是纯黑色,微信号是11位数字手机号,就连朋友圈,竟然一条都没有发,更没有个性签名。
席留璎细眉微蹙,心想,他该不会是新开了一个账号来加她的吧?现代人的微信怎么可能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点分享欲都没有的吗?
可是她对郁钧漠来说,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人物,不至于另开账号添加。
[席留璎:你有郁钧漠的微信吗?]
康济没有立刻回复,席留璎便先将这事暂放一边,去厨房给自己热了瓶牛奶,回来再去看手机时,康济已经轰炸了好几条信息给她。
[康济:你要郁钧漠微信干啥?]
[康济:你不是说不喜欢他的吗?不是吧,这才几天,你也沦陷了!]
[康济: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要和他合奏才想加他的,对吧。]
[康济:不是吗?]
[康济:……你真喜欢他啊?]
“……”
[席留璎:因为合奏。]
[康济:吓死我了。]
“?”
康济把郁钧漠的微信名片推了过来,就是他加她的那个账号。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她却更加失望与疑惑了。
是真的没有机会从社交账号窥探他了。
手机振动,郁钧漠的头像出现在弹窗。
[郁钧漠:明天开始每天晚上在音乐教室排练,把晚自习请掉。]
席留璎想了想,在输入栏打字:但我每天晚上都要去奉城训练。
这段话还没打完,郁钧漠又发了条过来。
[郁钧漠:可以吗?]
打字的手指逐渐停下,悬在屏幕上方,席留璎看着不断跳动的光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触动了一下。她踌躇几秒,摁下发送键。
不一会儿。
[郁钧漠:请假。]
毫不客气的一句话。
席留璎微微有些气愤,她将手机扔出十几厘米远,胸口轻微起伏。
这郁钧漠和蒋施绝是怎么回事,怎么都这样居高临下,傲慢无礼。
席留璎重新抓起手机。
[席留璎:没法请。]
既然对面不讲礼貌,那她也没有平易近人的必要。过了好久,手机才再次振动了一下,席留璎心想,果然态度就是要强硬,只有硬碰硬才知道谁更坚不可摧。
她解锁手机。
[郁钧漠:排完我送你。]
“?”
奉城虽然和夏城紧紧连接着,但高铁也需要四十分钟左右,自驾的话,打底需要一个半小时,来回就将近三个小时。
卓灵高中晚自习下课时间是九点,从学校开车到高速口需要半个小时,奉城的高速口再到训练冰场还需要二十分钟。
“……”
[席留璎:那我还是请假吧,就几天。]
她发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没骨气,对面是多么傲慢的一个人,她还想着为他考虑。她立刻去摁撤回键,对面却很快回了过来。
[郁钧漠:我送你。]
又是这样不容商量的语气。
紧接着,手机又振动一下。
[郁钧漠:睡了。]
“……”
真的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啊。
第二天,下午的体育课,七班学生们换上运动服集中在室内体育场。
运动服上装为长袖,下装为短裤。席留璎换上短裤后才发现自己忘记处理膝盖上的伤,擦破的地方依旧擦破,流血的地方已经结了痂,还有许多淤青。
她叹了声,现在也来不及去拿创可贴,直接这样走出了换衣间。
席留璎跟着七班女生,穿过体育场去器材室拿篮球,快到时,体育场门口掀起一阵喧闹。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一班的学生成群结队出现在那里,郁钧漠被一名与他差不多高大的男生搂着肩,旁边是蒋施绝与沈一狄。
“我靠,我们这节课和一班一起上吗?”
“大饱眼福啊,可以看郁钧漠了。”
“小心被蒋施绝发现哦。”
“我就偷偷看,欣赏一下帅哥也不行呀。”
七班女生窸窸窣窣地小声说着话,席留璎进入器材室拿完篮球,跟女生们一起排队站到体育老师面前。
一班的队伍就在他们旁边,他们上的是排球课。
郁钧漠头上的绷带还没有解,他换上淡紫色与黄色相间的运动服,倒将绷带生生衬成了发带,身形板正,露在短裤下的一截小腿,肌肉线条流畅。
蒋施绝绑着高马尾,美丽依旧,两人并肩站立,是一对璧人。
席留璎想到昨晚与郁钧漠的聊天。
他送她去奉城,蒋施绝没意见么?
她又想起康济对她说的:“她和郁钧漠只是娃娃亲,家里安排的。”
只是娃娃亲,但也至少在培养感情,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郁钧漠都是蒋施绝的人。
她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声。
课堂还剩十分钟时老师放大家自由活动,七班队伍散开,三五成群去器材室还球,席留璎因为体力不支,落在队伍最后面。
一班的人在组队打排球赛,蒋施绝坐在球网中间观战,郁钧漠坐在她身边。
他的兴致始终不高,双腿张开坐,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看地板,百无聊赖。
忽然,一股栀子花香闯进他鼻腔。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愣了愣,侧过脸,席留璎走了过去。
他微微皱眉。
她的腿匀直又雪白,膝盖上暗红色的血痂非常晃眼。
“施绝。”
“嗯?”
“红霉素软膏带了么?”
“带了。”
“给我一下。”
郁钧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蒋施绝抬头看他:“你受伤了?”
郁钧漠指指自己的耳朵,耳骨上戴着黑色的耳钉,语气很淡:“处理一下。”
蒋施绝从运动裤口袋里拿出红霉素软膏给他,郁钧漠捞起地板上他的排球,大步流星往器材室走。
七班的人从器材室鱼贯而出,席留璎站在门口等大家都放好后才进去,刚把篮球放进篮筐,就听到背后传来关门声。
她猛地转身。
郁钧漠倚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她。
席留璎往后退了一步,撞到篮筐,铁质篮筐发出丁玲哐当的声响,里面的篮球骨碌碌滚动。
阳光投射在郁钧漠身上,照亮他的半边脸。见她的动作,他眉心一皱,歪头,慢吞吞地开口:
“这么怕我?”
席留璎扶着篮筐站直身子,鸦睫连颤。
她说:“忽然把门关上,男女共处一室,换谁都会怕。”
郁钧漠反手锁了门,席留璎秀眉微拧,警觉地盯着他一步一步缓慢地靠近自己,直到距离她只有半米。
男生深褐色的瞳孔往下一转,席留璎跟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他在注视自己的腿。
“喂!”她气愤地推了他一把。
他眼里掠过愠色,掀起眼皮同她对视时,情绪又渐渐隐去。郁钧漠把排球扔进排球筐,蹲下来,拧开红霉素软膏,挤出一点在手指上,动作轻柔,把药膏涂在她的血痂周围。
席留璎的心跳很快,鼓槌一般,膝盖处有凉意,她什么也做不了。
帮她涂完药膏,他起身,抓过她的手,把红霉素软膏塞在她手心:“卓灵的地板向来很滑,下次经过楼梯小心点儿。红霉素不要涂在血痂上,涂周围,不然会软化成脓。”
器材室里很热,阳光直射,席留璎因为紧张,额头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空气温度高,郁钧漠身上檀木的香味就更加浓郁了。
他的气味包裹着她,他的声音环绕着她……
席留璎现在就必须出去。
她说了声谢谢,越过他,走到门边,手覆上门锁的那一刻,猛然想起同桌说的那句话。
“……”
手指收回去,她转过身:“你认识席离芝吗?”
听到这句话,郁钧漠的眼神变了。
席留璎在背后抓紧了门把手。他的目光十分耐人寻味,不再是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知道。”
他否认了姐姐与他是否为“认识”的关系。
“学校里关于她和你的流言很多,与其问别人,不如直接问你本人来的有效。”席留璎说,“你真的不认识她?只是知道她?”
郁钧漠没有回应。他叹了声,一面解开运动服的扣子,一面走近她。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你到底想干什么?”席留璎抬高了声音。
郁钧漠置若罔闻,自顾自解扣子,继续步步逼近。
席留璎呼吸乱了,压低声音,警告他:“你再过来我喊人了啊!”
郁钧漠扬起眉毛,没有任何惧怕之意。他解开三颗扣子,席留璎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的锁骨链毫无遮掩地全部裸露出来,她看清楚那是一条雪花形状的项链。
郁钧漠顿步,解开锁骨链,掀起眼皮,声线疏懒:“手。”
“嗯?”她没反应过来。
他干脆地抓起她紧握门把的那只手,掰开手指,把锁骨链放进她掌心,再帮她拢起手指。
“这是你姐姐的东西。”
席留璎觉得天要塌了:“为什么我姐姐的项链会在你身上?”
郁钧漠的眼神变回他平时那样的冷淡:“她送我的。”
说完,郁钧漠直接拧开门锁,越过她,开门出去。“砰”一声,器材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似乎是郁钧漠在发泄着什么。
席留璎很烦躁。
她张开两只手,左手躺着红霉素软膏,右手躺着锁骨链。
锁骨链的吊坠中间是一颗小小的玻璃球体,里面有许多斑驳的纹路,球形外是银质的雪花花瓣。
她见姐姐戴过这条项链。席留璎的指尖摩挲着吊坠,玻璃上还残存郁钧漠的体温。
席留璎将项链举到阳光下,光线穿过玻璃球体直达她的瞳孔,散发着彩虹色光芒,十分刺眼。
“……”
她将它戴到自己脖子上,将运动服的三颗扣子都紧紧扣好。
这是……姐姐最后的遗物了。
当初爷爷奶奶带着姐姐的骨灰盒回到申城时,席留璎没有拿到任何有关姐姐的物件。直到她现在来到夏城,住进姐姐以前的房子、卧室中,她才能得到一些慰藉,似乎姐姐并没有离开。
她走出器材室时下课铃刚好打响,一班的大部分人往这边走来,他们要归还排球。七班的人慢吞吞地往体育馆门口移动,席留璎看见蒋施绝和郁钧漠也在七班人群中。
席留璎汇入人群,低着头走路,蒋、郁两人在她不太远的后面,交谈声都能听见:
“钧漠,你的耳洞好些了吗?”
“嗯。”
“你老是忘记随身带处理的东西,我这里还有棉签,给你。”
“谢谢。”
席留璎不由自主攥住了胸前的项链。
这样贴身的物品,姐姐能交给郁钧漠,说明两人关系匪浅。她原先猜想过许多种,却从来不会把现在这种可能放在选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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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姐姐怎么可能和郁钧漠在一起呢?
他与蒋施绝的关系几乎全校都知道,就算郁钧漠一屁股桃花债,也没有女孩真的敢去挑战蒋施绝的权威。
席留璎只觉得胸闷气短,一路走回教学楼,头重脚轻,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姐姐怎么可能做一个第三者呢?就算是最好的情况,郁钧漠与蒋施绝之间没有任何感情,两人却依旧是明面上的“情侣”。
他们每天都成双出入,形影不离,任谁看都是不该介入的亲密关系。
席留璎走到七班教室门口,恍惚之间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茫然地寻找。沈一狄站在后门,看到她就迎过来。
沈一狄抓住席留璎的手:“你还好吗?脸色很苍白,有哪里不舒服吗?”
席留璎摇了摇头。
沈一狄松开她,张望四周,把席留璎拉到没人的角落里,低声说:“那个,我给钧漠塞……东西的事情,可以帮我保密吗?”
席留璎脑袋快炸了。
钧漠,钧漠,怎么哪儿都是郁钧漠!
从她转学第一天开始,这个名字就如同魔咒,也如同乌云,始终笼罩着她的小世界,挥之不去。
她顾不得问沈一狄为什么,只是点头,只想着回教室睡一觉,也许呼吸会更顺畅。
“谢谢你。”沈一狄的声音像唐僧在念紧箍咒,遥远又飘渺,她听得很朦胧,“施绝不知道,我是偷偷喜欢的,只是喜欢而已,没想做什么。”
席留璎说:“好。”
“你和他排练的时候一定要记得保持距离啊,千万不要和他发生什么,不然施绝会生气的。”沈一狄声音更轻了,“她生气很可怕的。”
席留璎眉心微动:“是吗?”
“对呀。”沈一狄说。
席留璎缓慢地点头:“但我觉得蒋施绝同学很亲切,看上去脾气不差。”
沈一狄:“我跟她认识很多年了,她这个人吧,平时虽然没什么脾气,但只要触碰到她的底线,她就会发火的。”
“她的底线是郁钧漠?”席留璎问。
沈一狄连忙捂住席留璎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点,被别人听到了不好。”
席留璎端详着沈一狄,眼睛清澈,机灵。她拿下沈一狄的手:“我知道了,沈同学,你放心吧,我只是和郁钧漠合奏一首曲子罢了。”
她实在头疼得紧,只想回教室睡觉。
沈一狄被她晾在走廊里,她自顾自回到教室,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一睡就睡到最后一节课。
康济拍了她肩膀好久才将她叫醒:“喂,席留璎,幸好上节是政治老师的课,他不会下来巡视,不然你被发现就要写检讨了。”
席留璎挣扎着挥去睡意,撑着身子坐起来,她无力地对康济说了声谢谢。
晚饭后,席留璎向班主任请过假,收拾书包去了音乐教室。
她到时郁钧漠已经在里面练琴,见席留璎进来,郁钧漠只是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没有停下弹琴的动作。
席留璎也没有打断他,兀自将古筝搬到钢琴旁边,整理琴码,调试音准,一切准备好之后,郁钧漠的练琴也结束了。
“你有谱子么?”郁钧漠问。
教室里很寂静,她没有回答。
郁钧漠看着席留璎。
席留璎知道他在看着她。
“席留璎。”
依旧没有回应。
郁钧漠的身子动了动,“席——”
“郁钧漠。”
“?”
“体育课结束我睡了一觉,睡到晚饭前才醒过来。”席留璎垂着眼说,“我梦到姐姐。”
郁钧漠收回视线,伸手翻琴谱。
“我姐姐的项链为什么在你那里?”席留璎问,“我能拿到的,她唯一的遗物,在你那里。”
她站起来,走到郁钧漠面前:“每个人都不想我提起她,每个人都告诉我离你远一点,我姐姐跳楼是不是和你有关?”
席留璎站着,胸口起伏。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让郁钧漠找不着南北,他坐着,抬头看她,目光依旧那样冷漠、那样波澜不惊。
他说:“我不知道。”
席留璎拿手撑住钢琴,闭上眼,黑暗中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四四方方的骨灰盒。她睁开眼,声音颤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竭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抓住郁钧漠的手臂:“我姐姐不会自杀,不会跳楼!”
郁钧漠被她死死攥着,他双眸微黯,喊她的名字:“席留璎。”
她还是拽着他:“你告诉我。”
郁钧漠把她的手拉下去,也站起来,他抓住她的两边肩膀,掌心温热,推着她坐回去。
席留璎被迫坐到古筝前,神情恍惚。
郁钧漠的声音响在她头顶:“你今晚状态不好,收拾东西,我送你去奉城。”
“我没有。”席留璎下意识说,第二秒,她意识到郁钧漠在扯开话题,便重新站起来,冲到他面前,“你告诉我!”
郁钧漠不置可否,兀自整理谱夹,盖上琴盖,过来把她的谱夹也揣在怀里,说道:
“你走不走?”
席留璎唇线紧绷,狐狸眼内满是愠意,看着郁钧漠这双幽暗凛冽的双眸,两人的目光在做无声的博弈。
一时间分不出谁的视线更具杀伤力。
“我没有要求你送我。”
郁钧漠眯起眼,睨着她许久不说话,胸膛轻微起伏了一下,随后缓声道:“樱、桃。”
席留璎的瞳孔猛地一缩,震惊又无措,无
意识地微张开了嘴。
“我知道你的小名是樱桃。”郁钧漠对她神情的改变没有任何触动,仍旧面无表情,语气冰冷,“这就是你姐姐和我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