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虞昉写好信,照例让桃娘子铃兰他们读了。

    桃娘子看得面若桃花,铃兰憨厚地笑:“将军,我也想要个情郎,每天给他写情信,好生宠爱他。”

    虞昉不顾大家呆愣的目光,将信交给桃娘子去抄写,直言道:“可。你看上谁了?”

    铃兰挠头,道:“一个都看不上。待看上了,我也不会写。笔墨纸砚好贵咧!”

    虞冯无语,沉默了下道:“私下来往的信件,将军无需给我们瞧。”

    “我并非让你们瞧究竟,而是要看你们可会动心。若你们不喜,就得改,改到你们都喜欢为止。情信很重要,陛下是我们京城唯一的人脉。”

    虞昉耐心解释,停顿下,道:“黄宗尚陛下送来的另一份大礼,我们的第二个人脉,必须得好生回敬一二,莫要辜负圣恩。”

    黑塔本来郁郁寡欢蹲在角落,这是回过味,偷偷笑了起来。虞邵南斜了他一眼,目露鄙视,嘴角也不由自主上扬。

    桃娘子他们也明白过来,虞冯搓着手,道:“将军说得是,要是陛下对将军情根深种,总能替将军说一两句话。大事且不提,便是每次送来赏赐,信,要是都由黄宗尚当飞鸽,黄宗尚可用一用。”

    虞昉道:“黄宗尚归心似箭,明朝给他设宴送行。”

    虞冯心疼了下,道:“将军放心,这次酒肉管够。送他的银子,多加五两。”

    虞昉点头:“行,一点点加,让他次次都有惊喜。”

    连续奔波,路上受到惊吓,黄宗尚歇到大中午方起身,勉强恢复了大半精神。眼见就要过年,若是回京,新年就得耽搁在路上。

    黄宗尚琢磨了下,还是打算回京城去。

    雍州府穷,在路上过年,年礼更丰富。

    用过午饭歇息了一阵,黄宗尚看到天色将晚,便来到将军府辞行,明晃晃打着要在将军府吃酒的心思。

    虞昉在生病中,黄宗尚被虞冯请到前厅,寒暄了几句,挽留道:“黄郎中来回奔波辛苦,昨日未能好生招待,备上薄酒,与黄郎中提前庆贺新年,还请莫要嫌弃。”

    对比着上次,虞冯明显客气了许多,黄宗尚很是受用,一幅却之不恭的模样接受了。

    在虞冯面前,黄宗尚那点小心思还是藏不住,回想着虞昉的话,不免对他更柔和了。

    果真是景元帝送来的上好人脉啊!

    冬日天气寒冷歇得早,尚在黄昏时便开始用晚饭。灶房送来了热腾腾的羊肉锅子,黄宗尚见到还有极为难得的青绿菠菱菜,顿时心情大好。

    没一阵,虞昉被铃兰搀扶着到来,黄宗尚揣摩着景元帝的心思,不敢怠慢,忙起身见礼。

    “黄郎中快请坐。”虞昉欠身还礼,虚弱地道。

    黄宗尚坐了回去,小心翼翼觑着虞昉,见她脸色依旧黄橙橙,与昨日相比未见好转,不禁真诚地道:“陛下很是关心将军的身子,给将军准备了些补品,盼着将军能早些养好,早日回京。将军一定要保重啊!”

    虞昉在榻上坐了,喘了口气,道:“有劳黄郎中关心。我也想好生保重,养好身子,只雍州府这般情形,我哪丢得下。算了,不说这些。虞长史,你陪着黄郎中吃几杯。”

    虞冯忙举起酒盏,黄宗尚闻到了梨花白的清香,馋虫被勾起,愉快地一饮而尽了。

    在京城时冬日吃锅子并不稀奇,比对着上次的粗茶淡饭,黄宗尚吃得格外满足,酒也一盏盏吃下肚,很快就面红耳赤,飘飘然了。

    “张达善那厮,真不是东西!”

    酒上了头,黄宗尚变得掏心掏肺起来,神神秘秘道:“陛下对张达善很是不满,我回禀他向虞将军求娶之事,陛下变了脸,很是不喜。朝政大事虽要请示太后,陛下毕竟是天子,太后总要听上一二。此次我定要参奏张达善一本,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虞冯不由得看向虞昉,见她神色寻常静静听着,并不答话,便对黄宗尚道:“黄郎中嫉恶如仇,真是大楚的栋梁之材啊!”

    黄宗尚将酒一饮而尽,涨红着脸愤愤道:“可惜人心不古,让溜须拍马之辈身居高位,祸乱朝纲。再此般下去,恐大楚危矣!”

    虞冯眼珠微转,道:“先前礼部高侍郎与户部陈侍郎前来榷场,他们已经回京,黄郎中可在途中与之相遇?”

    黄宗尚摇头,说了赶路之事,“我顾着办陛下交待的差使,日夜兼程,哪能与他们一样。呵呵,你们在雍州府估计不清楚京城之事,我与你们透露一二。严相对外称次子养在祖宅,极少出来见人,实则是十根指头都数不清的大傻子,严相怕丢人,关在府里不让其出来罢了。高侍郎将嫡幼女嫁给了大傻子为继妻,呵呵,为了掩人耳目,还装模作样将其送到祖宅去拜堂。真是可笑,京城人都背地里当乐子看。姓高的卖女求荣,方升为了侍郎,这次来榷场的肥差,被他得了去。”

    虞昉眉头微微皱了皱,京城那边的消息,不能只靠黄宗尚。她这段时日太忙,没能顾上,得赶紧安排好。

    “黄郎中有所不知,我身子不好,就是因为榷场那边出了些事情。”

    黄宗尚立刻睁大眼望着虞昉,一幅期盼着高樟出错的表情,追问道:“不知榷场发生了何事?”

    虞昉见黄宗尚一无所知,对雍州府的掌控力很是满意,消息未曾传出去,陈弩高樟亦没透露此事。

    不过消息满不了太久,要是虞昉不告诉黄宗尚,以他的为人,定会心生不满。这只信鸽变成老鸹,在景元帝面前呱呱讲坏话,坏了她的计划。

    “西梁丢了岁赐。”虞昉简单说了几句。

    黄宗尚大惊,“这也太胆大包天,敢从西梁人手上抢岁赐,那只能是乌孙人了。”

    “我也这般以为,不过西梁人咬定是雍州军所为。雍州府的情形,黄郎中最清楚不过,五万贯钱对雍州府来说,无异于车水杯薪,还违了朝廷旨意。我不清楚陈侍郎与高侍郎会如何想,如何向朝廷回禀此事,只我觉着,黄郎中是难得一见的聪明,明理,哪能瞒着你。唉,西梁人如此栽赃陷害,朝廷要是信了,我便真成了严相次子一般,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不是大傻子,做不出来如此冒险之事。”

    黄宗尚心中暗喜,高樟这次办砸了差使,最好因此被罢免,那他说不定就被升了上去。

    虞昉将黄宗尚的反应瞧在眼里,他脸上的窃喜浓得快掉下来。回到建安城之后,黄宗尚要向景元帝回禀差使,待面圣时,定会借此机会参奏其一本。

    将朝堂的水搅得更浑,再逼着西梁跳脚,她在雍州府就越稳,多争取些时间做准备。

    “黄郎中是好人,还是要谨慎一些,此事关乎大楚与西梁,还是莫要声张。高侍郎乃是严相的亲家,当小心为上。”

    黄宗尚霎时一惊,冲上头的喜悦逐渐消退。

    严相权势滔天,高樟身为他的亲家,哪能那般容易倒台。

    虞昉提醒得是,别弄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思及此,黄宗尚对虞昉更加亲近了。

    以前当她是无依无靠的皇后,此刻将她引为知己,很是推心置腹道:“虞将军,严相孙女严淑妃才貌双绝,最擅长作画,听说陛下与她经常在一起赏字画,严淑妃还给陛下画了好些画像。京城边关大为不同,陛下喜好风雅,虞将军还是学上一二。世家大族多势利,免遭他们背地嘲笑非议。”

    虞昉想到那幅画,眉毛微扬,平静道:“我无需学,我的才情亦如雍州府冬日的雪,纷纷扬扬下不完。”

    虞冯眼前不禁浮起虞昉蹩脚的字迹,眼角控制不住抽搐了几下。

    最让虞冯佩服之处,还是虞昉无论真假,甚至胡说八道,都能面不改色,说得真诚无比。

    黄宗尚也弄不清楚虞昉的才情,究竟如如雍州府的雪,还是雍州府的贫瘠。他见虞昉说得从容,倒也相信了七七八八。

    毕竟是百年虞氏,虞怀昭文武双全,聪慧无双,她身为虞氏女,又能差到何处去?

    虞昉将信交给了黄宗尚,托他转交给景元帝,再另加一根用红绳缠绕的棍子。

    黄宗尚一口应了,吃得醉醺醺,接了虞冯递来的银子,满意地回了驿馆。

    虞昉叫来其他几人,道:“我们在京城缺人打探消息,实在太过被动。这个人选,要聪明,能打听到真实,有用的消息。不知何人能胜任?”

    虞冯道:“以前大元帅在京城放了人,只后来雍州府的人手不足,京城那边也看得紧,渐渐就断了。在京城的人选,的确不好找。”

    桃娘子慢吞吞道:“闻十三最合适不过。”

    老钱飞快瞄了眼虞昉,道:“可惜闻十三伤了心,游历天下去了。”

    虞昉问道:“被我伤了心?”

    桃娘子抿嘴笑道:“闻十三是游侠儿,性情放荡不羁,生得也俊俏,颇有几分本事。闻十三很是仰慕将军,愿追随将军,侍奉将军左右。将军断然拒绝,闻十三便黯然离去了。”

    游侠儿交游广阔,有本事,仰慕她,还俊俏,的确很是适合。

    虞昉问道:“此事有几人知晓?”

    桃娘子:“闻十三倒懂规矩,并未张扬,只我们几人知道。”

    虞昉当即道:“将他找来,我让他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