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夜宴
    说不曾怀疑过裴曜是假,当日崖上的情景变成不可磨灭的幻梦,不停地勾扯着黎玥的心绪,引得她在现实与虚幻中反复沉溺。

    裴曜在她身旁撩袍坐下,手背除了那一道长疤而外,还多了许多暗红的擦伤。

    方承渊接过岑嵩递来的国书,却并不打开,只看了一眼被浸泡得失色的青绿外皮,便将它放置一边。

    他仍旧饶有兴味地看向并坐着的姐弟二人,比起两人的来历及真实身份,好似他更对刚刚的问题感兴趣。

    室内一同静了下来,黎玥出于某种心理,也在等待裴曜开口。

    “悯公主曾得天子百姓盛赞,以仁慧传名天下。我与悯公主血脉相连,不分彼此。若她想要站在权力之巅,我自拱手相让。”裴曜停顿一会儿,又神色自然地接道:

    “南州虽小,可乌国却大,四国断绝往来已久,何不打开国门,促进共同繁荣?”

    方承渊听见裴曜前一句,还觉得有些兴味,等裴曜说完之后却又显现出几分失望来,他并不是个立志逐鹿天下的主,把握云洲朝政也只是一时兴趣,方承渊淡笑着,正打算拒绝。

    黎玥却在一旁补充道:“我知复国之路变数繁多,若摄政王觉得出这分力太过冒险,不如将目光从乌国落回此地。”

    “此地?这是我云洲地界。“方承渊有了点兴趣,终于将目光好好地落在这个女子身上。

    “我等可为摄政王解决心头之痛。”黎玥起身,里间的门扉便向方承渊展露。

    林殊缘藏蓝的衣摆透过缝隙落在他眼底。只那一瞬,他的视线又落回到黎玥身上。

    她姿态恭谨,身形纤弱,穿堂风夹着冷意吹动衣裙,恍若如风中之竹。

    ***

    按理来说,黎玥此行此举实在大胆,承诺解决方承渊母子的痛处,必然牵扯到云洲皇室秘辛,而她一行人身份尴尬,想来方承渊如何都不可能答应。

    “黎玥,你胆子真的好大……方承渊这是真不按常理出招啊。”

    殷吉放下车帘,捧起马车内的热茶叹道。

    “并非我胆大,只是若不行此招,我们恐都得打道回府。沈雁之回了乌国,必然带去南州骨干皆拜访云洲的消息……南州怕有难。”

    裴曜在一旁静静地听,马车摇晃着,车帘刚好翻折,露出的小小一角泻出天光,他恰好看见了岑嵩的身形。

    “让陈谨回去,如何?”

    这话毫无预兆地落下来,车内车外三人皆转头看向裴曜。

    他斜靠在马车内,只将眼做回应,一一看向三人:“按照陈谨的说法,他到南州已一年有余。况且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我倒觉得他身上颇有岑嵩遗风,这一次若处理得当,将当日岑嵩的位置给陈谨也未尝不可。”

    “可他为我之近侍。”黎玥轻轻拍拍殷吉藏在衣袖下提醒她的手,出声道。

    “可他也只是个近侍。况且,我们前脚刚离开南州,沈雁之后脚就带着人追过来了,是谁走漏了风声也不一定……”

    黎玥没信这般说辞,在她眉头蹙起的那一瞬间,裴曜便盯着黎玥的眼睛道:“阿姐,我真的不喜欢他。”

    车内气氛猛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而身在漩涡中心的人反倒不冷不淡地开口。

    “云洲嘉迎馆到了。”

    裴曜好似作对一般,勾起唇角,朝黎玥慢慢补充道:“我要他,即刻启程。”

    短暂的沉默后,岑嵩反倒赶在黎玥开口之前先落了话:“是。”

    说完话的下一刻,黎玥便先裴曜掀帘下了马车,刚一出车门,黎玥便见到了撑伞过来的岑嵩,她带着他行至人流稀疏处,岑嵩垂眸跟在黎玥身后,似一道铅灰的影。

    “身上的伤怎样了?”

    “无妨。殷吉的药很有效。”

    黎玥停在树下,她迎着日光抬头看他,这几日不停歇的杖责,鞭伤,作战,走动,已经让他消瘦许多,甚至连人皮面具的颜色也不如之前鲜艳,看起来极为虚弱。

    他好不容易利用沈雁之褪下“岑嵩” 这个身份带来的麻木与苦痛,如今又被裴曜的猜忌重新逼回南州小院,再次拾起他曾万分摒弃的东西,从头再来。

    “此一次护下南州后,你可以离开去过你想要的日子。”

    岑嵩往后瞥一眼,见殷吉同裴曜前后先进了嘉迎馆,才朝黎玥回道:“你又来。”

    “我拜别旧主,换上陈谨的身份伴你左右,纵使刀山火海,也全无后悔之意。而且你又怎知,我对你就无所求呢?”

    债是会越滚越大的,岑嵩咽下这句话,抬手将黎玥挂在腰间的银鞭取下:“不会用鞭,圈在腰间除了壮胆也别无用处。”

    一把极精巧的匕首被岑嵩递了过来:“我会很快回来。”

    黎玥摩挲着匕首柄上嵌着的那块红色宝石,仍旧有些锋利的边缘膈着她的指腹:“不急,既然你要回南州,就帮我在乌国境内调查一件事。四年前,我与裴曜在崖上分别,如有可能,查查他的来去行踪,以及这四年经历的所有。”

    “你怀疑他并非……”

    “我想求心安。”

    裴曜与记忆中的他相差甚远,除开那点红痣和那道长疤,她竟也有些不认得他了。

    ***

    “你和黎玥怎么老因为陈谨针锋相对?”殷吉跟在裴曜身后,有些无奈地问。

    裴曜一下泄了气,停在拐角处,透过几道回廊望向被花草掩映着的黎玥,他确实在努力向她靠近,只是她身边好似从不缺他这个亲弟弟的身影。

    论眼睛有殷吉医治,论安全有陈谨保护,他被她柔软地排斥在外,不知如何接近。

    “是这四年分别太久,所以你不安?”殷吉在后边接道。

    裴曜见黎玥独自过来,腰间他送的银鞭也不见踪影,他长长地叹口气:“怎么就是,亲近不了呢。”

    看着裴曜快要望穿了的眼,殷吉没来由想到刚刚被江慧君捡回山的日子:“从前我同江慧君也这样,她云游四海,一走便是半年,我待在山上,无人知晓,无人解闷。就算她回来时带了许多供我开心的玩意,但也还会生疏些日子。”

    “当日船只即将倾覆时,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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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将空葫芦挂在你身上,不也说明了你在她心底的位置?陈谨当时可没有。所以你不需对他有敌意。“殷吉顿了顿,“也许,你该放下心防,好好地试着去接受爱呢?现在你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

    裴曜的目光悠悠落在她身上,倏尔勾起一个轻松的笑来,只是看着仍有些苦。

    殷吉不习惯他这般,只觉得这个冷面人忽地放下心计朝她笑得怪瘆人,她把手朝他一摊,朝内卷了卷。

    裴曜没懂这意思:“什么?”

    “钱啊,我说过我不教你爱人,今天破例点你,你也破例给点银钱当束脩呗?”

    殷吉垂下头,却感到一阵风过去,抬头一看,发现裴曜顶着那张怪瘆人的笑脸去迎黎玥了。

    ***

    方承渊是个极喜热闹的主,借着黎玥一行人来云洲的由头,在宫内办起了极尽奢华的夜宴。

    云洲人皆在马背上长大,因此献上的舞曲也十分热情奔放,红蓝的衣带随着舞女的动作在风中舒展成云,皇城外的焰火一簇接着一簇,明亮的火光照得此地亮如白昼。

    裴曜对这类表演并无兴趣,只垂下眼,偶尔同兴致高昂的方成渊举杯对饮,好似千条愁绪皆融于酒中。

    黎玥同殷吉坐在一处,不沾酒腥的她也被殷吉鼓动着抿了几口。

    “看看这身段,看看这饰品,仙子下凡了吧!方承渊这个摄政王当得真惬意啊。”几口烈酒下去,殷吉的眼神都有些迷蒙起来,她感叹着舞妓的美丽,转眼看着黎玥的面笑颜如花。

    “黎玥,你也美得跟个神仙似的……我说你就别怪裴曜,我看他就是这些年一个人呆久了,不会和亲密人接触。就像和我与江……”

    “先别说话了。”黎玥本看着殷吉绯红的面,可余光瞥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一身素衣,满面惊容地跑上了台。

    此时舞曲已经到了高潮,舞妓扬起赤红水袖,满目的光华下,数点寒光从中破出,悠长的乐音加入重鼓,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那名女子一身素衣混入其中却没有惊扰舞妓的节奏,反而被其围绕在中心处。

    鼓点一次更比一次密集,数道银剑亮出又擦着女子身形而过。

    黎玥看素衣女子的面部表情实在惊恐,不像是表演者,于是抬头先问一旁的侍女:“中间那位女子在剑舞中充当什么角色?”

    侍女瞧着舞台也白了面色,摇摇头只让黎玥不要多加干涉。

    殷吉突然扯了扯黎玥的衣袖,她顺着殷吉的眼神望去——

    方成渊不知何时拉满了弓,皇城外的焰火窜上黑夜,猛然炸开一道白光。

    黎玥攥着手,却见与她对坐着的裴曜朝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方承渊两指间的寒光已然对准台上惊慌的女子。

    乐曲愈加激昂,曲调带着众人的心绪节节攀升,在最为高昂之处。

    突兀的裂弦声同黎玥的声音一同响起:“停下!”

    夜宴终于静了下来。

    方承渊眉目一动,勾唇,将箭头从女子身上挪开,缓缓移至黎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