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沈淮之的预期内,一周之后,他们和对方公司的谈判结束,双方达成初步的合作意愿。在巴黎的目标完成,秦舒予终于能和沈淮之一起回国。
大约是觉得秦舒予坐轮椅的模样很滑稽,不似她平时像个小孔雀那样耀武扬威,邱泊开始还装得人模人样,维持不过三分钟就原形毕露,手机摄像头对准秦舒予试图留念。
秦舒予大惊,他们平时都明令禁止邱泊拍人像——他可是有着将一线超模拍成小学生身高的光辉战绩。
不敢想自己会在他手机里变成什么样子,秦舒予伸手去抢,被迅速躲开,邱泊分外可恶,仗着她行动不便,甚至换了个更远的位置比手势挑衅。
飞机上不好追逐打闹,私人飞机也不例外,秦舒予受困于安全条例,气得牙痒却有心无力。
始作俑者还在远处嘲笑:“别追了大小姐,你当心另一只脚。”
啊啊啊可恶!
没受伤了不起吗,邱泊凭什么这么得意!
邱泊移动到了舱尾的位置,秦舒予坐在客舱前方的沙发上,多少显得鞭长莫及。
她深深吸气,抬头寻找有没有可以依靠的外援,客舱现在只有他们三人,不同于她和邱泊上了飞机后就吵吵闹闹,沈淮之交叠双腿,手上是一本杂志,姿态沉稳平静。
她推了他一下:“你快让邱泊删掉照片。”
沈淮之皱了皱眉,“理由。”秦舒予提出要求时照旧很理直气壮,她似乎意识不到,他不是那些会无限包容她的人。
秦舒予不惧怕沈淮之的冷淡,“这还要什么理由,你忘了邱泊上次把他的超模女神拍成了什么样吗?”她手放在膝上,严肃极了:“你怎么能让他的手机里留下我的丑照?”
秦舒予想拖他下水,但,“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沈淮之显得冷漠。
他分得清楚,秦舒予的麻烦和他的麻烦,这两者还不能混为一谈。
又被拒绝,秦舒予不免恼怒:“你不帮我?”
大小姐的语气已在很危险的边缘,沈淮之抬起眸:“你有能力处理。”
他说得没错,秦舒予确实解决方法,刚才的举动,不过是想为接下来做铺垫。
她并非不懂谈判的技巧,可沈淮之未免看穿得太轻易。秦舒予不高兴起来:“既然这样,你别怪我告诉所有人你做饭不好吃。”
“你可以试试。”
沈淮之不为所动,秦舒予微微抿唇,她唯一品尝过的沈淮之的厨艺就是那碗排骨汤,用它作为论证……
“算了。”
她退了一步,向他伸出手:“手机借我一下。”
“不昭告天下了?”沈淮之微嗤。
“你大可以少说话。”
秦舒予回归正题,“我要给邱泊发条信息,你如果不放心,可以看着我操作。”
沈淮之与她对视几秒,解锁手机交给了她。
沈淮之的微信和她如出一辙的消息众多,秦舒予懒得一个个去找,直接搜了邱泊的名字。
头像是戴着墨镜和球杆合影的联系人弹出,她嫌弃地“啧”了一声,模仿沈淮之的口吻,打下:“你现在过来一下,有事情需要当面说。”
沈淮之没有避讳他的“监视”,秦舒予的假传旨意他全程看在眼里。
他以为她接下来就是等待邱泊,可屏幕熄灭后,秦舒予却迟疑的往旁边闪了闪目光,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片刻后,“那个,我之前说的是气话,没有真的觉得你厨艺很差……你别信。”秦舒予比想象中更快开口,垂着眼,声音不高,显然不擅长这种事后的“道歉”。
沈淮之稍稍一顿,秦舒予心高气傲,面对他也不乏退让的时刻,只不过每一次都是迫于威势,并非真心实意。
这一回却与之前都不相同。
她睫毛微颤,像半边颤抖的蝶翅,沈淮之落了几眼:“现在不气了?”
秦舒予犹豫:“……其实也还有一点。”
意外坦诚的回答,沈淮之似是笑了一声。
他今天戴的表是之前见过的那一只,手指修长,深蓝色的表盘在秦舒予面前一闪而过,他接过手机,将其随意放在了一旁,没有再回应什么,周身从容轻懒。
秦舒予摸不准沈淮之这举动代表着什么,他还介意吗,还是已经不计较了?她浅浅忧虑了片刻,得不到答案,索性不再去想。
反正,她的态度已经送达了。
邱泊这时候看到了秦舒予发出的假消息,他走过来,手机被拿在手中,“怎么了,巴黎那边有突发情况?”还不忘警惕地看一眼秦舒予。
沈淮之没有说话,秦舒予俯身整理裙摆上的立体花朵,装作忙碌。邱泊放松警惕,又往前走了几步。
在他离自己的座椅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时,早有预谋的猎人猛得直身出手,对方的屏幕甚至还亮着,维持在和沈淮之的聊天窗口。
“卧槽祖奶奶你干什么!”
邱泊一惊,等反应过来时,秦舒予已经如愿获得了她的目标。照片几下删了干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还你,”秦舒予优雅地伸出手,“赶紧去报个摄影班吧,好歹把你技术拉高到正常人水平。”
“我技术怎么就……不是,你才是在抢匪堆里训练过吧,怎么能直接偷袭!”邱泊愤愤。
“哈,明明是你太菜了。”
大小姐删完照片后一身轻松,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喝了口手边的果汁,十分惬意。于刚才的闹剧,沈淮之像个局外人,注视平静。他们俩一同坐在沙发上,中间虽有不远不近的距离,依然有种莫名的搭调。
邱泊左看右看,联想到把自己叫过来的信息,灵光一现:“你们俩该不会联合起来耍我吧!”
“?你猜咯。”
秦舒予笑眯眯的,邱泊拿不准,只好顺着自己的猜测说下去:“这肯定要沈淮之配合你——不是啊哥们,不是说你俩是假的吗,秦舒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发出惨遭背叛的哀嚎。
被控诉的对象就坐在旁边,气质沉贵,从容冷淡,“比起过多的想象,你不如去关注更为实际的东西。”他转发了一则邮件:“看看这个。”
邱泊低头半信半疑,片刻后,他神色微变,“……得寸进尺。”
沈淮之颔首:“这和之前的意愿并不一致,或许是出了什么意外,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我这就让人去核实,还有,市场部那边……”邱泊语速匆匆。
身旁的两人就那则邮件讨论起来,秦舒予视线虚焦,心不在焉地咬了一下吸管。
或许是她歪打正着,沈淮之刚好就有事情找邱泊……面对邱泊的共犯指控,他最终在承认或帮她圆谎善后里,达成了后者。
.
受伤的秦舒予一经回国,受到了各方亲友极热情的关怀,短短几天,慰问品已经快要堆不下仓库。
今天要去医院复查,快到出发的时间时,管家上来通报说她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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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在楼下等候。秦舒予讶然,季从露最近在忙家族基金会的事情,她还以为,她最近并没什么空闲。
季从露只是来看看她的情况,秦舒予如实答了几句,她看起来颇为满意:“这一趟还是多亏了淮之。”
“舒予,婚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季从露教导她,“但至少目前都很正确。”
秦舒予扯了下嘴角。
季从露很快又道:“桂姨说你今天要去医院?我陪你一起吧,也好放心。”
秦舒予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应了下来。
私人医院要清静许多,医生检查了她的情况,她恢复得不错,接下来只要保持静养,最多半个月就可以行走了。
出了诊室,季从露责怪她聆听医嘱时不专心:“万一做了什么禁忌,折腾得不还是你自己?”
秦舒予不甚在乎:“总会有人替我记得。”
照顾她的管家或者助理会记得,相熟的朋友会挂念,想要巴结讨好的人也会提醒她别误食了忌口。
她这句话其实很精确,只要那些托着她的物质权力还没有崩塌,总会有人替她记得。
女儿不甚听话,而且很有自己的想法。季从露沉默片刻,意识到对于自己所处的环境,秦舒予比她想象的清醒。
她接下来没有再说什么,这段婚姻不被人看好,但也不需要她多劝了。回去的时候,她嘱咐司机把她送到另一处地点,她还约了人在那里见面。
季从露年轻时是名媛典范,如今就是最为正宗的豪门贵妇人,体面与优雅是她永恒的外在。
秦舒予注视着她自顾自的陪同,与自顾自的离开,有一瞬间很想问她是否还记得关于骨头汤的承诺。
但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忍住了。
母亲走后,秦舒予一时半会不想回去,附近是家美术馆,她走了进去。
二楼正展出的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真迹,她走马观花,在离开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因为远离洗手间和扶梯,相对僻静,也因此让争执声更清晰:“我没亏待你什么,你不如去外面问问我为你的做的那些,有几个人能做到?”
“你做的就是指千挑万选送了一条假手链还让我在聚会上被当众戳穿吗。”
女声冷笑:“那确实没几个能让女朋友那么丢脸。”
这一声戳到了肺管子,男人应激起来:“假的?陈玉双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你还不相信我,你到底有多看不起我?!”
哦豁。
秦舒予瞬间来了精神。
吃瓜吃到熟人的感觉有够刺激,居然是陈玉双和她的糟心男朋友。
那一头,争执还在继续——
“看不起?”
陈玉双明显冷笑了一声,“证据都甩脸上了还死不悔改,要说看不起,我现在才是真看不起!”
这话一出,男人的耐心彻底被消耗:“我算是听明白了,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爱了,以后别来求我复合。”
“?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你以为你……”
多年的吃瓜老手判断,这出戏快要到达尾声了。
趁现在默默走开,就当做不在场没听见,才是所有选项里最为体贴的那个,但这回的观众可是她的老对家秦舒予。
不去落井下石的还能叫死对头?
“哎呀,好热闹。”
趁着观众都还在场,秦舒予牵着唇角,施施然地走了过去,“要不然,我来帮你们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