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闻潺一会儿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深海里,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一会又觉得自己被抛进了油锅里,热的他烦躁的想要褪掉身上所有的束缚。
就这样在似梦非醒的冷热交替的痛苦中折腾了几回,汗液终是湿透了他的衣襟,不知何时,他感觉后背上仿佛停驻了一只被雨淋湿的蝴蝶,在他的后背来回扇着蝶翅,那一点温热的湿意痒痒的,却又说不出的惬意。
他渐渐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
臀部上的皮肉伤比白日还要痛的厉害,此刻仿佛压上了千斤的重量一般,坠的他着实难受。
他有点头晕,没精打采的眼神看向烛光投到的床榻内侧墙壁上。
那上面正有一个不断晃动的影子,被烛光拉的长长的。
朦胧中他本以为是平安在替他擦身,恍惚片刻后却忽然反应过来那明明是个女子的身影。
他屋子里一向没有侍婢,更不可能是阿娘,她明明去了禅风寺。
总不会是……
他在想到那个可能后,眼睛逐渐睁大,手指不自觉窘迫地蜷缩起来。
耳朵倏地红了。
那圆滑柔软的指腹不小心蹭过他的旧伤疤,他的心跳和呼吸都忍不住随之颤栗。
她怎么敢!
如此,如此……
正惶恐羞窘之际,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正径直探了过来,正与他对视了个正着。
心虚袭来,那股突如其来的战栗一下子震得他四肢五骸瞬间麻酥酥的,整个人呆在那里局促不安,一下子不知道此刻是该装死闭眼还是一脸威严的怒视她。
反倒是她先吓得将帕子扔飞了出去,恰好落到他的脸上。
“平安!你家郎君活过来了!”她大惊小叫道。
秦闻潺:“……”
“不不不,是醒过来了!”她大脑一下子卡了壳,反应过来后迅速改正自己,急忙唤在门外桌上打盹的平安进来。
碧萝也一下子被惊醒,也慌张地揉了揉眼睛,向床榻边跑了过来。
秦闻潺方拿下脸上的湿帕子,僵硬的向反方向转过头来,就见三张紧张他到不行带着关切眼神的脸放大在眼前。
还未等他张口,叶玉颜便径直将柔夷贴到他的额头之上。
“还是有些烧。”她皱皱眉头,转过头吩咐平安去将桌上早已放凉的药去重新加热,又让碧萝去厨房重新煮完粥来。
秦闻潺一时无言,只瞪着眼睛看她随意地将两袖捋到手肘处,看那洁白的皓腕在铜盆的清水中浮浮沉沉,不消一会儿便又将帕子拧干走了过来放置到他的额头之上。
看她从容自若理所当然的吩咐着自己的贴身侍从,秦闻潺心里有点怪怪的。
倒不是嫌她多事。
而是觉得她一副……
他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最适合的形容词。
一副好似是这个屋里的名副其实女主人的样子。
终于想到最贴切的形容,可他却有些烦躁羞赧的头脑更加发胀起来,连双手都不知道摆到哪里才好。
这不是他熟悉的自己。
什么时候,在她面前,他的高傲,他的尊严,他的镇定自若的形象。
全都变成了脆弱,小心翼翼,还有结结讷讷。
可他竟不觉得内心愤怒狂躁。
倒像是一场甘心的承让。
“喝水。”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间里,她去倒了一杯清水来,递到他嘴边。
他着实是渴了。
睡了那么长时间,又流了那么多的汗,他的喉咙早已干的都有些发痛了。
他有些虚弱的支起胳膊肘,微微撑起上身,没等他接过水杯,叶玉颜便径直将水杯递到了他的唇边。
他心虚地又将手放下,继续支撑着身体,只有些耳根发热地微启双唇,水流顺着焦裂暗红的唇面滚进口中,干涸的舌尖一触到甘泉,便喝的有些着急,连水珠都顺着脖子向下划去,痒痒的。
秦闻潺的喉结咕咚咕咚的上下滚动着,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莫名的加快了些许。
“你一直守在这里。”他喝完水,用寝衣的袖口轻抹了把唇畔的水珠,嗓音低哑。
望向她的目光裹挟了连自己都未发现的一丝温柔。
“对啊。”叶玉颜将茶杯放回桌面,浑身疼痛的伸了个懒腰,边打着哈欠边点头回道。
“你前半夜都烧迷糊了,我本想要是下半夜再不退烧,就得去太医院把那些大夫全都绑回来给你看病。”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一屁|股又坐回了方凳,面对着他的侧姿。
“你就不怕巡逻宵禁的金吾卫将你抓去大牢。”秦闻潺心里暖暖的,面上却依旧一本正经。
“嗨,生病的是你,你是谁呀,堂堂金吾卫中郎将,给你请大夫那还不是秃子当和尚——”
秦闻潺疑惑地蹙起眉头。
“不费手续呀。”叶玉颜双眸亮晶晶的透着狡黠,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捂住嘴巴眼睛笑成了月牙。
秦闻潺先是扯了嘴角无奈的一笑,后目不转睛的偏头看着她,看着正乐个不停的她,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宠溺。
“郎君,药来了,不烫,正适口。”平安一溜小跑,将温热的碗凑到正支着前臂的秦闻潺面前。
热气蒸腾着,那刺鼻的气味冲得他眉头直皱,忍不住厌弃的扭过头去。
叶玉颜见状,径直接过药碗,乘其不备直接用另一只手捏过他的下巴,径直灌进他的嘴巴里。
秦闻潺奈何受伤的部位太痛,根本躲不开她的动作,只得不愿地微张开嘴,屏住呼吸大口的喝了下去。
直至碗底再没了那褐色发苦的液体,叶玉颜才松开了对他下巴的钳制,满意地将药碗递还给了平安。
平安喜不自胜,“还得是娘子厉害,平日想让郎君喝点药,那怕是比登天还难。”
秦闻潺嫌他多嘴,剜了一眼后便只顾被苦到五官扭曲,烦气的将脸扭向床榻内侧,不再搭理他们。
叶玉颜冲平安无声地偷笑,继而起身从腰际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颗粉色糖丸,便探过身迅速将其塞进了秦闻潺嘴巴里。
“什——”秦闻潺猛地扭过头来,第一反应便是要吐出去,却被叶玉颜用掌心紧紧捂住他的嘴巴。
片刻后樱花的香甜气息在口腔内蔓延开来,渐渐地将那药的苦涩味掩盖了去。
秦闻潺不再挣扎,叶玉颜也松开了他的嘴巴,坐回了方凳之上,得意地抱臂看他。
“想不到堂堂中郎将天不怕地不怕,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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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三岁小儿一样害怕喝药——”
她揶揄地挑了下眉。
“谁怕了?”秦闻潺含着口中的糖丸,吃人嘴软,气势又降了几分,“我是嫌那药太烫,想等凉了再喝罢了……”
“喔——”叶玉颜夸张地拉长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倒是小娘子我错怪中郎将了。”
秦闻潺懒得和她计较,只理穷地复趴回床榻,将脸庞朝向里侧的墙壁。
安静片刻,叶玉颜复又出声,没了刚才的逗笑语气。
“你身子未好,我本不该叨扰你,又怕耽搁了时间——”她轻轻用手指戳了戳秦闻潺背对着她的肩膀。
“暗香阁的那些姐妹们,你打算如何处置?”
舌尖上的甜意还未散去,秦闻潺闻言,缓缓转过头来趴下,“自然恢复自由身,返乡,亦或是找份闲工,随她们心意。”
她睫毛微颤,拢在一起的双手一紧,抬起眼皮看向他,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怕是心欲返乡,乡不容。”她的心里泛起一阵寒意,不自觉地有些憋闷。
他凝视着她,这一刻,他竟能体会到她心中的那份烦闷与担心。
因她是商贾女子,更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底层女子的不易。
可本因遭受世俗不屑而不易的她,却还依然惦记着别的女子。
这也正是她的难得之处。
看她兀自沉思的模样,秦闻潺开始鬼使神差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凡是来自她的一颦一笑,一思一行都开始牵动着他的心。
莫不是有什么摄人心魄的能耐?
“我本就想近日寻个好地角儿开一家首饰铺子,若是有不想返乡的,便让她们来我铺子里做工,我教她们画纹样图,教她们做首饰,也教她们卖首饰的法子。”
“或者待我四哥的几家客栈建好,肯定一时间也缺人手,这不就解决了吗?”
她边说着,眼角眉梢边染上一丝希冀,好似急于寻求一分认同,“你觉得怎么样?”
秦闻潺只觉自己的心变得柔软无比,见她忽然望向自己,急忙将眼中的欣赏抹去,别开目光看向闪动着的烛光。
“你做主便是。”
得了秦闻潺的肯定,叶玉颜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顿觉轻松不少,恰困意袭来,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
“既喝了药,便早些休息,我先回去补觉了。”她冲他挥了挥手,便喊着带着碧萝欲离开沐溪居。
“哎你看路——”秦闻潺眼看着她迷瞪瞪地摇晃着身子冲着门板撞了上去,还没说完便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愿看见那惨状。
可能是白日精神过度紧张消耗,又熬了个大夜照顾秦闻潺,叶玉颜迈门槛的时候一头撞在了半开的门板上,发出了咚的一声。
她吃痛的捂住额头,眼泪都飞了出来。
“好痛啊!”她喊了一声,碧萝紧张地给她揉着发红的额头,不时用嘴巴轻呼着那痛处。
秦闻潺只觉好笑的看着她,嘴角忍俊不禁的上扬。
为什么她总是能出其不意,四肢不调。
“破门!”叶玉颜回头剜了一眼正努力憋笑的秦闻潺,撒气似的使劲踢了一脚门板,忿忿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