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郁钧漠转到市中心的医院。
席留璎每天细致入微地照顾他,白天照常上课,晚上训练完再回医院和祝、向两人轮班,有时候郁耀清和蒋施绝也会来,沈一狄再没来过,席留璎估计她是忌惮她。
学校里流言四起,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传出,郁钧漠因为为席留璎挡刀已经瘫痪了的谣言,各种各样的议论,数不清的目光,每天都在包围、笼罩、禁锢着她。
走到哪儿都被人看,走到旁边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安静,走过去了就听到人在背后议论她。
只有康济还会和她说话。
郁钧漠住院的事儿,郁耀清始终没有告诉郁家父母,说是怕二老为难席留璎。
康济和她讲了当初茅以泷被退学的事情,席留璎全部记在心里,抽了个时间又去圣阳疗养院看望茅以泷,见他精神仍旧颓靡失常,没法正常与人交流,便放弃了。
她出神地在给郁钧漠倒水,人站在桌子前,手上在倒水,脑子在想事情,水倒满了,倒出去了,一滴滴从桌子落到地毯都没发现,郁钧漠喊她,喊了好几遍,提高声音喊,她才回过神,猛地停住倒水的动作。
“有没有烫到?”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祝明礼去给他买夜宵了。席留璎恍惚地抽纸巾擦手,说没事,水是温的,重新给他倒了杯,坐到病床旁,纸杯递给他。
“想什么呢?”他问。
席留璎叹了一声,手放在腿上:“没事。”
她把康济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郁钧漠,问姐姐有没有和他提过她,郁钧漠说,有,项链就是席离芝交给他的,说妹妹可能会来夏城,她来时,他要替她把项链交给她。
“我没意识到她当时是要......是想不开,没拦住。”声音轻了些。
席留璎低下头,手指插进发间,抱着头,心里是一阵又一阵抽搐的疼痛,特别想哭,又还是哭不出来。她听见郁钧漠放下纸杯的声音,随后后脖颈一处温热袭来,他在安抚她。
“你对你姐有愧疚。”郁钧漠轻轻说,“所以她九月出事,十月你就来了,根本没有做好准备,才会被康济利用,不要自我怀疑,也别自责,樱桃。”
席留璎听着,不说话,紧紧咬着唇。
“樱桃。”
“……”
“樱桃?”
她抬头,郁钧漠的手滑落到她手上,宽大的手掌覆住她手背,整个握住:“我替你做。”
席留璎摇头:“蒋施绝会恨死你的。”
“可我不想你这么难受。”
这句话,提着打包好的夜宵,站在病房外的祝明礼听见了。他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往里推。
“你不能没有蒋施绝。”席留璎低声说,“你——”
“我不能没有你。”他打断她。
“……”
“我不能没有你。”郁钧漠重复,握她的力度加重了些。
席留璎不敢看他,还是垂着眼,看洁白病床被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沉默。
“樱桃,我——”
“你对不起我姐姐。”她说得突然。
“什么?”
“你觉得这样对得起我姐姐吗?我已经够亏欠她了,从在我妈肚子就和她抢,抢养分,出生的时候她特别特别瘦,而我是正常体重。长大后和她抢爸爸妈妈,害她只能被送到这里来给爷爷奶奶带,最重要的青春期没有父母。现在她死了,我还要占走她喜欢的人。我做不到。”她一口气说完,看他。
“当初是谁说的——”
“骗你的。”打断他。
“席留璎。”他抬高声音。
“怎样?”席留璎松开他的手,站起来,“我要利用你,因为沈一狄喜欢你,她特别特别爱你,她比我了解你一百倍!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报复她!只有你才能让她动摇!”
郁钧漠冷厉地看着她。
她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胸口起伏。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事实就是她还真TMD喜欢上他了。她本来意识不到,以为自己只是和他逢场作戏,可是昨天他瘫坐在墙边血流如注时,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时,蒋施绝来时,她的心痛,她的心慌,她的自责,让她惊觉——
这是喜欢。
郁钧漠看着她,从病床上坐直身子,拉到了伤口,咧着牙“嘶”一声,席留璎因此找回了一些理智。
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帮他,他捂着伤口,望向她的眼睛很伤,很悲,她的手于是伸出去又触电般缩。
“席留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没必要考虑别人的想法。”
“我不喜欢你,你想多了。”她说。
郁钧漠沉默一秒:“跨年夜——”
她仍旧打断:“席离芝是我的姐姐。”
“你听我说完!”
“没什么好说的!”席留璎的手紧紧撑着墙壁,不让自己倒下去,“我不能和我姐姐的男朋友在一起!这不道德!”
“她死了。”郁钧漠看她的眼神冷了一分。
“郁钧漠!”她喊,“你他妈混蛋!”
随后立即反应过来,失神地靠到墙壁,鼻尖酸,嗓子发涩,自言自语:“我也是混蛋……我才是最恶心的人……”
她从口袋里摸手机,解锁,整个人都在颤,郁钧漠已经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她戒备地瞪着他,双眼通红,在拨号码,郁钧漠下床了,她一边往门边走,一边要把号码拨出去,郁钧漠一把拔掉手上的针,用力拉她手臂!
她挣扎,他使劲把她扯回来,抵在墙壁上!
“郁钧漠!”
他的右手紧紧箍住她脖颈,迫使她抬头看他。他的眼睛有些红,可更多是愤怒,左手一把夺走她手机,看了一眼备注:“谈蔺,谁?”
席留璎不答,瞪他。
“谁?”
依旧不答。
手机被他反手扔到床上!
“谁!!!”
他愤怒地喊,她也生气,抬手要打他,他速度更快,左手攥住她双手手腕举过她头顶!
两个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栀子花香,檀木香,一触即发的战争,空气在燃烧。她手腕上他送的那串手链冰冰凉凉,凉她也凉他,小樱桃与小灵芝剧烈地碰撞。
席留璎推他,推不动,想踢他,双腿被他的双腿抵住,根本动弹不了!
“关你什么事!”她喊。
“承认喜欢我很难吗?”
“少自作多情!”
“谈蔺是谁?!”
“我没义务告诉你!”
郁钧漠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呼吸,叹气,声音颤,全身都颤:“我求你,樱桃,算我求你行不行?”
她斩钉截铁:“不行。”
额头触感抽离,他挺直了身子,可双手的禁锢仍然没有松开,两人仍旧怒目相向,他胸膛起伏得厉害,看着她,眼神很复杂,也有泪,积在眼眶,后槽牙咬紧。
她紧紧咬着唇,被他禁锢住的双手也握拳,握的很紧,指甲抠进皮肤,整个人紧绷,控制自己的情绪,屏气敛声,咬牙憋泪,可在与他的眼神博弈当中,她还是没能撑住。
郁钧漠的眼神盯着那颗眼泪往下走,泪滑过她脸颊,到下巴,晶莹剔透地挂在那儿,还没滴到地板。
他在呼吸,颤:“不喜欢,为什么哭?”
“我哭我自己。”说话时,又滚下一滴泪,可还是逻辑清晰,语气冷淡,“我为之付出一切、放弃所有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我的人,换作你,你会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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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结滚动,声音哑,“茅以泷是个精神病患者,他说的话不作数。”
“不。”又是一滴泪,她倔强地看他,“我心里一直清楚,只是我不愿意面对,茅以泷只是把姐姐心里的真感情说出来了。我必须面对,必须。”
病房陷入寂静。两人的目光交织,博弈,谁也不肯让步,手上的力在,腿上的力也在,两边的眼睛都红,都不甘心,各自都有心事,于是流露出的情感也都复杂难辨。
不知道过去多久,席留璎感受到手上力度忽然松了。她的手被放下来,随后,他拥住了她。
席留璎睁大了眼睛。
错愕,诧异,心脏跳。
他一只手臂就能环住她整个人,怀抱温暖,另一只手揽住她腰身,抱得越来越紧。
她听见他的心跳在自己右胸口。
檀木香。
很浓。
郁钧漠俯着身子,下巴埋在她颈窝,用自己的脸颊轻轻蹭她头发,沉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对不起。”
席留璎还是愣,双手垂在裤边,被他抱得极紧,几乎整个人融入他的身体,鼻梁顶到他锁骨,硬,硌。
“……”
“我后悔了。”他喃喃道。
“……”
房间里安静下来了,只剩两人沉重的呼吸。席留璎能感觉到右胸口属于郁钧漠的心跳很快,连带着她的身体在振动,她的心跳,他的心跳,交错跳动。
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她在诧异他的告白竟是真的时,双手不由自主抬起来,想回抱他,可抬到一半,她咬着唇,闭眼,接二连三珍珠般的泪水瞬然滚落,她的手再度垂到裤边,握紧了拳头,没有抱他。
心里软下去一块,特别软,让她说话声音和身子都变软了:“郁钧漠,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面对我自己的内心,不能越过道德的线,更不能再辜负席离芝一次。
对不起,我始终怀疑你,到现在也不能向你敞开我的内心,想着利用你,报复你,还害你受伤。
“不用道歉。你可以骗我,可以利用我,”他说,“我拜托你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处理。你只需要做你原先想做的。”
“郁钧漠……”
他没说话,最后在她颈窝埋了一下,松开她,席留璎脸上有泪痕,拿上目线看他,他来回看她的两只眼睛,活了十九年心脏头一次颤,颤得这么厉害,声音颤,呼吸乱,拿拇指指腹抹掉她眼泪。
“樱桃,我其实——”
“明礼哥,你站着干嘛?不进去吗?”
病房门被人推开,两人对视一眼,席留璎立刻推开他,背过身的同时,郁耀清大步流星地提着大包小包走进来,祝明礼慢腾腾跟在后面。
郁耀清看见他们时表情愣了下,看看席留璎,又看看郁钧漠:“哥,你怎么下床了?”
随即发现他手上的针拆了,大喊一声:“你要死啊!你把那个拆了干嘛?”
郁耀清丢掉东西,走过来,推着郁钧漠上床,按铃叫人来:“真服了,你要和席留璎打情骂俏干嘛把这个拆了,躺回去。”
席留璎在墙边偷偷抹脸上的泪痕,附身抓手机,病房内全是男生,她呆着不舒服,也想去洗把脸冷静一下,说了声去趟洗手间,往外走,结果被站在那儿的祝明礼堵住。
他高大,就比郁钧漠矮几厘米,一手插兜,一手提夜宵,她到跟前时用淡淡的眼神看她。
席留璎有些愣,但祝明礼只停顿了几秒,越过她走过去。
“……”
祝明礼进去骂了郁钧漠一句,骂的什么她没听清,因为郁耀清还在絮絮叨叨。她开门出去,关门,靠到门上,心脏还砰砰跳,跳得很用力。
她做了个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