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如霜的事,实则是场意外。”斟酌许久,沈明渊才开了个头。
意外!
顾元柔柳眉一挑,上次那庶长子的事,她记得也说的是意外,醉酒晚归,贴身伺候的丫鬟借着宽衣的功夫勾引,便没把持得住。
再者,恐怕在女色这件事上,沈明渊乃至沈家人的态度都不算上心,一个爬床献媚的丫鬟,哪怕生下长子,也是一句话打发到庄子上,生死不知。
薄凉如此,却是世家常态。
顾元柔倒也不是心疼那个丫鬟,只是想起当初送人去庄子,沈家还是打着为自己好的名号,不免有些腻味。
如今这个,只怕又会是一样的说法。
“如霜是父母双亡后,一个弱女子,在老家待不下去了,才来临安投奔我母亲,母亲见她可怜,又看在亲戚一场的份儿上,让我在府外寻个宅子安置下来,原想着等你我成婚后,再替她寻个好亲事的···”沈明渊说的有些口干,停下来喝了口茶水。
顾元柔却听得不耐烦了,她对两人之间过去发生的事并不感兴趣,便接话道:“意外与否,于我而言并无区别,沈公子,我不是来跟你要解释的。”
“那你要什么?”沈明渊面露不解。
他倒不是真猜不到顾元柔的来意,只是不敢置信,都什么时候了,平息外面的流言蜚语要紧,前儿御史台的人还多嘴在朝堂上参了自己一本,什么耽于女色,背信弃义的‘帽子’都往自己头上扣,他这几日正烦闷,哪还有心思掰扯这些儿女情长!
“我不是说了,如霜孤苦无依,在临安也没有其他亲友可靠,既许了我,我自然得对她负责,何况她性子素来温和,来日进府,对你只有恭顺二字,又有何不好?”
在沈明渊看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顾元柔垂了垂眸,看着手中尚且温热的茶水,水面一根青色毛尖起起伏伏,荡开半边的涟漪。
的确没什么不好的,沈家之前承诺过,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庶子,待成亲后会交给自己抚养,秦如霜身份低微,只靠美色和男人床笫之间的几句甜言蜜语,翻不起大风大浪,自己反而可以拿捏着这两件事,在沈家后宅日后的‘交锋’中,多添些筹码。
但前提在于,秦如霜没有身孕。
想到这儿,她朝一旁的木溪使了使眼色,后者从袖口取出两张纸,摊开在沈明渊面前。
“这是什么?”沈明渊瞥了两眼,见上面写着紫苏,黄芩等药材和用量,似乎是…药方?
顾元柔解惑道:“这左边,是一道保胎的药方,右边,则是一道落胎的药方。”
“你什么意思?”许是想到什么,沈明渊皱了皱眉,眼神带了几分凌厉。
看样子他是知道些什么的。
顾元柔见状却笑了,“还用我说的更明白些吗?沈公子,去还是留,你得有个选择,你选了,才有接下来的事。”
她的语气温和,并无咄咄逼人之势,可越是这样,沈明渊越觉得心慌。
两人定亲虽还不到一年,但顾元柔的脾气秉性,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那可是我的,亲,生,骨,肉。”
一字一句,停顿分明。
“我知道。”顾元柔抿了口茶,并不松口,“要么,她打掉腹中胎儿,进府做你的姨娘,要么她留下孩子,仍像现在这样住在外面,无名无分。”
她将桌上的两张纸合在一块儿,往前挪了挪。
沈明渊自然是都不愿选的,遂将那两张纸直接抓在手中,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脸色微沉地盯着对面的女子,只觉得貌比天仙,可惜无德。
“顾元柔,你正室的容人之量呢?”
“自然是…无。”
顾元柔朱唇轻启,短短四个字,听得沈明渊大为不悦。
“难道你…”
“三从四德,我自幼承蒙庭训,无一不知,女则女训,亦是熟读于心,无需质疑,倒是沈公子可知言必行行必果的道理?当初与我定亲之时,公子亲口承诺了什么,时隔不到一年,不会都抛之脑后了吧?”
此言一出,沈明渊神色一愣,原本欲要喷涌而出的怒气堵在心头,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酝酿半天,才憋屈出两个字,“没忘。”
自己是答应过成亲后凡后宅之事,皆以她为先,商议定夺,不得擅作主张,可眼下…不是还没成亲嘛?许是知道自己这话理亏,未敢出口。
思及此,沈明渊不免有些词穷。
顾元柔却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起身便道:“上次庶子之事,我已是忍让在先,可绝无一退再退之理,若沈公子实在难以抉择,我这儿还有第三个选择,或许可以斟酌一二。”
“什么选择?”
“退亲。”
一盏茶后,顾元柔带着木溪,一脸郁闷的先离开了包厢。
外面酒楼里人多口杂,待出了门,一旁等马车的功夫,木溪才低声嚼起了舌头,“小姐您说沈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什么都不选,还想什么都要不成,他也太贪心了吧。”
人说贪多嚼不烂,偏还真有那吃锅望盆的人,她今儿也算见识了。
顾元柔也觉得好笑。
她原以为沈明渊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考取功名,如今又进了吏部任职,合该权衡利弊,轻重取舍,不想还是这么‘天真’!
秦氏温顺纯良?她要真是如此,又怎么会和男子无媒苟合,赶在自己与沈明渊成亲之前珠胎暗结,分明是想借此讨个名分,为自己进府铺路。
沈明渊只想着妻妾和睦,两全其美,却不想妻妾相争,便会家宅不宁,乃败家之祸,正室还未进门,外室就有孕进府,要是生个女儿还好,若生个男孩,岂会不为他去争抢筹谋?
她此前之所以能容忍那个襁褓婴儿,也是因为孩子生母卑微,已被送走的缘故,若生母还在宁远伯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至于正室的容人之量?开什么玩笑,她都没进门,在宁远伯府站稳脚跟之前,哪来的本事容下别人?
她正想着沈明渊既不愿舍那秦如霜,又不想退亲,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之际,冷不防一道人影不知何处扑来,直接跪倒在她面前。
“顾小姐。”
顾元柔和丫鬟都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竟是石榴巷那个外室,听沈明渊提起,是沈夫人娘家的亲戚,姓秦,叫如霜。
那日她找上门时,沈明渊曾温柔地叫过一声‘霜儿’,被刚进门的她听个正着。
两个年轻男女偎依在院子一角的榆钱树下,举止亲密,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笑的比头顶的日光要刺眼许多。
偏偏沈明渊还没看见她,就着女子的手吃了颗樱桃,便轻易许诺:“过几个月我和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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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成了亲,立马就派人来接你入府,到时候木已成舟,量她也闹不成什么幺蛾子来。”
“多谢沈郎。”
····
稍稍回神,顾元柔神色不虞。
秦如霜这一跪,就在八仙居外的街道上,这会儿本就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往来的行人过客见状大都缓下脚步,有些好事的干脆还凑近了些,议论纷纷。
偏生跪着的人还不开口,任由旁人指点。
木溪一手扶着小姐,忍不住开口道:“秦姑娘来,莫不是找沈公子的?”
闻言,跪地的女子这才抬起头来,只见一张芙蓉面,柳叶眉,肌肤白皙,一双杏眼微红,隐隐泛着泪光,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加上一身素色长裙,更衬几分楚楚可怜之意。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这是做什么?”木柳有些沉不住气了。
“我是来找顾小姐的,有些话,想当面和您聊聊。”秦如霜一脸的恳求。
顾元柔却并不想搭理,转身欲走,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抓住裙边一角,一扯,没扯动,她认命地转过身,深吸一口气,竟高声道:“秦姑娘你到底想怎么样?沈明渊辜负了你,是他的问题,你年轻不谙世事,孤身一人在临安,被人哄骗也是在所难免的事,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只会在外面金屋藏娇的负心之人,你放心,你既来找我,我一定替你讨个公道,咱们现在就去宁远伯府。”说着一把拉住秦如霜的胳膊,硬生生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拽着就走。
秦如霜一听便慌了神,她哪里敢在这时候随顾元柔去宁远伯府,岂不是自投罗网?
“顾小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元柔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有些打乱了秦如霜的主意,她到底年轻,脸皮没那么厚,能弄这一出众目睽睽之下给人下跪的把戏,已经很舍脸面了。
可顾元柔显然更舍脸面,两三句话,直接将沈明渊点了出来。
人群中随即一阵哗然。
这几日谁还没听说过宁远伯府的热闹,沈二公子在外面置了一房外室,被未婚妻带人堵上门连砸带打,揍的是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好像说是破了相!有人趁机乱传消息。
秦如霜挣扎着不愿离开。
沈明渊正好从八仙居里出来。
僵持之际,街道一头,老远传来喧闹的动静。
“快躲开,马来了。”
“前方快躲开。”
“啊啊啊~”
“救命…”
‘哒哒…’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路过之人纷纷躲避。
顾元柔也想躲,可她被秦如霜死死地拽住了胳膊,根本来不及…
“吁~”
骏马的嘶鸣声最终停在了两人头顶,马蹄也是,咫尺之遥,瞬间落在地上,又‘哒哒’地原地跑动了两下。
她眨了眨眼,还有些惊魂未定之际,手腕忽然一重。
秦如霜被吓晕了过去,倒在她胳膊上,缓缓滑落在地。
顾元柔没有去扶,倒是沈明渊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将秦如霜从地上扶入怀中,“霜儿。”
此时,众人回神,又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他们之中或认识或不认识宁远伯府这位世子爷的,眼下便都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