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无事献殷勤
    她就随口一说,谁知他居然当真了。

    不仅当真了,还即刻从袖中掏出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整整齐齐码在桌上相当壮观。

    “这瓶练功前服用,有助内力平缓。”

    什么功?要她练什么功?

    “这瓶大补,有活血化瘀之效,最适合练剑后涂抹于手腕。”

    “此丹药效较烈,平日不可服用。然生死关头服之,破釜沉舟,与敌人全力一战。”

    元回拿起又放下,为她详细介绍用法;牧归头昏又眼花,忍不住摸着桌上的珠子。

    这么多给她做什么?为什么要给她生死关头才能服用的药?

    这些药物应当价值不菲。就算再廉价的药物,搬出如此之多,只怕也不是小数目。其中的大部分药物她闻所未闻,光听功效也不像是会在西京的一个小县城里能卖的。

    他们虽相处些时日,但彼此并不算很熟。牧归不免怀疑元回的用意。

    以钱买命?还是...

    “大夫,我这病治不好了吧。您告诉我还有几年可活,临死前我想在京城买房。”她掏出手帕擦拭眼睛。

    元回面不改色。牧归悻悻放下手帕。帕子雪白光洁全无泪污。

    “莫名其妙。”

    “长嘴不说,还长嘴作甚?”

    “真的是...”

    元回介绍完之后就走了,走得干脆利落潇洒至极,她一晃神,这人就化作一道模糊的蓝影,不消一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牧归总觉得他的背影带着种报复后的快意。

    自从来这之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奇怪的人,自说自话的人,隐藏身份不知用意的人,形形色色的人。

    更奇怪的是她遇见的每个人都不会主动提起自己的名字,这里的人也都喜欢用代号指代。她曾以为是自己忽视导致的,但是这么久下来,似乎有些古怪在里头。

    牧归看着眼前瓶瓶罐罐,暂时将名字问题搁置脑后。

    这么多瓶子她带不走,放着又不安,正巧上集市买挎包来。

    “张兄,你怎的今日也来了?快,快。”

    牧归低头看着手中的挎包。藏蓝色做底,五角白梅斜斜绽放在一角。样式简单,质感厚实。

    她身后的两人似乎相识,上来“张兄云兄”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隔壁镇子的亲戚来投奔来了。昨晚刚安顿下来,家中东西都缺,这便出来了。”叫张兄的听着有些不快。

    “真奇了,他们怎的来了?”

    “还不是过不下去了?”

    二人声音渐远,向市集深处去了。牧归将铜钱投入罐中,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青姨,您这梅花真有气质,好看又大气,我似乎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是您自个绣的吗?”

    坐摊的女人戴一根银素钗,四十上下的样子,周边的都叫她青姨。

    青姨将头一点,牧归接着问道:“您还有别的样式吗?我还想再买些,一天换一个,从这个休沐换到下个休沐都不重样。”

    说完叹口气道:“您绣工越发好,连带着买的人也多了。我今儿紧巴巴地来,就是怕全给人买去,叫自己后悔,深夜痛哭流涕辗转难安。”

    青姨瞧着她,眼中笑意满盈:“滑头!这多着嘞,昨儿又赶了一批,有得你挑的。”

    “青姨还不信呢,我听得可是明白。前阵子听人闲谈,好像连隔壁镇子的都托人来买?”

    “哎!这你可就听岔了,”青姨抿嘴笑着,“可不是隔壁的托人来买的,反倒是咱们这的买给隔壁的。”

    “这就是我的不是了,该打,”牧归好奇道,“那咱们镇的一下买这么多做什么?平日也没见他们一下买这么多。真是一桩怪事。”

    青姨左右看看,挥挥手示意她靠过来些。牧归往前挪挪,将耳朵凑近,青姨压低了声。

    “据说隔壁匪灾又重了。连一些舍不得地的都跑了,跑咱这避难来。”

    “走的时候急,没拿太多物什,你可瞧见集市人量?可比先前多了好几分。”

    “还是青姨明白,今儿真让咱开眼了。”牧归道谢。

    真是让她开眼。

    她将瓶子收了,转身欲走,经过元回位置时不经意瞥见一处暗得诡异,细细一看,竟是四处凹陷。她似有所悟,将手指叠放在上头。

    印痕对指尖,几乎很好地契合住了。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想必心绪大动,没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比方才听见的八卦还让她开眼。简直像是霸道总裁扭秧歌,三重有趣再加倍。

    回到住处,牧归发觉让她开眼的事远不止这几件。

    她的门被修好了,上边的孔洞被仔细填了,填的人手艺很好,与先前别无而致。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人一定很热心。

    院子里被压倒的草扶不直,干脆被清理掉,留下一块长方形的空地。

    无人问津的偏僻小院,枯草中诡异出现的空地,大门紧锁的宅邸,不知去向的主人家。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这地上埋了什么宝物,日后定会吸引某些人深夜携洛阳铲光临她门前。

    ...

    灯火黯淡。

    昏黄的房间内坐着一人。光照不亮他的脸,穿不透他眼中夜色浓暗。他的眼神木然空洞,似一具人偶。

    “啪!”

    突如其来的鞭声,惊雷乍起,碾过尘土飞扬,回荡在小小的房间中。

    烛火微明,光与影混淆了边界,交缠暧昧。这本应是旖旎柔和的氛围,却生生叫鞭声给毁了去。

    “啪!”

    又是一道鞭声,坐着的男人抽搐几下,身躯前倾几欲栽倒,却在倾倒至一个幅度后止住。铁链碰撞,他的双手竟是被反剪在椅后,制住了旁的动作,好叫他维持一定的体面。

    “还不肯招吗?”

    暗处走出一人。绿色官服,外披黑色油衣,神情冷淡,眉间藏着丝疲惫和不耐。

    他手中抓着一根鞭子,有液体顺着末端滑落,滴在地面开出深色的花。

    忽地,他将身向边上一闪,极快地将鞭塞在腰带中,低头抱拳,恭敬顺从,和方才若如两人。

    “大人。”

    手边升腾起一阵细风,他眼前出现一只靴子。眼内波动,他舔舔发干的嘴唇,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位大人据说是得了密令,正在秘密调查什么。县令无权知晓,他还是因为大人需要人手,将他找来,他才猜出些什么。

    得了许准,他将头抬起,微垂着眼跟在大人身后。

    他身形匀称,宽肩窄腰,黑发浓密有光,从背影上看极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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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绿衣人猜测他面具下的脸应当也是极好看的。

    步子落地无声,面具人轻描淡写地迈出一步,却惊得绿衣人瞳孔一缩。

    这功力。

    不论多少次看,他总是会为此赞叹。这种程度的轻功,就算是蜻蜓点水般点在水面悬浮过河,他都不会有丝毫惊奇。

    男人本是低垂着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满是血痂,眼睛却愈发有神了。

    “...是你。”

    “不知何事惹到阁下?天子脚下竟私自动私刑。”男人冷笑,声音阴恻恻的,又像是被什么卡住喉咙,话语末尾几乎成了气音。

    “从头到尾,每一步都惹到。”

    面具人看起来心情不错,他饶有兴致地敲敲自己的面具。

    “我见到一个人。他和你身上的感觉很像,但是他不仅不关心你的失踪,还请人说些吹捧的话。”

    “有趣。我竟不知道我有同伙。”

    男人梗着脖子,他的眼神几欲冒火。

    “是没有同伙,还是只在这个房间内没有同伙?”

    面具人被他逗乐了,挽了挽自己的袖子,从边上端起一盏烛台,借着火光端详自己的手指。

    他摘下自己的面具,男人不屑一瞥,然而他立刻双眼瞪大,面上染上一丝惊恐,像进了水的油面,恐惧向四周迸射,直至充斥全身。

    他的嘴唇颤抖,双脚不自觉地划拉地面想要后退。

    “这...为什么。”

    “你!”

    “你...”

    牧归今日休沐。

    休沐是她给自己规定的日子,是在经受精神冲击之后,回复自身的方法。她已买好糖人瓜子糯米糕,准备一会去茶馆来上一壶,听听说书和八卦。

    谁知刚上茶馆,糖糕没吃几块,身边就有人吵起来了,战况激烈,一方拿了布条子绑袖口,即将大打出手。

    牧归深感不妙,一般惯例这种情况会波及群众,而她离得仅更是首当其冲。

    她抱着糖糕往后退,却被涌来的人流推了回去,又跌回原先的位置。人群还不满足,要将她推搡到最前边。牧归几乎全身趴在桌上,上身下身齐用力,死命抵住坚决不前进。

    人群在她边上聚拢,渐渐地形成一个圆形,要打架的双方就站在里头怒视彼此。

    两个看着是年轻人,一个穿样式繁复的红衣,项上明晃晃一个金锁,眉长而浓,斜飞入鬓,看着像是金尊玉贵的少爷。他的右手按在剑柄上,

    另一个则是绑着高马尾,以羽毛作装饰,穿淡青的一身,中用靛色丝线绣上一朵牡丹。身形瘦削,两只袖子垂落,袖中有细微的关节噼啪之声。

    二人正在拼气势。青衣的背对着她神情不明,那红衣小少爷面色却愈发难看了。

    他们同时动了。

    牧归眼前飞过一道模糊的影子,刀剑相击铿锵,落入耳中却是如鼓,激得她血液涌动,心中一道模糊的影子悄悄探出头来。

    “好!”围观的不但不劝架,反倒喝起彩来。

    二人就这么你一招我一招比试起来,牧归瞅见一处或可让她逃离之处,暗戳戳准备走。

    谁知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抹亮光,携雷霆之势向她爆射而来!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