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相公也好?
竟到了这般地步……
王夫人心神俱震,反目成仇四字闪过心头,一时失语。
两人沉默许久,王蕴突然道:“阿娘,往后对三妹好些吧。”
“我想代替她,”她蹭了蹭王夫人的脖颈,“但我大概代替不了她。她被册封是世子立功换的,这功劳我立不了,也抢不了。
“我不知道她上一世是被宣平侯世子看中,还是被侯夫人选中。
“传言是世子自己看中了她,或许是世子生性悯弱,正好瞧见她被人推下水,心生同情;或许那一日只她一人出了意外,印象深刻;又或许只是那么随手一指挑中了她……
“阿娘,我想取代她,但我能做到的只有代替她落水,我心生妄念……却无能为力。”王蕴痛哭。
“阿娘知道了,阿娘日后一定对她好。”王夫人隔着被子轻拍她的后背。
若王蔓不曾改命,盼着她的蕴姐儿也能受些许拂照。
若王蔓改了命,她便用心替她挑一门好亲事。
-
次日一早,王蔓刚用过朝食。
逢春慌慌张张进门:“姑娘,夫人身边的吴嬷嬷来了!”
吴嬷嬷是王夫人的陪房,在府中很有体面。
王蔓站起身,刚走出房门,来人已经进了院子。
往日绷着一张脸,颇具威严的吴嬷嬷,此时竟笑容满面,和气道:“二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逢春诧异。
王蔓也惊讶:“我换身衣裳就来。”
吴嬷嬷先回去复命,逢春跟王蔓对视一眼,战战兢兢道:“姑娘,是不是夫人要找您算账了?”
“不太像。”
嫡母在后院如同山中的老虎,没人敢捋虎须,对庶女更是手拿把掐,吴嬷嬷没必要对她笑脸相迎。
话虽如此,王蔓心里没底,很快到了王夫人的正院。
“给母亲请安。”她心下许多念头转过,动作流畅地向坐在首位的王夫人行礼。
“起来吧。”王夫人将杯盏搁在桌上,审视着她,半晌才道:“蕴姐儿昨日烧红了眼,还记得误会了你,心怀歉疚,求我有空多教一教你执掌中馈,日后成了亲,也好得心应手。”
什么误会,不过是糊弄外人的说辞,王蔓半个字都不信,她也不信王蕴的手段真能瞒得过嫡母。
做了便做了,她一个庶女别说翻天,连蹦跶的余地都没有,哪里需要这般作态?
王蔓心下自嘲,面上适时感动:“误会解开了就好,都是小事而已,劳长姐记挂。”
她一向木讷,王夫人没指望她说什么好听话,便道:“往后你每三日来我这里一日,就从今日开始。”
竟不是客套话,而是实打实的补偿?
王蔓这下真有些错愕。
嫡母并不耐烦瞧见她们这些庶女,以往一旬也就一日,糊弄了事。
母女俩行事作风如出一辙,对待后院庶女的态度也是一般无二,如今双双变了态度,究竟是因何故?
自己有什么值得她们图谋的?
王蔓亲生母亲是被兄弟卖进王家做奴婢的,生下她后抬了姨娘,姨娘死的时候她才两三岁,早就记不清脸了。
她和外家没有联系,也没有旁的有权有势的亲戚,能令人图谋的只有自己的亲事。
莫非她的亲事定了,父亲也要将她卖给高官了?
不,不可能,她实在没有令人觊觎之处。真给人做妾,更可能连一旬仅有的一回也给免了。
难不成是给高门大户做继室填房?
也不对,若定下了,总有些动静,旁的不说,昨日的赏花宴她便不该去。
且观嫡母神色,并无被逼迫的不愿。
许是真如嫡母所说,仅仅因为王蕴所求。
王蔓心里酸溜溜的。
无论如何,这是切切实实的好处,王蔓恭敬应下:“多谢母亲,女儿一定用心学。”
王夫人神色淡淡,一边料理事务,一边与她分说:“当家主母上要服侍公婆,下要抚育子女,对外需熟悉各家谱系,以便交际往来。执掌中馈无非三点:管钱、管账、管人……”
比起以前只是叫她在旁边瞧着,这回从头细细说起,显然是用了几分心思。
王夫人处置完手头的事务,看了眼天色,便道:“时候不早了,去用饭罢,申初一刻再来。”
“是,多谢母亲教导。”王蔓行了礼,“女儿晨间来得急,还不曾看望长姐,先去探望长姐。”
王夫人满意点头。
王蔓错开视线,转身向外。门口打帘的小丫头笑意盈盈,快她一步掀起帘子。
待她出了屋子,院中洒扫的丫鬟仆妇们皆客客气气,一改往日轻慢。
上行下效,主母态度一变,底下的奴仆闻风而动,尽数改了态度。
-
王蔓回到自己小院,吩咐逢春取了金簪,“再拿个我亲手做的荷包来,我们去大姑娘院里探病。”
逢春迟疑了下,问:“姑娘,奴婢方才瞧了,今日的午膳比以往好上许多,您往后要常跟在夫人身边,只送一个荷包合适吗?”
王蔓环视屋内一圈,幽幽一叹:“咱们穷啊!哪有拿得出手的?”
逢春对此感同身受:“那要不送两只荷包?”
王蔓:“……行。”
一个还是两个其实没什么差别,但好歹看起来数目多了。
两人来到王蕴的云锦院,王蕴此时刚用过膳,额头戴着抹额,斜倚在窗边的矮榻上,面色苍白憔悴。
王蔓主动出声关怀:“长姐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妹妹关心。”王蕴朝她颔首。
“那便好,”王蔓笑了笑,接过丫鬟手上的荷包,“多谢长姐求母亲教我中馈,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送给长姐。”
王蕴一听便知阿娘将功劳按在了她头上,眼眶顿时一热。眨了眨眼止住泪意,摆摆手制止已经上前的丫鬟,亲自将荷包接了,笑道:“妹妹绣工极好。”说着叮嘱丫鬟好生收着。
王蔓对她的这种反应已经不大意外了。
搁以前,王蕴对这种东西是瞧也不瞧一眼的,现在不但亲手接了,都有耐心夸上一句了。
两人寒暄一番后,王蔓将昨日借用的金簪还给王蕴:“还要多谢长姐,这簪子物归原主。”
王蕴却不肯收,不但不收,还叫人取了个匣子,里头装了一套宝石头面。
“昨日是我不对,落水后太紧张了些,误以为被人作弄,虽改口掩了过去,但事后想想,难免有损妹妹的名声。”
“这事过了也不便再另行澄清,便将这套头面赠予妹妹作为赔礼,请妹妹收下。”
若她真是误会,这话还算真诚,赔礼也实在,可惜王蔓昨日亲身经历,分得清误会与否。
“不用,都是小事罢了,哪里需要这样了。”王蔓推辞。
嫡母的心尖尖亲自同她赔礼道歉,理智上她该受宠若惊,顺着台阶下来,将此事揭过,心底却不大痛快。
王蕴铁了心要送,王蔓没耐心再拉扯下去,叫逢春收了。
两人回到自己的小院,逢春打开盒子看了看宝石的成色,说:“姑娘,不对劲啊。”
王蔓看她:“东西有问题?”
“没问题,但这套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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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值四五十两银子,您的月银才五两啊。”逢春伸出五根指头比划,神神秘秘地关上房门,靠近她压着嗓子说:“奴婢怀疑,大姑娘可能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王蔓沉默,想不明白王蕴搞这一出出的,图什么?
跟她示好,然后落水诬陷她,发热伤身,再给她赔上一套头面,还让自己母亲费神费力……行事前后矛盾,是不太正常。
但王蕴说话条理清晰,并不颠三倒四。
为何行事如此反复?
王蔓:“这话藏心里,不许在外头说,不然有你受的。咱们日后跟以前一样,还是远着些吧。”
逢春连连点头:“奴婢知道的。”
-
王夫人定的时刻是申初一刻,王蔓提前一刻到了正院,以示恭敬。
王夫人道:“我要去街上巡铺子,正好带你一块去瞧瞧。”
“是,母亲。”
马车在一家胭脂铺子前停下,王蔓跟在王夫人身后,被掌柜殷勤地迎到铺面后头,奉上茶水。
王夫人询问掌柜店里各种胭脂的买卖情况、原料有无涨跌等等。
王蔓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学。
片刻后,掌柜看了看王蔓,又看了看王夫人,面露难色。
王蔓心领神会,但她一贯不是个机灵的人,稳稳地坐在位置上不动,等着王夫人打发她出去。
果然,王夫人发话了:“蔓姐儿,去试试店里的胭脂如何。”
“是。”王蔓顺从地应了,从屋子里退出去。
四个守在门口的仆妇分出一个跟在她身后,同她一起去前头铺子。
这会儿店里没有客人,王蔓在伙计的侍奉下将不同款式的胭脂拿起瞧了瞧,又取了一些在手背上抹开,瞧了瞧色泽,又嗅了嗅气味,闻了满鼻子不同品种的浓淡花香。
嫡母还没打发人来叫她,王蔓便往门外透透气。
一开始满眼都是新鲜,贩夫走卒的吆喝声,市井小儿的嬉闹声交错,听着十分热闹。
慢慢地,她发现穿金戴银的人高步阔视,衣着寒酸的,则含胸驼背,缩手缩脚。
他们靠着边走,唯恐惊扰了贵人,但也不敢太靠边,那会遭了铺子门口伙计们的白眼。
王蔓想到自己,在府中需谨小慎微,来到外头,也成了平民百姓眼中不敢得罪的贵人……
“哒、哒、哒。”
一辆华贵的马车慢慢靠边,在王蔓面前稳稳停下。
王蔓回神抬眼,往后退了一步。
车窗上的帘子被拂开,一名锦衣男子露出脸庞,他曲起手臂,随意搭在窗上,散漫道:“是你啊。”
王蔓一时被他熟稔的语气震住,看了眼马车上宣平侯府的徽记,确定自己与此人并不相识,“敢问您是?”
“游岑,昨日在宣平侯府见过你。”
游?宣平侯便姓游。瞧此人年纪,应是府上公子。
王家跟侯府门第差得远,素日并无往来,不知寻她何事。
大庭广众的,不怕被人说嘴。王蔓客客气气地问:“您有事吗?”
“嗯,有些冒昧。”游岑扫了眼铺子门口揽客的伙计。
伙计矮了矮身子,乖觉地闪身进了铺子,不敢听该听的。
游岑又看向王蔓身后的仆妇:“她是你的人?哦,不是,那便离远些。”
仆妇被他眼风一扫,忍不住倒退两步,既开了头,只犹豫一二,便对王蔓道:“二姑娘,那奴婢退开些。”
王蔓:“……嗯。”
闲杂人等退散,游岑不紧不慢开口:“你对婚后生活有什么要求?”
王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