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站台好像要被夸张的大风连根拔起,冷风挤过指缝灌入鼻腔,吴瑧咳得肋骨酸痛。
脚不禁蜷起,右脚重落地面时有东西抽离鞋底,明显是活物。
踉跄着退开,被风势带到街边,几乎把人吹离地面,情急之下吴瑧抱住了路边的灯杆子。
风势迷眼,只能勉强睁条眼缝,就见长凳一头翘起,乍乎作响,凳子底下团着黑纱似的黑灰相交的长条形烟雾。
那东西跟街对面的两人一样完全不受大风影响,缓慢缩起一端,像蛇一样随时准备弹射进攻,预备攻击的方向没有别的,站着吴瑧。
肺里一阵刺痒,吴瑧不敢挪开目光,盯着它又咳了几声,背后两只鬼,面前五六米外奇奇怪怪的烟雾。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躲,先躲谁。
“姑娘小心!”
说话的是街边其中一人,吴瑧下意识看了眼,再转回头,长凳底下的烟雾不见了。
然后背在身前的双肩包被强有劲的无形力量拉扯,吴瑧差点翻在地上。摔倒前被人扶了一把,那股子力量顿时消散。
这人束发高冠,眸子幽绿深邃,对于自己的长发打在他脸上这事,保持容忍的气度。
吴瑧被搀起,见他隔空推了一把,身体便无视肆虐横风,下一瞬被街边另一个人稳稳抓住胳膊。
周身的风力跟她前番遭受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定睛才瞧清以二人为中心,周围笼罩着接近透明的防风壳子似的神秘护罩。
抓住他的这名男子年轻一些,着一身苍蓝色劲装,腰间坠着枚白玉牌,恰好浮在清风中,在昏暗路灯下显出上头纹的字。
崇。
“苍崇?”
青年点头,回了个礼貌性的微笑,道:“姑娘果然不是凡人,这里交给师父,姑娘若放心,先跟我回据点。”
凡人……
吴瑧不太明白他们如何界定凡人与非凡人,也不知道非凡人称作仙人还是别的,索性懒得解释。
他师父,也就是刚才扶起她的那位,此刻正与黑灰色烟雾打到湿地公园中,树影婆娑中流光溢彩,长亭断作三段,与碎渣、落叶一同翻飞,翻进人工湖中,溅湿了周边的林子。
流光身影闪动,数息时间跟着那道黑影追到街对面山后方的天际线,不见了踪影。
吴瑧:“他,他会飞。”
青年自豪地说道:“当今之世,真神之下唯有帝君和师父入了化通境,不必御法宝也可自由来去天地间。”
他说着上下打量吴瑧道:“听姑娘所言,你并未入道修业,怎的连最基本的常识也不知晓,却能——”
后面的话却按下不说了,转而抱手道:“在下余庆,苍崇派御神道君秦莫座下关门弟子,姑娘如何称呼?”
吴瑧不自觉抬了下手,觉得有些作怪,放了下去,“吴瑧,王秦组合的那个瑧。”
一应举动被余庆瞧在眼里,她不通仙门礼仪,报个名头生硬干巴。
简直——跟大多数的凡人没两样。
吴瑧也察觉到对方正在通过话语动作细微地观察她,笑得如此假正经,看样子不太满意。
饶是如此,余庆仍很有修养地并拢四指,以掌尖为指引,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去据点不过五里,姑娘请。”
“轰——”
一阵低音炮幢破妖风过后的街道安宁,余庆站在外侧,车辆直直穿过他停在了站里侧的吴瑧面前。
他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一半身体像车零件似的嵌在车门中,神情不变,倒是吴瑧惊得又咳了几声。
车窗降下,坐在副驾驶位的陌生男人斜斜勾起嘴角:“夜凉如洗,小爷独爱病娇美人,美女去哪儿?载你啊。”
吴瑧满脸黑线,对这种精神少爷见怪不怪,虽然这么神经的还是头一回见。
同时奇怪他怎么没被小腿跟他膝盖重合的余庆吓一跳,或者说出“哟,cos小哥扮演谁”之类的话。就听余庆道:“他没灵根看不见我,咦,我还以为姑娘也对凡人隐了身形。”
他好整以暇从车里“拔”出身体,这是吴瑧觉得的,实际上人家只是走到街边,等她处理。
“不用。”吴瑧冷然转身,走向前面余庆指的方向。
低音炮震得空气动荡,吴瑧轻咳去去肺里的浊气,见余庆眉心拧起,盯着公园黑暗处。
“怎么?”
“没事。”
余庆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黑木戒指给吴瑧,“戴上障目戒,凡人看不见你。”
说话又往刚才戒备遥望的方向深深定了一眼。
“你这反应,不像没事啊。”
“快戴上。”
吴瑧听话照做,也跟着望向公园。
余庆利落抬指,背后凭空蹿起一柄长剑横在二人中间,如深山秋水,泛着冷辉精芒。
透过玄之又玄的冷芒,吴瑧的目光被剑身的纹路吸引住,“凝水渊玄蛛纹,你这剑原材料用了极北之地的万年玄冰啊?”
余庆怔了片刻,眼眸蓦地缩紧,“上来。”
大约觉出语气有些冷,他换了稍微温和的语气,压低声音道:“我瞧出姑娘不会御剑飞行,快上来,我们中了调虎离山计,有人盯上你了。”
吴瑧目光不自觉瞄了眼公园,这回连她也发觉了,比夜幕还要浓墨的黑影掠过三四棵树,朝他们的方向悄默默溜过来。
余庆见她墨迹,一把将人拎到身后,握拳背手让吴瑧扶好胳膊,脚下的剑猝然飞离地面。
匿在公园的黑雾顷刻追着剑尾,两人一剑,三道长条黑影奔行飞往公园南面商业街方向。
飞剑转弯行到街沿,吴瑧差点因惯性摔出去,全靠拉着余庆背着的手勉强稳住身体。
反观人家,站得无比稳当。
灯影幢幢,行人车屋一晃而过,双肩有拉扯感,贴在身前的双肩包腾空把吴瑧拉往高空。
她心里叫苦不迭,包里的东西又在作怪了。
余庆以为她拽不住,反抓住她胳膊,御剑的指头尖随念咒符令现出一圈金光闪闪的圆印。
“余仙君。”
圆印里头传出清脆女声。
这声音吴瑧听得出来,去探听镜子消息,一直跟她说话的女人。
“有邪怪追杀,十息到,开护楼大阵。”
对面响声应下,就见层叠繁华的区片背后,笼盖了半条街的金色光阵冲天龛张,余庆唤动飞剑抬高位置,从街边楼房冲向阵中心金光最盛处。
果真是那幢房子,吴瑧无奈叹气。
前有藏身地但会被洗刷记忆,后有莫名其妙追杀她的黑影,包里还有个时不时发作一下的作精。
没有一件省心事。
吴瑧不放心地转头瞅了眼追兵,瞄到城市西面边缘,老远的地方爆闪炫光。
那处天色沉得压抑,乌墨浓云翻卷搅动,活像按捺不住嗜血躁动的妖魔现世。
事实如此。
另一方黑暗天幕下,中年男子身形闪动,拖曳炫光闯入浓重黑雾。雾中最浓烈的一抹黑影也不势弱,瞬移数息至乌云翻卷的天幕紫电之下,龙啸响彻一方天际。
“阁下非普通邪怪,何人?”
对方冷然一笑,“我既学你隐藏修为,便不会让你知晓,秦莫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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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唤秦莫的中年男子脸色骤变,沉着眸光不经闪动惊讶的光亮,瞬移回身却被遮天蔽日的浓云封了去路。
束灵阵。
若是旁人陷入此阵或许会被困至少一炷香时间,于他而言算不得厉害的阵法。
只是心中惊异,那名女子到底什么来头,值得一个连他都摸不透修为的魔修不惜得罪苍崇道君,声东击西将他引开。
脑中闪现那人背的白皮包,有古怪。
见他神情惊异,黑影放声大笑,道:“怎么,你们竟然不是去接那人的?倒是我急切了,早知如此,不必当道君面下手。”
“异人出,必诛之。”
什么!怪不得探不到那人灵根,那女子却能瞧见他们。
秦莫灵力大动,漫天炫彩灵力集于一点汇作明耀珠光。
施法者身死,困局即破。
绝对不能让这人的同伙抢了先。
“好一招珠光决,此招祭出,真神之下难有人挡。可惜,呵。”
黑雾不击而散,这东西本体根本不在此处!
杀招落空又耗费大量灵力,束灵阵将秦莫困于云团之下,虽奈何他不得,困个半盏茶工夫还是使得的。
秦莫微叹了口气,他输了,索性悬于空中坐定下来。
既然阻止不了,眼不见为净。
尚行市南面,晚间喧嚣嘈杂,路上行人无人感知繁华地段的追逐杀意。
兜里手机震响,前面就震了三回,吴瑧猜到不是这个世界吴瑧爸打来的,就是天杀的科长。
从前总听学长学姐说体制香,现在才体会到当中心酸。
要不还是辞职了吧,反正每个钟头都在动这个念头。
零点零几秒过后,吴瑧再次否了这个决定。
工资没发,房租还没着落,原吴瑧是个月光族,最主要她不想面对这个世界的爸妈。
又不是真的。
另外一个可能的话,试过科长的底线,昨天四个电话没接,人家发了大段大段工作不主动、下了班找不到人之类的批评话,一直到十点半……
而她明明在整装楼熄灯后溜回去睡在会议室,根本没见办公室开着灯。
吴瑧小心抽出一只手,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平衡力,加上镜子突然上带的力量,刚脱手整个人悬空飞了起来。
幸好余庆眼疾手快抓住她。
“抓好!”
飞剑飞进外围金光阵,邪怪跟着硬冲进来,脱了一层黑雾皮。
几乎接踵追到三层楼外的阵中心,两团黑雾燃了几簇火,不甘心抖动几下才回撤。
另一团跟在他们后方,吴瑧眼见那团黑雾中伸出的利爪扎进自己腹中。
剑锋般的利爪想要贯穿她后脊,双肩包脱手,镜子掉了出来。
一瞬间,时光仿佛凝滞了。
大约碍于护楼阵的力量,那团黑雾疾疾转身,尾部一段被金光烧毁,露出被黑雾包裹的邪魅紫色光彩,窜流至街对面的居民楼后方。
跟着窜出的,还有吴瑧鲜红的血,飞溅在半空。
凉凉的,身体能量很快流失。
她没死过,可是模糊的记忆提醒她,身体感受这种凉意并非头一回。
疼痛感开始袭遍全身,手臂发麻,心悸得厉害,胸中闷着辣辣的液体直往喉管奔涌,大口大口血喷薄出来。
想过带着这面镜子可能会有危险,没想到才三天,就要客死异世。
死都不加班……
她做到了。
拽她手的力量骤然增强,吴瑧像朵将枯未枯的花瓣,经人一摘,反而轻飘飘脱离了花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