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被死对头叫作贱狗!
    季清欢胸前的白衫布料被快速拽开,声音在内室窸窣响起。

    “走吧。”白檀将沉默的少年推向门口。

    韩枭坐回软榻窝着,表情阴沉。

    厚重雕花房门开合一瞬,外面的寒风夹杂雪花与冰雹呼啸灌入,凉风刺骨!

    *

    温暖室内。

    窝在软榻里的韩枭披了张墨狐毛毯,少年瓷白脸庞被狐毛簇拥着像搁在黑绒布里的珍珠,贵气逼人。

    随便怎么瞧都是雌雄莫辨的清冷美人,好看到惊心动魄。

    刚才被他掀翻的矮桌已经叫小厮搬回来,又重新上了一盏热参蜜茶,冒着袅袅热气。

    手里捧着书籍却根本看不进去,连翻到哪儿都不记得。

    韩枭脸上的表情,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凝重。

    怎么还没动静?

    不会有人敢私自将季清欢救走吧。

    里外都寂静太久,他忍不住用凝白指尖推开窗台!

    “吱——”

    冷风瞬间从窗台灌入,寒气扑的他直蹙眉。

    等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放心,没人敢救。

    季清欢正跪在他寝殿门前的庭院里,跪姿挺拔僵直。

    可是已经将近两刻钟,难道不冷?

    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装成软骨头,逆来顺受。

    ....真被匈奴进犯吓破了胆?

    不准!

    他还没有将他彻底打败,怎么能先被匈奴领先!

    韩枭憋着急躁,纵目往院里看。

    再看看。

    “......”

    整个夜空乌云蔽月,只有周围廊下悬挂着暖色灯笼。

    摇曳的灯烛将漫天飞雪映出残影,夜幕深沉,可能是老天怜惜他让冰雹骤减,只剩雪势越来越大。

    季清欢自始至终都很沉默。

    不管是被人无礼的扒开衣襟,还是被按在这里跪着。

    没有流露出对韩枭的半点反抗,只为自己硬扛着严寒。

    他垂着白净眼皮看身前青石地,地面上的落雪越来越多,一层覆着一层。

    刚才那个侍卫似乎有意替主子积德。

    没把他的纯白衣衫全部除去,只叫他敞着怀。

    单薄白衫被卷着雪花的寒风吹开,其实这跟脱了也没什么两样。

    总归都拢不出半点热气,冷的透骨。

    季清欢在心底告诉自己,不冷,能扛.....

    全靠一股子斗狠的劲儿撑着他跪在这里,冻死都不反抗!

    反正已经落到韩枭手里了。

    趁他现在有好机会,多气一气韩枭。

    “......”

    韩枭正隔着窗台遥遥看人。

    他视线落在跪地少年削薄的身躯上,重点是腹部。

    季清欢的亵裤边缘肚脐底下,有一条被匈奴划出的新鲜刀伤!

    手掌长的刀伤不久前被他拿剑柄戳过。

    韩枭就是故意戳的,想看季清欢翻脸跟他动手。

    不过季清欢当时跟木头人似的。

    他故意拿剑柄戳伤口都还是不吭声,很没意思,就没再继续戳。

    只是刀伤太新,剑柄随意碰两下就又泌了些血珠。

    “....世子,放过我吧.....”季清欢哆嗦着喊。

    在庭院里跪着的他此刻没觉得伤口疼,还有心思故意求饶,给韩枭的怒火添把柴

    。

    极致低温里,他伤口附近的血珠都被冻成红霜了。

    看着就像往洁白绸布上扔了一根红线。

    他素来是能忍疼的,感受不大。

    就只觉得冷。

    好冷。

    求饶的话果真惹怒韩枭,韩枭几乎要从软榻上蹦起来。

    “你再敢求饶,我就叫你跪死在外头,闭嘴,闭嘴!”

    “......”季清欢唇角僵硬的勾了勾。

    他极力遏制着不叫自己发抖,但被绑在身后的几根手指始终颤个不停。

    鸦羽长睫没多久就挂出一层雪霜,鼻尖也冻红了。

    英气俊美的脸庞愈发煞白,唇瓣也苍白到毫无血色,并且隐约发紫。

    终于,季清欢连胸膛都开始颤。

    “自己找罪受,活该!贱狗,那几根麻绳能捆住你?自己不愿意挣开,你就跪!冻死你个废物!该死的东西!”

    韩枭趴在窗口连声唾骂,也被凉风吹的打了个寒颤。

    但他骂完就咬着牙闭嘴了,眸色阴鸷的望着那道跪地身影。

    心说,为什么还不挣脱?

    这十几年里季清欢样样都得拔尖儿,总害的他被父王训斥不够好,比不过季沧海的儿子,叫他心里憋屈多年。

    今晚季清欢可算落他手里了。

    他想看看多年的死对头是何等出色,好预谋将这人从骨子里彻底打败,碾压到脚底下,竟有这么难?

    世上真有宁愿活活冻死,都不叫他如意的歹毒废物。

    简直脑子有病!

    争锋十几年第一次见面的死对头,是头又蠢又笨还死心眼儿的倔驴。

    韩枭隔着窗台在心底骂人,隐约开始皱眉。

    .....真的还不挣脱?

    这种天气,跪在那儿跟受刑没什么区别。

    庭院昏黄烛光里,他看不清季清欢的脸。

    只能看到那件单薄白衫在寒风里颤抖,不停的打冷颤。

    跪着的人也已经摇摇欲坠了。

    该死的,季清欢是真想一声不吭冻死在这里?

    他俩之间那个约定还没履行,绝不能让季清欢死掉。

    韩枭烦得很,十几年来就只有院里那人能叫他吃瘪,没想到今时今日,他还是被这歹毒的东西压制着。

    最终,一道忍无可忍的嗓音划破庭院寂静——

    “喂,你别死我这里!”

    “......”

    跪着的人没法儿回话。

    季清欢已经出现耳鸣症状,耳道里全是沉闷嗡响,只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确实,绑着他手腕的麻绳他一挣就能断。

    只是他不想挣,不想叫韩枭如愿。

    而且抛开他俩的私怨之外——

    他不仅不能挣脱,也不敢起身往前殿跑去找爹求助。

    因为真的是丧门犬。

    因为季家已经陷入绝境,需要韩王救助。

    他怕不顺着韩枭,韩枭就有理由真的派人出城夺回热食。

    更怕城外那些百姓以及他姐姐季清凝,今夜又冷又饿的挨不过去。

    他自幼习武,只在这里跪两刻钟就已经冻的发颤,意识不清。

    城外的人可是要冻一整夜的。

    八千多名百姓还有约一万人的季家军,也不知等到天亮能剩下几条命......

    好冷,已经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了

    。

    季清欢头脑冻的近乎麻木,呼吸都没剩多少热气,眼皮快要支撑不住的彻底合上。

    “......”

    “世子?”白檀站在窗外的廊下,收回望着庭院的目光低声说,“要是闹出人命,王爷会教训您的。”

    世子这是在逼院子里的人....求饶?

    可是刚才季少主不是已经求饶了吗,白檀看不明白。

    “......”

    “季清欢,我算你有种!”

    窗口响起一道捎带吃瘪的怒声,刚摆好不久的矮桌又被踹飞了。

    韩枭把他披着的墨狐毛毯团成团,直接砸白檀脸上。

    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墨绿色绸缎里衣配朱红色雕花窗台,衬得他像一根长出盆外的绿黄瓜。

    比季清欢还小一岁的韩枭,暴躁吼着——

    “拖到偏殿去!丢热水桶里烫个半熟,再弄点什么姜汤给他多灌几碗,不许叫他死了,绝不能死了,留着命本世子以后慢慢玩!”

    “......”

    多谢你的慢慢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会死掉了,季清欢想。

    随后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倒在庭院里昏死过去。

    这夜的雪很大。

    城外的季州百姓都没了家。

    而跪着的季清欢不仅没了家,连人格也没了。

    穿来异世不曾向谁服过输的他。

    因为家园尽毁,只能跪在这里被死对头叫作贱狗!

    *

    翌日,天光大亮。

    韩枭睡醒连早膳都没吃,直接披着白狐斗篷往偏殿去。

    他如今的心情就像刚得了新鲜玩具。

    堪称爱不释手,老惦记着要看看。

    “季清欢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