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山洪
    连续二十多天都坐在马车里,嘉柔心中早已后悔此次出京。她本以为行程是每到一座城池就歇息数日,再前往下一座城池,可未曾想,凌羽的使团一心只想尽快抵达凌羽,全然不顾芸香公主的身体状况。若不是映雪姐姐带着的药丸起了作用,恐怕芸香公主的病情早就恶化了。

    映雪对使臣的这种行为也感到十分意外。

    清平面色沉重地说道:“或许从凌羽皇帝决定让芸香公主到大乾开始,就已经做好了牺牲芸香公主的打算,所以使臣才会将皇帝交办的任务看得比公主的性命还重要。”

    映雪若有所思地说:“也有可能是凌羽国内发生了其他事情,才使得他们如此匆忙地赶回去。”

    正说着,就见苏璟皓骑马调头朝马车奔来,对马车中的映雪说道:“妹妹,看这天色恐怕要下大雨了,我们得加快行程,赶到下一个城镇去歇脚。”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一声雷响,把映雪惊得心头直跳。映雪拉开了车帘,朝天空望去,紧接着又是“轰隆”两声雷响,天上的云层迅速地堆积增厚起来。

    映雪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对苏璟皓说:“大哥,这雷声有些反常,我们未必能赶到下一个城镇了,你让豫亲王世子和凌羽使臣商量一下,做好最坏的打算。”

    苏璟皓听后,脸色凝重,立刻骑马快速朝使团前方奔去。

    嘉柔愁眉苦脸地说:“我们不会真这么倒霉吧?下着大雨还要在野外过夜?”

    清平环顾四周,只见两边山川峻峭直立,他沉声道:“下雨或许还不是最糟糕的,在特殊情况下,暴雨甚至可能引发山体倒塌,行人会被掩埋其中。”

    嘉柔听了清平的话,吓得差点哭出来,急忙问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映雪正想安慰嘉柔,突然一道闪电划过,雷声炸响,马匹受到惊吓,嘶鸣起来,队伍也开始骚乱。映雪抱住嘉柔轻声安抚,目光却望着那黑沉沉的天空,心中满是不安。

    随后,她立即对竹清吩咐道:“竹清,你快去找豫亲王世子,让他找一处空旷宽敞的平地扎营,要快。”

    竹清点了点头,立刻骑马前去通知。不一会儿,竹清回来禀报说:“姑娘,凌羽使臣提议到山谷中避雨,世子让我来跟您确认一下,是不是一定要在平地扎营?”

    映雪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清平说得对,在特殊情况下暴雨会导致山体倒塌,而山谷是最危险的地方,还是以防万一为好。”

    映雪心跳得极快,不安的情绪越发强烈,接着又叮嘱道:“尽可能地把情况告诉凌羽使臣,让他们和我们一起到平地扎营。”

    竹清退下了。

    片刻之后,苏璟皓随着竹清过来了,对映雪说:“妹妹,斥候已经探查清楚,就在前面不远处有一块大草坪,很适合我们前去扎营,我们现在直接去那儿吧。”

    映雪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顺口问道:“凌羽使臣和我们一起吗?”

    苏璟皓有些黑着脸说:“对方说我们年纪小,没什么经历,还说从来没听说过暴雨会导致山体倒塌这种事。”

    映雪听了,心中无奈,既然她已经叮嘱过了,对方不听,那她也没有办法了。

    两个使团即将分开之时,芸香公主的侍女看着映雪的马车渐渐远去,心中忽然涌起一股不安。她对芸香公主说道:“公主,我们真的不跟大乾使团去扎营吗?要是大乾的慧敏郡主真如国师所言是天女,那她的话应该是很灵验的吧?”

    芸香公主听了,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由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玲珑玉球,思索片刻后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而且跟慧敏郡主她们一起,还能吃到美味的煮面呢。”接着,她对侍女吩咐道:“你去把使臣大人叫来。”

    侍女满心欢喜地跑去找使臣大人。芸香公主和使臣大人一番交流之后,便带着一群侍卫跟在了大乾使团的后面。

    这一幕恰好被绿绮看见了,她惊讶地叫道:“姑娘,凌羽国的公主跟在我们后面呢。”映雪探出身子朝后面望去,只见芸香公主的马车离她越来越近。

    等到马车停下,映雪从芸香公主口中得知,芸香公主带着一部分士兵要和他们一起扎营,映雪表示很欢迎。

    此时,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低,雷电也愈发密集。

    豫亲王世子和苏璟皓都亲自上手帮忙扎营,护卫们和士兵们也都争分夺秒地忙碌着。

    终于,在他们搭好营帐的最后一刻,豆大的雨滴开始砸落下来。一开始雨滴还很稀疏,转眼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倾盆而下。

    嘉柔忍不住庆幸地说道:“幸好我们没有一直赶路,不然真的要变成落汤鸡了。”

    映雪望着眼前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暴雨,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牧舟。她已经从暗卫那里得知,许牧舟已经离开了靖安城,正在朝着与她汇合的方向赶来。

    她担心如果雨势太大的话,恐怕会耽误他在路上的行程。

    许牧舟在道路上快马加鞭地疾驰着,心中满是对映雪的牵挂。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那雷声仿佛是从九天之上直直砸落下来的,震得人双耳嗡嗡作响。

    许牧舟连忙勒住马缰,对随行的暗卫说道:“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暗卫们迅速行动起来,四处张望。没多久,一名暗卫指着不远处说道:“少主,那边有一座破旧的山神庙,我们可以到那里暂避。”

    许牧舟顺着暗卫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略显沧桑的山神庙静静地矗立在山林之间。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驱马朝着山神庙奔去。

    眨眼间,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那雨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阴沉的天空中倾盆而下,很快就把许牧舟等人的衣裳打湿了。

    众人快步走进山神庙,庙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正中间供奉着一尊已经有些褪色的山神雕像。

    暗卫熟练地生起了火,许牧舟也脱下外衣,搭在火边烘烤着。忽然,周围隐隐约约传来一道微弱的呻吟声,那声音仿佛是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飘出来的。许牧舟和暗卫们立刻警觉起来,暗卫手持武器,小心翼翼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探寻过去。在山神庙一个破旧的草堆后面,他们发现了一个蜷缩着的小男孩。小男孩面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显然是生病了,正处于痛苦之中。

    暗卫急忙把小男孩抱了起来,跑到许牧舟跟前,急切地说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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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是个孩子。”

    许牧舟抬眼望去,只见这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皮肤白净,衣着讲究,显然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了下来。

    许牧舟从怀中掏出药瓶,让暗卫给小孩喂药。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清醒过来,看到许牧舟几人,一点也不怯生,软糯糯地问道:“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许牧舟微微扬起下巴,目光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与高贵。他看着小男孩,语气淡淡地问:“你倒算是福大命大,不过你怎么会孤身一人流落到这荒郊野外?”

    小男孩听了这话,瞬间流露出失落的神情,说道:“我遇到拐子了,他们见我病得厉害,担心我会死在马车里,就直接把我扔在这里了。”

    许牧舟见小男孩只是因为被拐子丢弃而感到失落,却丝毫没有对拐子的畏惧,心中觉得好笑,便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拐子?而且你为何不怕他们?”

    小男孩一脸坚定地回答道:“我当然知道,除了我,他们还拐了好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呢。奶娘跟我说过,拐子最喜欢抓我们这个年纪、长得又好看的孩子。”

    许牧舟继续追问道:“你奶娘难道没跟你说过被拐子抓走后会有怎样可怕的后果?”

    小男孩微微低下头,摆弄着衣角,声音软糯,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难过:“我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母亲每天只顾着和那些姨娘们争吵,除了奶娘,根本就没有人关心我。我就想着,要是我被拐子拐走了,他们会不会着急地到处找我。”说到这里,小男孩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与落寞。

    许牧舟听了这话,沉默了下来。

    随即,许牧舟又问道:“那你想不想回家?”

    小男孩用力地点着头,望向许牧舟的眼神中满是期待。

    之后,许牧舟又询问了小男孩的家乡在哪里,拐子有什么特征,以及他们要去的方向等信息。

    许牧舟对身边的暗卫吩咐道:“待雨停之后,我们直接前往附近城池的府衙。”

    想到行程又要被耽搁,许牧舟心中满是懊恼,这该死的拐子。

    映雪几人在账营中几乎一夜未眠,先是听到轰鸣声,随后远处山体倒塌发出沉闷巨响,那声音如千军万马奔腾、似沉闷雷声回荡。众人脸色惨白,心中涌起不祥之感,芸香公主更是跪地祈祷起来。

    暴雨直到次日上午才渐渐减弱,化为淅淅沥沥的小雨。

    豫亲王世子和苏璟皓带着护卫一路疾驰,踏入山谷之中。

    眼前的景象惨不忍睹。山谷中,泥土和石块杂乱堆积,原本平整的地面变得坑坑洼洼。一具具凌羽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被石块砸得血肉模糊,有的被泥土掩埋大半,只露出残肢断臂。雨水的冲刷虽让血迹变淡了些,但仍染红了大片土地。幸存的少数人也都身负重伤,在尸堆中痛苦地呻吟着。

    忽然,堆积如山的石块与泥土深处传来一道微弱的呜呜声。豫亲王世子立刻让护卫上前救援,随着最后一块大石被挪开,满身泥泞、面色惨白的凌羽使臣出现在眼前,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呜呜声。

    使臣看到豫亲王世子和苏璟皓的身影后,顿时嚎啕大哭,心中满是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