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去云顶书院探望黎知璋已过去半月有余,如今已是阳春三月,不消几日便是春闱。
因上半夜未睡,叶玉颜直睡至日上三竿才起。
睁开眼便打发了碧萝去打听回秦闻潺已退烧并进过餐食的消息,她便放心大半,收拾妥当便作男装打扮去了集市采买昨日列的那一长串清单上的物品。
仔细货比三家采买一番后,便让马夫驾着马车载着她和碧萝还有一车的货物迎着春日的暖阳直往云顶书院踏光而去。
因还未到每月十八书院规定的探亲日,叶玉颜不被允许进入书院,守门的护院只管遣人去寻黎知璋来院门这里见她们。
叶玉颜和碧萝费劲地将马舆之上的包裹拽了出来,安置在一旁的青石之上。
青木葱郁,叶玉颜气喘吁吁地亦坐至青石之上,碧萝见她额间汗意盈盈,便扯了帕子轻柔地为她擦拭去汗珠。
“离春闱且有好几日呢,娘子本就未休息妥当,再过几日来也可的,何苦让自己这样劳累。”碧萝心疼道。
叶玉颜拉过她正拭汗的手借势在脸颊紧贴着蹭了蹭,“本娘子知你心疼我,碧萝最好了。”
碧萝忍不住被她这一副撒娇的模样逗得没了法子,另一只手微挡唇部也轻笑出声。
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叶玉颜收起笑意,向前望去。
一个身形瘦削的青衣郎君走了过来,虽未着华服,却难得的气质清正,内敛沉默。
是黎知璋。
半月未见,他更显清瘦,想必是胞姐的猝然离世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想到这,叶玉颜的心里便翻涌而上一阵苦涩。
“替家姐谢谢娘子。”他双手相叠于胸前,微微附身。
叶玉颜扑了扑衣衫上的灰尘,也站起身来行了个万福礼。
“看来郎君已经听说昨日的事。”听他没来由的就道了声谢,怕是已经听闻了昨日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叶玉颜微扬下巴,将视线投向朗月清风的那人。
黎知璋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眼皮下敛,面无异色,活像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濯濯莲花。
听闻她的回应后,方才规矩地轻抬眼皮与她对视。
只见那正对他笑吟吟的小娘子虽着了身宽松的男装,却肤光胜雪,光彩照人,面若银盘,如明珠生晕。
“昨夜听其他学子说有一叶姓商户女以身涉险深入狼窟,将那强抢民女无恶不作的暗香阁以一己之力重创捣毁,强逼三皇子下台,且让那些贪官污吏无不夹紧尾巴,胆战心惊,实乃女中豪杰,大快人心。”
黎知璋眼神中掠过一丝畅快,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不停闪烁在他的青丝之上,清润的嗓音如雪压青松,刚正不阿。
“在下斗胆猜想那位女中豪杰应是娘子你,故特此道谢。”他复又认真鞠了一躬。
“流言着实夸张,此事办成,岂会仅凭我一己之力?”叶玉颜有些慌张,忙忍不住解释道,“我只是一介商贾女罢了。”
“官有好官坏官,商亦如此。”他坚定道,“只要为民做主,使其安居乐业,什么男子女子,什么士农工商,只要人人心向光明,皆可撼动天地。”
他立于树影之下,一身朴素青衫,却让叶玉颜心头震撼。
他一定会当官。
他必须得当官。
他,会是个好官。
叶玉颜面对他的赞美,着实有些羞赧之意,便低下身子慌张地扯开青石之上的包裹唤他来看。
“我也不知春闱前该准备些什么,这里有些新的笔墨纸砚,还有镇纸和雌黄,你这两日先提前试用一下,免得春闱之日用不习惯影响发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她有些担心地一笑,然后继续拿出包裹里的几间分码叠放的衣物,一看材质便是价值不菲。
“我看你身量同我家中四哥差不太多,便拿了他的衣服去布坊为你定制了几件常服袍衫,郎君待会回了寝房便试试是否合身。”
“这里还有两包吃的,这几日你先把这包不耐放的梅花酥吃了,那包胡饼耐储存,可以带去考场,味香又饱腹,才有精力好好考试。”
黎知璋看她蹲在青石旁,正事无巨细地为他展示着她精心准备的食物与用品,那一瞬间,他忽觉自己的心被触动了一下,跳动的有一些快。
好似除了阿姐,再也没有一个女子曾这样细心的对待过他。
“为什么……”他轻轻逸动唇瓣,“对素不相识的我这样好。”
“我们娘子人美心善,待谁都一样好。”碧萝怕眼前的学子生出些什么别的心思,边打包着行李边忍不住插嘴回道。
叶玉颜站起身来,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小腿,笑意盈盈道,“郎君可是忘记了与我那笔生意?”
黎知璋望着她,恍惚间觉得她是一只误入丛林的精灵。
“待郎君高中状元,可是要还我十倍酬劳的。”
叶玉颜夸张地用双手比了个十字说道。
黎知璋一向沉寂如深潭黯淡无光的眸子此刻却有流星划过。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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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大将军府门前,在马车里昏睡了一路的叶玉颜打了个哈欠,伸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睡眼惺忪的问碧萝。
“什么时辰了?”.
“将过申时。”碧萝伶俐地跳下马车,伸了手来接叶玉颜。
叶玉颜懒洋洋地掀开车帘,下午的阳光暖暖的,正打在她微眯的瞳孔里。
一个身着月色长袍的如玉郎君逆着光向这边骑着马缓缓而来。
不对。
她用手轻轻遮了下光线,渐渐分辨清晰。
骑得分明是一只毛驴。
竟是宋麟。
他嘴里叼着根嫩绿枝条,身上背了个鼓囊囊的包裹,正优哉游哉不急不慢地骑着毛驴哼着小曲儿在大将军府门口停下。
“宋郎君?”叶玉颜有些惊讶他怎会前来,热情地喊了他一声,便轻巧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叶娘子。”宋麟嘴角扬起,慢悠悠地从毛驴上翻身而下,慢条斯理地将毛驴拴在大将军府门口的老柳树上。
“今日听闻逐涧受了二十廷杖,我特意来看个热闹——”他忽觉语出有误,急忙刹住改口,“额,是特意来探望一番,还带了我最新制的涂抹外伤药给他一用。”
叶玉颜忍不住嗤笑一声,不愿揭穿宋麟想来笑话秦闻潺的本意,忽听他说到外伤药,便灵光一现。
“宋郎君那可有治手上利伤的药膏?被利器刺穿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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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种。”她问道。
“当然。”宋麟将包裹拽到身前来,在里面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一罐药瓶,塞到她手里。
“一日三次涂抹患处,不出十天皮肉恢复如初。”宋麟讲解道,“不过里面伤到的筋骨便不好说之后的行动是否受碍,若是将人带到我面前,或可有一治。”
“太好了,郎君今日便住下吧,天色也不早了,我这就去请人。”叶玉颜笑意盈盈。
宋麟还未点头,叶玉颜便开心地拿了药瓶一阵风似的钻上了马车,碧萝连忙跟着也追了上去。
“去太尉府!”叶玉颜在马车车舆内喊了一声。
马夫应了一声,便呼唤马儿掉了个头,往城东太尉府的方向扬长而去。
宋麟疑惑地用手指挠了挠下巴。
太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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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麟吊儿郎当地进了沐溪居,看着秦闻潺一脸菜色的趴在床榻之上,正幽怨的看着他。
“汝来作甚。”他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便微微支起了手肘。
“为兄怕贤弟死的不够快,特来加点猛料。”宋麟将包袱随意扔到桌子之上,肆意地走到秦闻潺的榻前,一把掀开了他臀部遮挡的薄衫。
“喂!宋麟你——”秦闻潺羞恼地恨不得给他一刀。
“啧啧啧——”宋麟砸吧着嘴摇着头,“吾弟此番可真是受苦了。”他将薄衫重新覆盖到他身上,自顾自地转过身去了桌旁打开包裹准备配药。
“你吧,就是凡事太较真了,以后还且有苦头等着你去吃呢。”宋麟一边配着药一边嘟哝道。
秦闻潺没有出声,只微阖上眼皮听他闲扯。
“那李云祁就算不受宠,那大小也好歹是个皇子,你将他扯了下来,圣上可不是把气都撒到了你身上。”
“这次捡回条命,你就偷着乐吧。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跟初生牛犊似的耐不住气。”
宋麟将药材包好,扔给一旁的平安,“去给你家郎君煮了去,十碗水熬成一碗。”
平安恭敬地哎了一声,急忙取了药往外跑。
“你要有那牛劲儿无处使,就赶紧成亲,往你夫人身上去使,可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麟话音还未落,平安就被惊得脚底打了个滑,差点飞出去。
“你能不能别说话着三不着两的。”秦闻潺蹙眉,随手拿起床上的一把扇子扔了过去,示意他闭嘴。
“怎么,叫我说中了吧。也是,未婚妻要跑了你知道急了?”宋麟轻嗤一声,又开始研磨药粉给秦闻潺制涂抹的药膏。
“什么意思。”秦闻潺冷眼睥睨他。
“方才在府前我碰到了叶娘子,她跟我要了治手伤的药膏,去了太尉府,我看八成是去找齐思恒那小子。”
宋麟絮叨着,“你让我说甚好,你比起那京都城第一美男,也就是比他块头大了点,其余——嗨,小娘子们又尤其喜欢那些温润如玉的,再看看你,一天天跟别人欠你八百吊似的——”
秦闻潺再没听进去宋麟后面的嘟哝,只藏在中衣袖中的手默默握成拳,心底烧起了一把妒火。
这丫头一天到晚见不着个人影,原是去寻齐思恒去了!
他是因为谁才受的这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