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蔓如今有四个大丫鬟贴身照顾,原本那个叫逢春,后来的便随了她的名,分别是鸣夏、载秋和敛冬,外头还有四个打杂的小丫鬟。
逢春见王蔓盯着嫁妆出神,想到什么,神色有些发愁,悄悄道:“姑娘,未来姑爷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定亲后,未婚男女有些信件或小物件的往来是合乎规矩的,但这位未来姑爷连一言半语都没往王家递过。
男方不主动,姑娘家总不好主动凑上去,不知未来姑爷那儿是什么情况,逢春忍不住为自家姑娘担心了。
王蔓回神:“世子与我盲婚哑嫁,并无情谊,这般倒也正常。”
她不知道宣平侯世子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但既然对方承诺让她当家做主,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其余的,且看日后。
这时,跑腿的小丫鬟来禀:“姑娘,三姑娘来了。”
王姝站在清欢院的门口,打量着院内的一应布置,比起长姐的云锦院也不差什么,不由拧了拧手中的帕子。
如今,她的凝香院成了王家最落寞,最不起眼的了。
长姐的云锦院是不欢迎妹妹们主动上门的,除了必要的探病、庆生等,无事勿扰。王姝自认与王蔓关系不洽,忍不住担心起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好在传话的小丫鬟很快出来了:“三姑娘请。”
听到这话,王姝悄悄松了口气,抬头挺胸往里走。
她走过中庭,提着裙摆迈过门槛,入眼就是屋内一应精巧雅致的摆设,比她屋中的摆设好上不少,不禁有些嫉妒,但想想王蔓与宣平侯世子的亲事只有面上光,又心下平衡许多。
王姝看着屋内的几个丫鬟,眉头微锁,对王蔓道:“二姐,我找你有事,你让她们先下去。”
王蔓没管着她:“到我这里颐指气使?逢春送客。”
王姝身形一僵,语气带了示弱,咬唇道:“二姐姐。”
她们同龄,住得又近,幼时一块玩耍,一块上课,也曾密不可分。
那时王姝总是亲亲热热地叫她“二姐姐”,只是后来长大了,知事了,就瞧不上她这个二姐姐了,两人渐行渐远。王姝张口闭口不是直呼“王蔓”,就是或冷淡或不屑的“二姐”。
王蔓忆起当年,心下微涩,摆手让人下去。
逢春带着其他人出去,阖上门,守在门外。
鸣夏刚来不久,有意表一表忠心,忧心忡忡问逢春:“留姑娘一个人在不要紧吗?三姑娘瞧着性子不大好。”
逢春摇头:“没事。”
只要不闹到老爷夫人面前,姑娘吃不了亏。不对,现在就算闹到老爷夫人面前,姑娘也吃不了亏了。
鸣夏见她忽然乐了,不由奇怪。不等她问,外头又有了动静,小丫鬟来禀:“大姑娘也来啦!”
两个多月接触下来,王蕴发现二妹做事一点就通,还很好相处,两人一起合作管家十分顺利且愉快。她自觉跟二妹已经前嫌尽释,是一对能够谈天说地的新姐妹了。
王蔓看在嫡母给的好处的份上,默认她偶尔来清欢院串门的行径。
大姑娘是主母嫡亲的女儿,下人们不敢叫她跟王姝似的在外头等。
说话间,王蕴已经带着人走到屋前了,凤眸睨了眼站在门口的逢春和鸣夏,奇道:“二妹妹这么早就歇下了?”
两人给她行礼,逢春道:“三姑娘来了,在屋里同姑娘说话”
“她们俩有什么悄悄话可说的?”王蕴嘀咕,“她们和好了?”
王蕴急了,不行,这可是她新处出来的姐妹,哪能让王姝给撬了。
她上前两步,双手按在门上,刚开推开又顿住,屈指叩门。
“咚咚咚!”
“二妹妹,是我!”
屋里头,王蔓听着王姝回忆姐妹往日情深,起伏的心境逐渐平缓。
往日感情是真,后来的轻蔑、讥嘲、落井下石也不假。
王蔓对王姝足够了解,今日主动上门必有目的。她兴致寥寥,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静待下文。
听见王蕴敲门,王蔓果断应下:“进!”
王蕴精神抖擞,推开门,俯视坐着的王姝:“稀客啊,三妹怎么来了。”
王姝弯了弯嘴角。
王蔓扬声:“逢春,叫人上茶。”
王蕴定睛一看,桌上只王蔓自己面前有个茶杯,王姝面前空空如也,可见不是很受欢迎。
她扬起笑,昂着头进屋,在王蕴另一侧。
逢春接过小丫鬟送来的托盘,给两位姑娘上茶,又给自家姑娘换了盏新茶,请示道:“姑娘,还关门吗?”
“不用。”有王蕴在,王姝估计拉不下脸开口。
逢春得了准话,就站在她身后候着。
三姐妹从没约在一块喝过茶,王蔓懒得招呼了,爱坐就坐吧。
王姝先开口了:“长姐寻二姐有事?”
“跟你无关,你找二妹妹有事?”王蕴毫不客气。
王姝一噎。
“……没什么事。”
王蕴下巴一抬:“没事就走吧,我找二妹妹有事,我们有悄悄话要说。”
王姝收紧下巴,袖中的手攥紧帕子。
她不想白跑一趟,遂改口:“是有点事。”
王蕴斜眼:“有事说事,二妹妹忙一天了,累着呢。”
王姝忍无可忍:“你别太过分!”
冲谁大小声呢!王蕴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什么你,你拿手指我是什么意思?”
王蔓默默回身看了呆若木鸡的逢春,指了指搁在窗边的绣棚。
逢春将绣棚捧来,冲王蔓睁大眼,使了个夸张的眼色,又悄悄竖起大拇指:出息了姑娘!她们俩竟然为你吵起来了。
王蔓失笑。
她手中的是一方帕子,上头的鸳鸯刚绣了个头。
王蔓没绣几针,因为旁边两人没吵几句。
王姝和王蕴顶一两句就算了,是不敢跟她闹大的,闹大了吃亏。王蕴不让,就只能王姝自己退让。
王姝匀了匀气,又让逢春出去。
逢春看向自家姑娘,等她点头才往外走。
王姝在两人的注视下有些难堪,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但她方才也瞧出来了,王蔓对她没多少情谊了,未必下次还有耐心应付她。
她愤怒又委屈,傅粉施朱的芙蓉面艳丽夺目,又有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说出口的话细若蚊蝇:“二姐姐,我不想给人做妾,求你帮我。”
王蕴听清后,得意的情绪忽然淡了,有些索然。
王蔓凝思片刻,问道:“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爹现在最重视你,求二姐姐帮我求情。”王姝不假思索道。
“重视?比长兄和二弟还要受重视?”王蔓眼神平静得无风的湖,说出的话却充满嘲讽,“长兄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他怎么说?”
王姝呼吸一窒。
他不肯帮她。
“你是不是也不想帮我?”王姝一把抓住王蔓的手臂恳求,“只要你帮我,我以后会报答你的!二姐姐,求你!”
王蕴心想,原来王姝早知道自己会做妾吗?上辈子她应该也想过办法,后来却还是一顶小轿,无声无息地入了户部尚书府的后宅。
见王蔓并未讶异,王蕴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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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原来只有她一人无知无觉吗?
“松手!”王蔓撩起眼皮,定定地注视着王姝,“宣平侯世子先前险死还生,你也听说过他命不久矣的传言吧。
“你猜父亲知道吗?他是什么反应?
“你说他重视我,用脑子想想,究竟是我还是这桩亲事!”
她冷着一张脸,往日的温和倏忽破碎,露出真实的,尖锐的内里。
“因为我有用,他得以搭上宣平侯府。而你也有用,可以叫他攀上另一个!”
“我帮不了你。”王蔓端茶送客。
空气仿佛凝固,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王姝蓦地站起身,转身离去。
王蕴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了一瞬,同王蔓告辞:“二妹妹,我也先回去了。”
她领着丫鬟回自己的云锦院,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犹豫一会,改道去了正院。
“阿娘,是不是只有我这么笨,什么都不知道。”
王夫人听完女儿的心事,安抚着轻拍她的脊背:“哪里笨了,没有的事。”
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罢了。
王蕴左手搭在右手腕的玉镯上,不自觉地转着圈:“可是,如果我是王姝,我想不到要怎么办。”
王夫人沉吟,她自己不屑于使些阴谋手段,女儿也被她养得天真,这才婚后屡屡受挫。换做从前,这等丑事她是不欲多说的,但如今,她深感自己教得少了。
“其实也好办,蔓姐儿不是说了吗?”
说了吗?王蕴细细回忆:“因为她有用?”
王夫人引导着王蕴去思考:“对,然后呢?”
“她是因为长得好才被父亲看重,难道要毁了这张脸吗?”王蕴喃喃道。
王夫人就问:“还有别的法子吗?”
王蕴摇头:“没想到。”
王夫人:“你方才说得不全,不只是她有用,而是她对你爹有用。”
“要么让自己没用,就像你说的这样,毁了脸,就失了攀高枝的价值。她毕竟是官家小姐,也能嫁个寻常的秀才。
“若不想伤了脸,只要豁得出去,叫她姨娘的娘家人来探亲,同人未婚失贞甚至珠胎暗结,你爹的谋算也废了。
“要么就让自己更有用,找个能娶她做正妻的显贵子弟。大家闺秀见外男的时候太少,但王鹤松在书院读书,有心总能找到目标,兼之她容貌出众,男人好色,未必不可能。
“或是叫她姨娘跟你爹谈谈,叫他找找他想攀附的那些人里,有没有鳏夫,做继室总比做妾好。”
王夫人给了王蕴一点时间思考,才继续说:“要是都不行还有一个办法——直接解决罪魁祸首。若你爹敢这么对你,与其叫你受罪,不如娘狠狠心送他上路!”
王蕴张了张口,忽然灵光一闪,这样的阿娘,会因为丈夫的指责郁郁寡欢、积郁成疾吗?
她手心被汗水沁得潮热,喉头吞咽了一下,小声说出自己的疑问。
王夫人已有防备,却不想女儿担心,安慰她:“娘也有用呢,你爹能爬上如今的位置,少不了你外祖和舅父的帮衬,况且杀妻是死罪,不但没好处,还能叫他丢了官帽和小命,他不敢的。”
王蕴现在对亲爹充满不信任,对她娘这番话将信将疑,听她说自己防备着,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娘,既然有这么多法子,二妹妹说帮不了,她也没想到吗?”
王夫人这下真觉得自己宠得太过了,光教些礼仪规矩才艺,人情世故弯弯绕绕是半点没进脑子。
她拍拍女儿额头,反问:“出事了算谁的?姝姐儿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