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闻潺听着这话怎么有点像是对他说的一样。
不过倒是有些牵动他的心。
和她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好像摆脱了在他心中那个根深蒂固的重利轻义的商贾女刻板印象。
反而她善良,机灵,热情的那一面在他眼前展现的越来越多。
他定睛看了她一会,倏而移开眼眸,却发现齐思恒的目光也停留在叶玉颜身上。
齐思恒静静地站在叶玉颜身侧,看着眼前今日着了一身浅碧色骑马装有着一双很灵的眼睛的小娘子,。
春风扬起她那发髻上的青色发带,整个人仿佛与那嫩柳梢儿融为了一幅画。
他在想,这样的女子好像前面的二十年他很少见到。
他清楚的看见她佯装一副轻松平淡温和的口气淡笑着徐徐向自己的妹妹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可他分明看见她藏在袖袍里的手指攥的很紧。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却依然为了不受污蔑而勇敢面对。
那不是两个娘子在对话。
而是下位者鼓起所有勇气在反击上位者的无理权威。
就像自己袖中那薄如纸的金叶,可以观赏,也可以买卖,还可以杀人。
“低不低贱不是由本娘子决定的,是天下人都觉得商贾低贱,你改得了本娘子的观念,你改得了天下人吗?”
齐可芯轻嗤一声,骑在马上高昂着头颅,洋溢着盛气凌人的笑容。
“玉颜没有改变天下人的想法,只想得到基本的尊重,还望娘子勿要以偏概全。”叶玉颜抑扬顿挫地扬着下巴回道。
“想得到本娘子的尊重,那就放马过来赢了我!要是如那秦闻沁一样像个绵羊一般软塌塌连累我们红队输了球,别怪本娘子手下不留情!”
齐可芯见隔壁马场的郎君们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便更嚣张跋扈的举着马鞭指着叶玉颜的方向威胁道。
“听说有热闹可看?”
“热闹在哪里?”
“中郎将的未婚妻是哪一个?”
“我嘞个乖乖,这么水灵的小娘子我阿娘怎么不给我指腹为婚一个?”
“……”
秦闻潺听着打完马球散发一身汗臭味的那些世家公子在议论叶玉颜,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堵得慌,便转身往马场外去将叶玉颜的旺财牵了进来。
“啊哈哈哈哈,这就是叶玉颜的马儿?”谢知秋捂着嘴巴笑得前俯后仰,“确定不是一头毛驴儿?”
齐可芯更是愤愤地拿起马鞭在空中甩出清脆的响声,更觉羞辱。
“这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各位莫看轻了我这马儿。”叶玉颜从袖口掏出早上在路上摘的野果子,小心翼翼地喂进了旺财的嘴里。
“不是我说妹夫,这叶娘子不懂你也跟着糊涂啊?这马瘦成这样,怕是一上场就得晕过去——”谢知春从袖筒里掏出炒花生悠闲地嗑着。
一旁的谢知秋听见,羞得拿手帕捂着脸哼唧一声。
“谁是你妹夫?再胡说砍你没商量。”一旁抱剑而立的秦闻潺不耐地横眉冷竖,斜瞟他一眼。
谢知秋见秦闻潺如此抗拒兄长的一句玩笑话,委屈的瘪起嘴巴,哼了一声就往一旁的贵女堆儿里气冲冲地走去。
谢知春立即噤声,边嚼着花生边低声嘟哝道,“幸好不是我妹夫,不然郎君我有几条命够你砍的。”
“此马虽瘦小,但头部呈锥形,鼻孔大而圆,前肢笔直,马背短平,尾巴纤细,未必就比婠婠的雪蛟跑的差。”
齐思恒从头到尾细细端详了一遍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野果的旺财,轻轻一笑,很是期待稍后的比赛。
“就这瘦马也能让你夸出花儿来,子弦可真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水部司郎中。”谢知春讨嫌地凑过脑袋向他伸出大拇指,笑意意味深长。
齐思恒云淡风轻的一笑,并未同他计较。
马球被抛向空中。
两边骑在马上的娘子都翘首以待,默默握紧手中球杖,想抢先夺下第一球的掌控。
球向下方两张花容月貌的脸庞落去。
【啪。】
“我没看错吧?”本是胸有成竹同其他娘子说笑着的谢知秋揉了揉眼睛,“怎么被她夺去了!”她气得咬牙跺了跺脚。
叶玉颜竟然先于一瞬快过了齐可芯的球杖,将马球拍了下来,继而迅速一手勒住缰绳趴骑在旺财背上一手用弯月形球杖在场上迅速向对方的球门驱动马球。
齐可芯气得咬住下唇目眦欲裂,不甘心地急忙夹紧马肚呵斥掉头追赶。
“怎么会呢,明明齐娘子的马儿更加高大,按道理应该是她的球杖先拍到马球啊……”一旁傅太师的嫡子傅砚书疑惑地抚着下巴,看着马场上你追我赶的两个娘子。
秦闻潺的嘴角悄无声息地偷偷骄傲的抿起。
不是马儿,也不是人,而是人与马的默契。
前几日叶玉颜刻意站在巨石之上,用鱼竿吊着瓜果逗弄旺财抬起前身奋力去够。
笨人也有笨办法。
“叶娘子的马儿虽瘦弱低矮,但刚刚马球坠下的时候她的马儿直起了前蹄,只那一刻短暂高过了婠婠的雪蛟,故抢得了先机。”
齐思恒徐徐解释,负手而立继续追逐着场上那抹翠色的身影。
她飞马击球,动作敏捷,好不灵活,球仿佛在她杖下跳起了舞,有了生命,追逐着她旋转。
旺财奔跑起来的速度迅如闪电,很快把雪蛟甩在后面一大截,急得齐可芯在后面疯狂抽马鞭,手都快抡冒烟了。
追不上的。
秦闻潺心道。
第一天试马的时候,旺财发狂那天,他骑着自己战场上万里挑一的飞云都差点没有追上。
区区一个娘子骑着玩儿的雪蛟,想赢,除非六月天下雹子。
“嚯!进球了!”谢知春兴奋的啐了一口花生皮,满口喷花生皮地拍了拍秦闻潺的肩膀示意他看。
“第一局,叶娘子胜!”场上充当裁判的刑部尚书的嫡子卢云鹤洪亮的嗓音响彻全场。
秦闻潺皱眉嫌弃地躲开谢知春的手,抬起眼皮看着马上那绽开如花笑脸的叶玉颜,自己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齐可芯气得用马鞭狠狠抽了一下身下的雪蛟,马儿痛的发出嘶鸣声。
“再来!”
“第二局,叶娘子胜!”
场上的气氛达到了空前热烈。
郎君们兴奋地为叶玉颜呐喊着加油,娘子们则脸红脖子粗的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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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手中的球杖为齐可芯鼓劲儿。
“第三局,叶娘子胜!”
卢云鹤激动地用锣锤用力地敲了下锣。
比赛结束。
叶玉颜累得气喘吁吁,不忘又从袖口掏出几颗青果塞进旺财嘴里,奖励性地顺了顺它头上的白毛,继而小心地踩着马镫落了地。
“齐娘子,现在民女有资格进红队参加下月底的马球赛了吗?”她轻轻右手拂开被风吹到脸颊的青色发带,面带真挚笑意的扬起下巴在马下看着马上的齐可芯。
齐可芯现在又气又累,怒火燃烧到达了顶峰,看着马下一脸笑意的叶玉颜那简直就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在不要命的向自己炫耀。
她已经丧失了理智,只觉马下不远处的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技不如人,窘迫羞耻感快要将她燃尽吞噬,她气极地举起马鞭就要向叶玉颜抽下去。
“低贱!”
一群娘子们发出惊呼声,谁也没有想到太尉府的嫡女会如此的不顾忌贵女之仪,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一个女子下死手。
一直关注着叶玉颜的秦闻潺登时瞳孔放大,情急之间直接将自己的剑鞘掷了出去。
齐思恒也第一时间拿起石块击向齐可芯座下马儿雪蛟的前腿。
奈何鞭子是带了其主人十分的怒气挥下的,即使剑鞘重重的敲击上齐可芯的手心并裹挟着鞭子飞向一边,但鞭尾还是扫过了叶玉颜的前脖颈处。
她只觉锁骨上方麻丝丝的,接着便是一阵尖锐的灼烧的疼痛感袭来。
那石块正中雪蛟的前腿,马儿痛苦的嘶鸣一声,正因手痛而面部狰狞的齐可芯被顺势摔下了马背,重重的摔在地上。
秦闻潺急忙冲上前去拽过叶玉颜查看她的伤势,齐思恒也紧跟了上去,一群人也乌压压的看热闹般围了上去。
只见那白如陶瓷的锁骨上面的脖颈处有一道鲜红色的血痕狰狞,渗出一排血珠,看起来分外可怖。
“痛吗。”秦闻潺身上比这严重几百倍的伤处处皆是,只是这伤如今伤在了她的身上,却像伤在了他的心口窝上,一把钝刀子在那不断地磨啊磨,让他无所适从。
叶玉颜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平日红润的唇瓣已开始泛白,她倔强的强撑着摇了摇头,“没事——”
“嗨,怎么没伤在脸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知秋看到伤口在脖子上,遗憾的说着风凉话。
秦闻潺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唇瓣收成一条直线,声音像是淬了冰,“伤在你脸上如何?”
谢知秋只觉毒蛇的信子不停地舔舐着她的每一个毛孔,冷的她打了个寒颤。
谢知春急忙捂住他嫡妹那惹事的嘴巴,向人群外拽去,压低声音呵斥她,“你可别在太岁头上动土了,把他惹疯了在场的谁能打过他?”
“叶娘子,在下那有治创表伤奇效的金疮药,不会留疤,这就让下人回府去取——”齐思恒愧疚的深吸了口气,看着她苍白的脸,堵的他发不出声来。
秦闻潺将他看似轻力却不容抗拒地推开,眼里浓云翻滚,“这马球赛如今倒像是成了你太尉府主办,我竟不知何时参不参加还得想办法得到你太尉府齐大娘子的许可,本是明日我便去殿前敬问圣上,这马球赛如今是哪个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