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成亲
    离成亲之日越近,时间似乎过得越快,一晃又是一旬。

    明日就是两家的好日子,王家到处装饰了红绸,一派欢喜景象。

    王夫人将会涉及的桩桩件件都复核一遍,确保明日不出差错。

    送佛送到西,入夜后,王夫人带着一个不起眼的木匣子到了清欢院。

    挥退下人后,王夫人取出匣中的一本册子,递给王蔓:“这是避火图,也叫秘戏图,算是你的嫁妆之一。”

    王蔓伸手接过,眼神疑问。

    她眼神清凌凌的,王夫人亲女儿还没出嫁,也没有给人说这事的经验,清了清嗓子,干巴巴地直指核心:“就是教你如何夫妻敦伦。”

    王蔓眉梢微挑,随手翻开一页,只见一男一女交叠,衣衫半解,若不看她们在做什么,可谓色彩雅致,画风细腻。

    但看见后……她呼吸顿了顿,状似平静地阖上书页,抬眼看向王夫人,“多谢母亲。”

    王夫人只觉空气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不,不必客气。”

    目的达成,王夫人就不坐了:“你好生学学,今夜早些睡,我先走了。”

    -

    成亲注定是忙碌的。

    王蔓早早被人唤醒,开始梳妆打扮。

    梳头礼、系红绳、上发簪……几个时辰之后将将结束。

    与王家亲近的女眷都要添妆,送的多是如意、玉佩或是宝瓶,取吉祥如意、平安顺遂的寓意。

    姐妹亦要添妆,王姝送了一块玉佩,中规中矩,倒是王蕴,一套头面,再加一对成色不错的玉如意,看起来相当有诚意。

    亲近的女眷在屋内凑趣,此前听说过两人不合的传闻,此时见王家大姑娘出手大方,似是毫无芥蒂,心中纳罕。面上不显,只亲亲热热地说着吉祥话。

    大好的日子,没人做不合时宜的事。

    不多时,外头鼓乐声起,王夫人笑吟吟地进屋,“新郎官来了,松哥儿和柏哥儿正带着人在外头拦呢。”

    一时间,女眷们纷纷笑起来,有人在外头看了,回来赞道:“新郎官好俊的相貌!”

    众人笑做一团。

    王蔓想起两人初见,宣平侯世子确实长相不俗。

    热闹一番后,新郎官到了院外,王大人抚着短须笑得合不拢嘴。

    “吉时到——”

    屋内,王夫人拿起托盘里的红盖头,给王蔓端端正正地盖好。

    王蔓心里一直没有实感,直到眼前被鲜艳的红挡住,才后知后觉生出些紧张来,攥了攥拳,她在心中默念:娘,我要嫁人了。

    王姝瞧着一身火红嫁衣的王蕴有些愣怔,勉强扬起笑,有些神思不属。

    这时,王鹤松走到门前,扬声唤道:“母亲,儿子背妹妹出嫁。”

    王蔓就被丫鬟一左一右扶着,趴上王松的背。

    嫡母先前同她讲过,兄弟背着送嫁是叫夫家看到自己身后有娘家人撑腰。但她们家,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当真。

    王蔓被王松送进花轿,隐约听到父亲说:“我的宝贝女儿就交给贤婿了。”

    外头鼓乐声太重,她没听清世子说了什么,只听一声响亮的拖得长长的“起轿——”

    花轿便晃动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停下,王蔓被人扶了出去,手里被塞了红绸。

    她随着喜娘的提醒,一步步走上宣平侯府门前的石阶,跨过大门的门槛,由王家二姑娘变成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鼓乐声中夹着喧嚣的人声,王蔓一步步走进陌生的地方,心跳似乎逐渐与鼓声相合,急促、激烈,叫人无所适从。

    她游魂般走进正堂,拜天地,拜父母,拜夫君,然后被人牵引着往前走,周围逐渐安静,又再次喧嚣。

    她被送进喜房,在喜床上坐下,周遭是女眷的说话声,间或夹杂着小儿的稚嫩嗓音。

    她们热闹着,她只需安静坐着,她们是活跃气氛的陪衬,而她是一份精心包裹的礼物。

    “新郎揭盖头——”喜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红盖头底下探进一截玉如意,往上一抬,满目的红逐渐被其他彩色光影取代,一张俊俏白皙的脸进入王蔓的眼帘。

    很陌生。

    “喝合卺酒——”

    “结发礼——”

    “礼成——”

    王蔓一板一眼地按照喜娘的指引完成一系列的礼仪,礼成后,屋中女眷笑着退出屋子,去席上入座。

    屋内安静下来,游岑抬手按了按后颈,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眨眼间成了王蔓见过的那个样子。

    “这是咱们东跨院内院的大管事李嬷嬷,”游岑招了人进来,打趣道,“我还要去前头敬酒,但你可以行使你的权力了,夫人。”

    她的权力……王蔓悬着的心骤然平稳,她不止是一份礼物,还是这宣平侯府正经的主人之一。

    李嬷嬷神色恭敬,笑呵呵地给王蔓请安。

    王蔓颔首:“起来吧。”

    宣平侯府其他院落暂且不与她相干,东跨院作为她日后的居所,却是绕不开的。

    她初来乍到又家世不显,底下的奴仆却是高门豪奴,彼此都要试探一番深浅。

    若一开始便露了怯,日后行事难免受掣肘。

    王蔓唤了贴身丫鬟:“逢春,卸妆。”

    她闭眼坐在梳妆台前,由逢春和鸣夏给她卸掉妆容,李嬷嬷就在一旁安静候着。

    “我要沐浴,另外,叫人送一桌饭食来。”王蔓吩咐。

    “热水和饭食早就备下了,夫人是先沐浴还是先用膳?”李嬷嬷问道。

    王蔓:“先提热水来,过两刻再送膳食。”

    “是。”李嬷嬷干脆地应下,转身退了出去。

    片刻后,各种首饰被一一取下,一个衣着得体的婢女进门,行了礼,恭敬道:“奴婢水月,领夫人去浴房。”

    王蔓走出房门,屋外候着三个年轻婢女,与水月打扮如出一辙,长相各有千秋,不似寻常丫鬟。

    三人一同行礼,姿容不俗。

    逢春与鸣夏本笑容满面,见到她们喜色淡了下去。

    王蔓脸色如常,宣平侯世子为了不让自己后院的宠妾受委屈,特地找个家世一般的女子做正妻,也不是不可能。

    初秋的气候已经转凉,王蔓很快脱了厚重的礼服,泡进了冒着热气的浴桶。折腾了一天,她早就疲惫难受,在浴桶里足足泡了两刻钟,才解了疲乏。

    她换了一身赤红的里衣,从浴房回正堂,刚在饭桌前坐下,游岑就回来了。

    王蔓执筷的手顿住,将筷子放下,站起身要迎他:“世子可是醉了?叫人上醒酒汤来?”

    游岑没怎么沾酒:“不用,你吃,我先去洗澡。”

    他既不用她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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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蔓从善如流,坐下用膳。

    等游岑沐浴完出来,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刚放下筷子,却见游岑直接在她对面坐下,叫人盛了碗饭。

    王蔓忙道:“叫人重新上些热菜吧。”这些是她的剩菜了。

    游岑:“无妨。”她吃得少,桌上的菜大半没有碰过,他挑着随便吃几口就算了。

    王蔓意外,比她想象的要好伺候。

    她已经吃完了,就这么干坐着,一直盯着人家吃饭不合适,但今天日子特殊,也不好将人撂下,另寻其他事来消磨时间。

    她想着想着,便想起昨夜看的避火图,即将跟一个堪称陌生的男人坦诚相对,王蔓又有些紧张了。

    瞧出她不自在,游岑扬声道:“水月。”

    水月进了屋子,便向游岑与王蔓恭恭敬敬地行礼。

    王蔓稳得住,身后的逢春和鸣夏面面相觑,不会还没过新婚夜,就要让身边丫鬟过明路吧。

    游岑:“给夫人说说府里的事。”

    “是。”

    水月从宣平侯府的布局开始,逐渐说到府上几位主子的大致情况。

    她的嗓音清甜婉转,极为动听。

    王蔓瞥了眼已经撂下筷子,端着盏茶水悠然啜饮的游岑。

    怪会享受的。

    听到水月开始介绍她们现在住的东跨院,王蔓将飘远的思绪收回,打起精神——重点来了。

    这是一场交易,他愿意叫她当家做主,她自然也得付出一些代价作为交换。

    水月从前院书房说到后院,又从针线房说到小厨房。

    眼见世子用完膳差不多两刻钟了,水月不敢打扰两位主子的喜事,简单地收了个尾,殷切道:“咱们府上大致的情形便是如此,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召唤奴婢。”

    就这样?王蔓困惑了一瞬,后院的通房、侍妾、姨娘呢?庶子庶女呢?

    王蔓思索着,应当是新婚夜给她留了面子。

    水月已经行礼告退。

    两人沐浴后都换了寝衣,现在外头天色也暗下来了,一切都准备就绪,逢春和鸣夏相视一眼,将其余蜡烛灭了,双双退了出去。

    游岑往床边走,王蔓暂且将其他事抛在脑后,提步跟上。

    但,伸手去解男人的衣裳,对她的挑战还是大了些。王蔓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她屏住呼吸,将将抬起右手,就见游岑已经躺上了床。

    “休息吧。”他说。

    不用主动,王蔓松了口气,跟着上床,放下帐子。

    片刻后,她发现情况不对。

    新婚夜,丈夫合衣躺在她的身边,似乎没有兴致碰她。

    她可以不管丈夫有多少女人,但他不跟她亲近,被人知晓会叫她失了威严,不好压制下人。

    龙凤烛光微微摇曳,帐子轻薄,依稀有些光透进来。

    王蔓侧过身,看不太清游岑脸上的神情,她忍着羞耻,伸手搭上他的里衣:“世子……”

    游岑将她发抖的手腕握住。

    王蔓眼皮一颤:“您……心里有人?”

    “没有,是我不行。”

    他语气和缓平淡,似乎说的是什么不必在意的小事。

    不行?什么不行?王蔓废了点功夫理解他的意思,惊疑之余,莫名震撼。

    她缩回手,缓缓躺平,也不敢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