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信息蒋施绝设置在若干天后发送到席留璎的短信中，她收到时，正是复课第一天晚上，和凌誉共用晚餐。
这几天两人关系更加亲密，凌誉第一次索吻失败，席留璎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这件事，让凌誉给她一点时间，他答应了，也和她道歉，自己太冲动太心急，会慢慢来，席留璎也接受。
凌誉坐在她对面为她切牛排，西餐厅内音乐诙谐有情调，他笑着在讲这周末他要去聚会的事，问她要不要也去，想带她去见见朋友。
席留璎盯着手机屏幕内的信息，没有回复他。于是凌誉叹了声，把切好的牛排推到她面前，用指节轻叩桌子将她的注意拉回来：“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总是在看手机？”
她一恍神：“嗯？”
“怎么了？”凌誉低声问。
席留璎看着凌誉。
从三月初到现在，已经和凌誉待在一起超出一个月，今天已经是四月份。
春天已经彻底降临。
西餐厅在卓灵高中附近，所以这里有许多放学后来吃饭的卓灵学生。他们已经全都脱下棒球服，在统一的白衬衫外套上一件黄紫相间的针织马甲，席留璎也不例外，而凌誉穿的是二中校服，扎在一堆卓灵学生当中。
他们二人十分惹眼，俊男靓女走到哪儿都是视线中心，更不用说还是流言缠身的席留璎。
她坐在暖光色调的灯光下，长发用一根黑色发绳低低扎在脑后，脸颊边有碎发，皮肤白如雪，睫毛又密又长，比刚到夏城时瘦了很多，脸上棱角分明了些，优越的骨相露出，让她原本就偏风情娇媚的狐系长相显得更加有攻击性了。
对面的凌誉也是个浓眉大眼的传统本国周正长相，两人坐在一起很养眼，他替她切牛排，她敛着眼等待，两人时不时说一句话，很平常，很低调，不掩饰亲密关系。
“没什么。”她轻轻答，把手机屏幕盖到桌面，接过牛排，“谢谢，我给你加餐了水果，圣女果，你喜欢的。”
凌誉“嗯”了声：“你还记得我刚问你什么吗？”
席留璎看他，想了想：“周末要去见你的哪些朋友？”
“基本上都是二中的朋友，还有几个我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你要是觉得尴尬，我可以多叫点卓灵的人。”
“不用了。”她切牛排，“按你的安排来，不用考虑我。”
安静了一会儿，她在吃牛排，凌誉在切自己的那份。十几分钟后，服务员上一盘水果拼盘，圣女果摆成玫瑰花形状放在盘子中央。
她注意到这形状，动作缓停。
与水果拼盘一起来到的还有一辆小餐车，席留璎看过去时凌誉拿起了手机，她的注意力全在那辆餐车上的巨大花束上，没看见他正在记录她。
这小小的动静引起了许多在场卓灵学生的关注，女生捂住了嘴，男生在看热闹，有人像凌誉一样举起了手机，细小的讨论声出现在音乐声中。
席留璎听到，微蹙眉。
服务员微笑着对她说：“席小姐，这是凌先生为您准备的惊喜。”
用黑色的包装纸包裹，不是鲜花，是凌誉亲自制作，用扭扭棒做成的一共99朵鲜红的永生玫瑰花束，不会枯萎，不会消失。
“……”
花束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黑色天鹅绒工艺。她转头看向凌誉，凌誉示意她去拿。
席留璎没动，服务员帮她拿起首饰盒，打开放到她面前——项链，吊坠是个钥匙。
她看凌誉颈前。
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项链，从他咧开的衬衫口可以看见，吊坠是个锁。
“喜欢惊喜吗？”凌誉轻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从首饰盒中拿起项链，举到灯光下看了好一会儿，把吊坠放在手心，链条垂下去，递过去给他：“帮我戴吧。”
凌誉放下手机，走到她身后，脖颈传来冰凉的触感，项链被戴到脖子上，与雪花吊坠项链叠在一起，一条长，一条短，不影响彼此还相映成趣。
“好看，衬你。”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送个礼物？”她扭过头，两人鼻尖相蹭，凌誉迟疑地往后一退，而她神色不变。
凌誉笑。
出西餐厅，席留璎的书包由凌誉左手提着，右手牵着她，两人并肩走，路上好多人都看他们，而他们目不斜视。
走到一家名牌男士服装店，席留璎在橱窗前停下。
凌誉顺她视线看去。
橱窗模特身上穿当季新品，夹克外套上有铆钉点缀，在灯光照耀下显得璀璨而叛逆。
“你想给我买这个？”凌誉低头问她。
席留璎盯着看。
凌誉就静静等她答复。
她看了会儿，拉着他走：“这个牌子不太适合你，我哥常穿的那牌子风格更好，我带你去。”
凌誉说好，两人牵着手离开橱窗，站在红绿灯前等待。
手掌的温度很暖，身边的人心情很好，耳机是他的，另一半在他耳朵上，两人听着同一首歌，春天的风中能闻到新芽与泥土的气味。
席留璎看着不断变小的红色数字，红灯跳转绿灯，凌誉反应比她快，拉着她走入人群，而她在走到马路中间时，忽然想起了三月那次。
那次见到郁钧漠，身边也是凌誉，也是这样的十字路口，红绿灯下，拥挤却有序的人群。
于是在走到对面街道、凌誉习惯性让她走在内侧时，扭头去回望刚刚路过的那家男装店，视线穿过橱窗，落到橱窗旁边那面墙壁上巨大的模特海报。
郁钧漠就在那里。
他不是衣装模特，是首饰模特，裸着上半身，镜头只拍到他的锁骨处，男生湿发，背头，整张脸没有一点遮挡，几乎不带妆，素颜上镜，五官锋利，极具压迫性的骨相，以狩猎猎物般的目光直视镜头。
帅得惨绝人寰。
凌誉没有看到这张海报，因为那家店的服装区与首饰区分开了，而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件夹克外套，是郁钧漠的海报。
海报情景是他刚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游泳，他伏在泳池边，身上还留有水珠，右侧脖颈盘踞着极吸引眼球的干墨海浪刺青，如藤蔓，也如毒蛇，围绕着十几岁少年特有的白皙细嫩的皮肤，脑后头发还垂水滴，锁骨突出，银质项链熠熠放光。
左边五耳钉，右边六耳钉，都是这个品牌的新款首饰，两边耳廓上都多出了她没见过的黑色刺青。
左耳，Cherry。
右耳，Six，还有一个樱桃图案。
“……”
人还在往前走，视线恍惚地收回，凌誉已经快她半个身位，而手还牵着，心跳开始快，感觉到风似乎变大了。
她脑子开始乱。
为什么他会去做模特。
为什么他带着关于她的纹身上镜。
这张海报显然是刚刚放出来的，因此郁钧漠在做模特的事情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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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传遍夏城高校圈，论坛中关于他的讨论络绎不绝，包括他的纹身。
凌誉因此受到了影响。
高三学生刚结束完一场模考，疲惫地各回各的教室，凌誉出现在楼梯里时，席留璎正和康济一同走着，低头在讨论题目。
“席留璎。”
熟悉的声音响起，席留璎抬眼看去，凌誉绷着脸站在楼梯下，她在上层俯视他。
席留璎一讶：“你怎么……”
话没说完，他已冲上楼梯拉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拉带拽将她带走，康济几步上前阻拦凌誉，被他一把推到地上！
学生群发出惊叫。
“你干什么！松开！你拽疼我了！”她挣扎，凌誉充耳不闻她的话，大步流星把她拽进空教室，人被甩进去！
席留璎整个人被迫摔到讲台上，手臂撞到桌角！
刺骨的疼。
“郁钧漠的纹身怎么回事？”他怒道。
席留璎喘着气，微恼看他，才发现凌誉身上穿的竟是卓灵校服，难怪他能进学校：“你为什么有卓灵的校服？”
“你管我为什么有。”凌誉冷冷道，“你还没跟他断干净！”
“断干净了。”她忍着疼说。
“那为什么会有！”
“我说了我不知道。”
凌誉叉着腰踱来踱去，愤恨地说：“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全都是假的！”情绪来的突然，也可能是淤积太久终于找到机会发泄，他红着眼吼她，三两步走上前将她困在讲台与他之间，她震惊他眼底有泪，“你一直在玩我！”
“不是假的。”她边摇头边说，“不是假的。”
“你现在带我去找他！”
“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那为什么要带我看他当模特的牌子？！”
“我说了我不知道！”
凌誉不由分说地拉她走，粗暴的动作弄疼了她刚刚撞到的伤口，她喊了一声，往后绷着身子不被他拉走，凌誉回头，看见她握着手臂某处。
席留璎其实是生气的，气凌誉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先问她的错，但很谨慎地没有将真脾气放出来，始终忍着。
因疼痛而出的生理性眼泪挂在眼角，直起身看他，他在看见她眼泪时眼神一变。
这一刻，她才明白，凌誉是真栽了。
“……”
短暂的思考过后，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眶流出。凌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的泪像珍珠一样接二连三掉下来，先发制人地道歉：“对不起。”
凌誉愣了。
“你……”
她越哭越凶，狼狈地用手背抹眼泪：“我……我真的没法这么快进入下一段……我知道你等太久了……可是……”
“……”
“对不起。”凌誉终于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我就是太心急了，我——”
她哭得更凶，凌誉急得团团转，空教室内连纸巾盒都没有，他就用手指擦她的眼泪，再用袖口擦，不停道歉，不停安慰，最后把她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手在背后轻拍她，而她靠在他肩头啜泣，还在和他道歉，而他让她别说话，说他都知道了，说全都是他的错。
哄她冷静下来花了半小时。
凌誉开门前一秒，郁钧漠从门口默不作声地离开，躲到楼梯间内，注视这两人一齐出来，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
他的眼睛暗了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