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的孟非晚愣了愣,定着眼神看了面前的人好久,现在明明是秋天,她却感到了回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却只能生硬地吐出四个字:“好久不见。”
秦乐知闻言,沿着她手上拿的东西看,又想起刚刚帮她捡起的药,不确定地问道:“你来这.....?”
注意到他的视线,孟非晚把手上的药往后藏,慌忙出声解释,似乎是不想给对面的人过多思考的机会:“陪朋友来的,我帮她拿药。”
秦乐知“哦”了一声,四处张望,没看到孟非晚所说的“朋友”。
害怕露馅,孟非晚看到他手上拿着的文件夹,又觉得站在这聊天不太好,便顺势说道:“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你来这也应该有事。”
不等他回答,孟非晚抬脚就要往前走,显得十分着急的样子。
“等等——”
她的一只手被秦乐知拽住了,孟非晚被迫停了下来。
孟非晚转头看向秦乐知放在她手腕处的手,又抬头瞥了瞥这只手的主人,像触电一般,秦乐知猛地就放开了。
“抱歉。”
说着拿出手机,递给孟非晚:“这么久不见,现在也没机会好好聊聊,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们下次都有空的时候再联系。”
见她不接,秦乐知递给她的动作又往前伸了伸,最后她犹豫地接了过来,在上面输了一串数字。
“下次见。”
这是她转身离开前和秦乐知说的最后一句话。
因为她也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勇气和秦乐知见面。
十年前都无法诉说的心意,再过多少年也都还是一样的。
*
秦乐知敲了敲诊室的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句“请进”,他便推门而入。
坐在座椅上的人抬眼看清来人后,放下手中的笔,又推了推眼镜,打趣道:“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把文件丢在周诚的桌上,又背对着门外的方向,椅靠住他工作的桌子,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站在周诚身旁:“少扯,一份文件也能落家里,刚回国就让我帮你做苦力。”
“这不刚好你到宁城,也想找你吃吃饭,不然那几年的国外同学情谊就要被你忘光了。”
周诚是秦乐知在国外上学时的同学,那时两人都是主修的临床医学,后来在决定以后要进入哪个专门领域的时候,他们都选择了主攻精神医学。
周诚以为秦乐知和他一样,会选择成为一名精神科医生,可没想到后来,却选择与他职责不同却又息息相关的心理治疗师,后来又转而到现在的书写疗愈师。
其实书写疗愈其实也是心理治疗的一种,但又与其他心理治疗有很大的区别,它是通过表达型写作来达到疗愈内心和走出创伤为目的的一项工作,它目标群体可以是任何想要通过书写来抒发自身情感的任何人。
周诚不知道他选择成为这样小众职业的目的是什么,周诚毕业后回了国,在现在的医院担任着精神科医生,而他留在国外短暂发展了一些时间,但据说他这次回国,也是因为发展一个写作疗愈项目回来的。
他们两个有过交情,都在心理治疗方面有着相似的学习经历,他回来肯定也是想请求周诚的帮助。
“你项目准备的怎么样?”周诚问他。
秦乐知摇了摇头,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告诉我,别吝啬你那点面子。”周诚说完,又去操作着电脑,画面上还停留着刚刚上一个病人的就诊信息。
“等一下。”
周诚握鼠标的手顿了顿,不知道什么时候秦乐知就凑到了他电脑前。
秦乐知指着上面的名字:“她是你病人?”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孟非晚”三个字进入他的视线,“啊”了一声了反应过来直接关了电脑:“你少打听。”
秦乐知没回答他,想起刚刚孟非晚和他说的“陪朋友来的”和她手里拿的那一堆药,顿时心里有些不舒服,一时就急着问周诚:“什么情况?”
周诚斜了他一眼,平静道:“这是病人的隐私。”
他平常看着挺吊儿郎当的,在这方面还是有原则的。
“她是我高中同学。”
周诚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怀疑,但没有多问,又看了眼时间,便站起身来:“最近桐岭路那边新开了家饭店,刚好我下班时间,去吃吃饭?顺便和你聊聊项目的事。”
“你还没回答我。”
周诚脱了白大褂:“你知道我不可能告诉你,”又推着他往诊室门口走“饿了,去吃饭。”
意识到自己过了界,秦乐知才松口:“哪家?”
周诚想了想,回答道:“叫什么....清江饭店吧?”
*
宁城过了立秋,温度也开始慢慢下降,可空气依旧还有点闷,风也还带着些夏天的味道,天色将晚不晚。
孟非晚从医院出来后回了一趟家,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便站在路边等车。
她垂眼看着地面,和秦乐知重逢这件事弄得有些晃神。
他回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滴——”
尖锐的车喇叭声穿透耳膜,把孟非晚拉回了现实,抬起头才发现一辆车停在了自己身前,而车里的司机摇下车窗,对孟非晚喊了一句:“小姐,是你叫的车吗?”
孟非晚对了一下车牌号,点了点头道了声“不好意思”便开门上去。
窗外的景色在不断倒退,眼前的画面变幻万千,孟非晚靠在车窗上,沉重地吸了口气。
肚子突然传来阵阵刺痛,刺激着她麻痹的感官,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的缘故。
似乎只要每次一紧张,肚子就会疼得不行。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那阵刺痛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前排的司机看过来,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小姐,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改道去一下医院。”
孟非晚摇摇头,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您。”
车子扬长而去,孟非晚站在饭店门口,她揉了揉肚子,似乎这样就能缓解自己的疼痛。
看着眼前“清江饭店”四个大字,孟非晚便走了进去。
店内环境清雅,听说是新开的饭店,许多人都慕名而来,此时是饭点,也已经座无虚席,饭菜的香味和着客人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确认了座位,孟非晚也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定好的位置上,她背对着门口坐下,只是她的相亲对象还没来。
从今年年初开始,孟非晚的母亲就开始对她的婚姻大事格外上心,她算不清自己到底相亲了多少次,见了多少人,可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她不太懂得发展亲密关系,也不会与人交往,独来独往惯了。
可她觉得这没什么不好,这样就能安心写作,能专注做自己手上的事。
只是现在,一切好像进行的都不是那么顺利。
肚子的刺痛感似乎在加剧,她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
距离六点过了二十分钟,孟非晚的另一头才来了人,抬眼看清来人时,她却呆滞住了。
“听我妈介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是你啊。”
说话的人语气傲慢,全身上下穿着精致的西服,却盖不住他身上嚣张的气焰,额前的头发往后梳,看来是喷了不少发胶。
孟非晚瞬间起了想逃跑的冲动。
“李一杰。”孟非晚咬着牙叫他的名字。
被叫的人应了一声。
“知道是我,你还来?”孟非晚看着他的神情,忽而又回到李一杰和她道歉那天,知道他所说的“同名同姓”不过是个借口,他就是打定了主意是要来的。
“来都来了,还能把晚餐解决了,何乐而不为?”
孟非晚忍着对方不屑的态度,并不想猜对方来这里的目的,只能强忍着怒气往下说:“这是我妈安排的,你如果觉得不满但我们还是得把该走的程序走完,我只需要给我妈个交代。”
上了大学后,祝霞和她的联系开始变得频繁,高中父亲去世从没得到的关爱却在那年全部席卷而来,可即使这样,孟非晚仍然有一种巨大的落差感。
祝霞不喜欢她接触写作,孟非晚想,应该是孟文的缘故,觉得会让她自己想起这段失败的婚姻。
在知道孟非晚选择和文学相关的专业后,更是找她单独聊了很久,可孟非晚态度坚决,没有听从祝霞让她转专业的要求。
但她却对孟非晚提出了一个条件——
“你想学,走你爸的后路,我不拦你,但既然现在是我管着你,你就听我的,毕业后不管怎样都得找个人定下来,否则你就安安心心的让我给你把专业转了。”
这也是孟非晚为什么会接受祝霞给她的相亲。
而李一杰是她在大二社团里时认识的学长,也是她谈过两个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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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那时候的她没什么朋友,社团里的人看她性子闷,都不爱和她说话,聚会什么的也很少带上她。
有一次社团值班,李一杰和她刚好被安排在了同一天,离开时下了雨,孟非晚又刚好没带伞,李一杰就说可以把她送回宿舍。
孟非晚本想拒绝,说可以等雨停再走,奈何对方强硬,说什么都要把她送回去。
她不擅长拒绝别人,却又害怕麻烦,最终还是让他把自己送到图书馆,然后从那里借了一把伞。
只是没想到谣言来得那么快,社里都在说他们在交往。
也是这时候,李一杰开始花样百出地追着她,似乎就是想要把谣言坐实。
从教室到宿舍,总是能看到他,已经严重扰乱了她的生活秩序,仿佛对方不把人追到手,就要这么追着跑到毕业,她已经有些后悔答应那天让他送自己回去了。
也许是被对方的固执打动,但也许更多地也是想息事宁人。
最后她对李一杰妥协:“我可以和你先试试看,但是只有两个月,不合适我们就分手。”
只是在那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孟非晚无意间看到了李一杰手机里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她看着上面的备注,确定是社团里的某个成员。
黄聪:【听说社里那个叫孟非晚的闷得很,也不爱搭理人,但是长得倒还行,杰哥你追过那么多女生,能不能把她拿下?】
李一杰:【要不要打个赌?】
黄聪:【怎么的,打算动手?】
李一杰:【看看我多久能追到她。】
黄聪:【你来真的啊,万一到时候分手不好开口怎么办?】
李一杰:【哪有那么多怎么办,追到手再说,腻了就甩。】
黄聪:【杰哥,佩服。】
她忘了自己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什么样的心情,但她并不觉得生气,可笑之余只觉得解脱。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脆弱。
当晚她和李一杰提了分手,可他却没有马上同意,依旧穷追不舍地追着她。
直到有一次她下课,李一杰又追到她教室门口堵着她,拿着捧花向她道歉。
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是真心实意的深情戏码,可在孟非晚眼里却不是。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孟非晚冷着脸转身想走,却在李一杰伸手拽住她时,转身时给他重重甩了一巴掌。
李一杰好面子,完全没想到孟非晚会这么做,僵在原地看了她半天后,当场就黑了脸,又把捧花甩在地上:“你装什么清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货色了。”
自此这件事,在她整个专业都传遍了。
孟非晚独来独往,不喜欢交朋友,也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当年的李一杰小人得志,现在坐在孟非晚面前的他依旧如此。
“我懂,走个流程是嘛,我配合就是了。”
服务员看两人都落了座,递过来一个菜单:“两位您好,你们看要吃些什么呢。”
孟非晚刚想接过菜单,李一杰先抢了去:“我知道她爱吃什么,我点吧。”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对李一杰的这句话感到恶寒。
等菜都上齐的时候,孟非晚看见满桌的海鲜,身子控制不住地寒颤,忍着肚子疼的不适开口道:“你知道我海鲜过敏。”
“我知道啊。”李一杰笑得漫不经心,却让她感到不适,紧接着,他又举了举手对着路过的服务员说了一句,“这边再添几瓶酒。”
她心里一惊,忍无可忍,怒火直冲胸口。
“李——”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孟非晚的话被打断,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慢慢回过头。
秦乐知站在她身旁,还是在医院时那身清爽的装扮,直到看清他身后的人,孟非晚才从座位上站起身。
“周医生?”
周诚的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和孟非晚打了招呼:“孟小姐,好巧。”
他们俩,是朋友?
李一杰看着莫名其妙的三个人,对着最先和他说话的秦乐知没好气地问道:“你谁啊?”
秦乐知没有回答他,反而叫了周诚:“周诚,过来。”
周诚一声不响,跟在了他身后,而秦乐知仿佛是这时才注意到李一杰的存在,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说出的话礼貌又疏远——
“拼个座,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