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觞走了,毫无征兆,黎憬然神情很淡,什么也没说,手里的竹筒饭很烫,他却没撒手,只说:“你们吃吧。”
随后就回了房间,云游仙摇头叹息,感慨戚觞这份绝情比她祖母还有过之无不及。
戚觞并非是有意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的,她当时正与云游仙说话,却突然听见了月袼的声音,她心中陡然一紧,月袼不会无缘无故的找她,所以想也未想的就回了黄泉。
等她找到月袼的时候,她才发现月袼的情形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
无边忘川,幽幽鬼火,月袼垂眸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嗓音撕扯:“阿觞,我头好痛,你帮我把它取出来吧。”
戚觞走过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问道:“阿月,你见到地渊了?”
月袼很轻的点了点头。
见到他后,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不受控的撕扯着想要拼凑起来,扰的她头痛欲裂,不得安生。
“真的要取出来?”戚觞怕她承受不住,与她讲的明白:“你还并未记起,孟婆汤依旧可以把这些模糊的记忆压下去,你若要将它取出来,往事种种皆要再回首一遍,你真的想好了吗?”
忘川水不起波澜,平如镜面,月袼拿开戚觞的手,水面上又浮现出枯皱干瘪的脸,看见地渊的一瞬间,透过他,她好像看见了一个面容白皙,眼眸灵动的少女,与她破碎记忆中的影子渐渐重合。
“阿觞”
她费力的扯出一个笑:“时间太久了,该放下了。”
“好”
她既已做了决定,戚觞会选择帮她,只有彻底的忘记了,月袼才能真正的成为黄泉路上的孟婆。
戚觞带她回了三十三层楼,打开了二十二层的大门,门里依旧黑暗,气味依旧腐朽陈旧,唯有正中央处的冰棺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可这光泽远不及冰棺里的人。
冰棺里躺着一位少女,纵使她已沉睡了几百年,依旧生机鲜亮,容色白皙红润,像枝头的青杏,生涩美好,粉色的衣裙显出少女的娇俏,纤细的手指边放着一个小巧的绣着合欢的水蓝色布袋。
月袼走过去,像一个已到暮年的老人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抚上冰棺,垂眸久久的凝视着少女,记忆里的身影在这一瞬变得无比清晰。
眼角的泪沿着脸上的沟壑无声滑落,二十二楼的宫灯点亮,大门紧闭,月袼于冰棺中沉睡,戚觞进入了她的记忆。
……
天气阴沉,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子潮湿,街上行人匆匆,想着赶在雨前回家,迟映竹走的也匆忙,因心里挂念着腰间小布包里的东西,时不时都要低头看两眼,却不妨迎面撞上一个人,腰间的布包沉甸甸的甩在了地上,她一面急急的去捡,一面连声说对不起。
因撞了一下,顾青呈忙伸手去扶,因她要捡布包,手便落了空,他将手收回来,视线跟随着她,落在了水蓝色布包上。
不用打开,他都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疼不疼?”他问,那一下撞的重,迟映竹脚步都往后退了两下,只是她心里顾念着其他的,倒把她自己抛在了后面。
迟映竹捡起布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听见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抬头看过去时,见是一位身着黑衣的贵公子,面容很是俊美,就是眉眼过于凌厉摄人,让人不敢直视,与方才那道声音很不相符。
“不疼。”迟映竹摇了摇头,将布包重新寄回腰间,与他略一颔首就绕过他离开,错身时却不妨被他握住了手腕,惊愣之际,迟映竹听他说:“一会儿怕是有雨,我送你回家吧。”
举止唐突,语气却温柔至极。
迟映竹抽了抽手,没抽动,不解又有点气恼:“我不认识你,男女授受不亲,大庭广众之下公子此举实在轻薄无礼,还不快松手。”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尖蔓延,顾青呈正欲开口,却听有人唤道:“阿竹!”
听见迟瑾的声音,迟映竹心中一喜,趁顾青呈怔松之际,忙从他手中挣脱,跑向迟瑾,笑道:“哥哥怎么来了?”
“自然是出来寻你,快要下雨了也不着家?你若淋出个好歹来,光是祖父祖母也饶不了我。”迟瑾揉了揉她的头,温柔笑道:“快去马车里坐着,里面有你爱吃的糕点,但不许多吃,不然一会儿又要不吃饭了。”
“好”迟映竹笑应着,头也没回的跑走了。
迟瑾一直看着她进了马车,才向还站在原地的顾青呈看过去。
他似有些恍惚,又有些不可置信,抓着迟映竹的那只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向孤高自傲,凌厉逼人的顾青呈此刻却像是个被人抛弃,无家可归的颓败可怜之人,可他这幅样子落在迟瑾眼里,只觉得好笑。
迟瑾向他走了两步,冷笑道:“昭王殿下不好好的在上京当你的摄政王,又跑来夏丘做什么?只是迟家不管殿下回夏丘用意何为,都不会再让你靠近阿竹。”
说到最后,迟瑾的神色已全然冷了下来,不再有一点风流公子的潇洒姿态,他不会再让顾青呈靠近迟映竹,更不会让迟映竹再一次受到伤害。他去上京找迟映竹时,她昏睡不醒,奄奄一息的样子无时无刻不刺在他心里,他们迟家从小呵护疼爱长大的小丫头,因为他顾青呈险些丧命,如今好不容易慢慢恢复成从前天真烂漫的模样,他不会再让迟映竹重蹈覆辙。
但迟瑾的话,顾青呈却充耳不闻,他只问:“她真的不记得我了?”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迟瑾不为所动,声音冷道:“方才阿竹对你的反应不就已经给了殿下答案?殿下若不信,我可以再重新告诉殿下一遍,阿竹记得所有人,却独独忘记了你,忘记了跟你有关的一切。”迟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没有你,阿竹才会过得开心,你若真的喜欢她,就离她远一点,不要再招惹她。”
迟瑾说完,不等顾青呈说话,转身朝马车走去,帘子掀开的一瞬,顾青呈看见少女正在开心的吃着糕点,笑意盈盈的看着进来的人,不过转瞬,帘子落下,隔断了视线,马车驶离。
夏丘多雨,青石板的地面常湿,路上少尘,纵使在街上纵马,也扬不起飞尘,却能听到马蹄踏在板上的哒哒声,声音渐行渐远,马车的身影也消失不见。元吉见顾青呈迟迟不动,迟疑的提醒道:“要下雨了,我们回吧殿下?”
又过了一会儿,顾青呈才微微动了动,声音压的很低,像是自言自语:“阿竹不会忘了我的,她那么怨我,又怎么会舍得忘了我,她一定是在和我怄气,所以才装作忘了我的。”
元吉不忍心见自家殿下如此,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如何劝解,只能守在一旁陪着。
迟家马车里,迟瑾看着桌上的糕点,伸手捏了捏迟映竹的鼻子:“又贪嘴,看我回去怎么跟祖母告状,罚你三天都不许再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迟映竹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好哥哥,我不过多吃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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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就不要告诉祖母了吧,我保证晚饭时多吃两口饭,定不叫祖母看出端倪来,哥哥觉得可不可行?”
“你啊”迟瑾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有一件事你若答应了我,我便不告诉祖母。”
迟映竹忙问:“何事?”
迟瑾让她坐好,自己的神色也稍稍严肃了起来,说道:“日后你若再遇见方才的那人,一定离他远远的,不许跟他说话,不许给他笑脸,扭头就走,他若缠着你不放,一定告诉我让我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做到?你若能,我便不告诉祖母。”
顾青呈突然出现在夏丘,迟瑾不得不防,迟映竹现在虽忘了他,但见过顾青呈,与他相处后,难免不会想起以前的事,迟瑾自然不希望迟映竹记起,因为痛苦,难以承受,才会下意识将那些记忆忘去。
所以,自然就没有要记起来的必要。她现在开开心心的活着就是最重要的。
迟瑾这么一提,迟映竹又想起顾青呈来,一面答应着,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哥哥,那人是谁?为什么不许我和他说话?”
“他是坏人,专爱欺负哄骗你这样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所以,你要离他远点,免得受他的骗,记住没有?”他说得认真,迟映竹也想起了顾青呈轻浮的举动,一时心中也断定了顾青呈是个登徒子,理应不该和他有牵扯,遂点头道:“记住了,我都听哥哥的。”
迟瑾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忽又想起一事来,对迟映竹道:“阿竹,过两日我送你去外祖那住两天,他老人家天天念叨你,你去陪他两天,替他老人家解解闷。”
迟映竹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小巧的石头,石头只是普通石头,却胜在形状新巧,大体看是个半月形,却又没有弯月两头那般尖翘,中间部分也不光滑,还有几道裂纹,扔在半路上,也算不上多么起眼的东西,可在迟映竹看来,这块石头却是她搜罗一天里得到的最合心意的东西。
“哥哥你看,我捡的这块石头好不好看?”迟瑾的话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只一心捧着石头让他瞧。
迟瑾眉目含笑的拿过石头,细细瞧了瞧,问道:“这石头上的瑕疵不少,你打算如何补救?”
迟映竹打小有一痴病,不爱金银器物,只喜欢四处搜罗些奇形怪状的小物件,如一块石头,一片叶子,几根枯草,若是碰上些合心意的,却又带了些瑕疵不忍弃的,她便想了法子将瑕疵变成点缀,反增物件之美,她从小到大收集了不少,家中长辈,还有兄弟姐妹的住处里,都有她送过去的东西,虽不名贵,形状却讨喜,又加上她费心添上几笔,倒显得分外雅致,是以,连家里的下人都爱来与她讨些小玩意摆在房里作装饰。
见他问,迟映竹忙指给他瞧:“哥哥看这几道裂纹,不甚直却也不至弯的过分,间隔也正好,尤其中间这条上还分出去了一个小杈,这石头又是白色的,我想着添上几笔画上几朵红梅,岂不是白里透红,雪中寒梅啦。”
她心思玲珑,光是经她这么一说,迟瑾就已经喜欢上了手中这块石头,笑道:“那你画好了,这块石头可要归我,不能先送给旁人去了。”
迟映竹从他手中拿过来,宝贝似的放进了自己的布包:“才不要,这块我要留给自己,下次的再给哥哥。”
迟瑾笑道:“小气鬼,回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后天我送你去外祖那里。”
迟映竹指尖点在布包上,头也没抬,只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