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荃努力压抑住心中气愤恐慌,从地上爬起来。
“距离还很远,还能够想对策。可是,按照刚才的速度来算,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陈荃深呼吸几下稳住心神,走到床边要推醒于夏。
这几个瞬间里陈荃想了很多可能,她最后决定把消息告诉陈正,毕竟自己的父亲是大钟军队的主帅。可依自己现在的身份,大半夜过去帐前守夜的士兵或许都不会通报。但是,于夏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一定不会被拦住。
“喂,于夏,快醒醒!”陈荃推了几次,和昨夜一样,怎么推都推不醒。她心下焦急又感叹,这人的睡眠也太好了吧,跟没心事的小孩子一样。
“得罪了。”于夏实在没动静,陈荃用手指夹住他的嘴鼻,迫使他不能呼吸醒过来。
于夏在梦里正飞檐走壁,感受到身体从没有这么轻快过,突然间感觉呼吸不畅,从半空中直直地掉了下来。
“呼!”于夏睁开眼,陈荃放手,他坐起来喘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左右看看,陡然间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自己身边,他惊叫出声,还好陈荃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巴。
“冷静,是我。”控制住于夏之后,陈荃同时点燃蜡烛。
确实是陈荃。于夏心安了不少。他看到陈荃只穿着里衣站在自己面前,头不自觉地低下去,不自然地问道:“你、你干什么。”
陈荃不理会于夏的不正常,她神情严肃道:“刚才我听地面的震动,发现北吴派人过来偷袭,必须尽快告诉父亲!”
“什么!”于夏之前的娇羞心思荡然无存,他蹦起来,急切地问,“真的吗?”
陈荃翻出自己成亲那日穿的黑衣穿上,动作极快却有条不紊。这件黑色如同夜行衣,在暗处能够很好地隐藏身影。
“千真万确。我的耳朵不会错。”
见陈荃如此确定坚决,于夏相信了八分。陈荃几乎把于夏的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二人的速度才能飞快。守夜的士兵被惊醒,看着这两人,眼神中闪着好奇,招呼还没打出口,他们的身影已经远去了。
很快,陈荃搂着于夏来到陈正帐前,守夜士兵询问他们做什么。
于夏从陈荃身上下来,努力稳住自己身形,压低声线道:“我们求见胜远大将军。有非常紧急的消息要告诉他。”
那士兵果然不敢拦于夏的路,隔着门帘给陈正通报。
于夏扶着自己的腰,偷偷揉着。陈荃刚才搂得实在太紧,还往上提了一小段,这一截路自己的脚就没碰到地面过。
陈正听到于夏现在大半夜过来找自己,说有什么重要的事。他都不用细想,那一定是陈荃发现了什么,才借着于夏身份过来。
“说吧,什么事?”看到陈荃的那一刻,陈正一点也不意外。他顾忌于夏的伤,给他找凳子,于夏却摆摆手,脸上和陈荃一般的凝重。
“北吴正在赶过来偷袭。”第一句话就是惊天大雷。陈正奋战沙场多年,得知此消息虽很意外,却不见慌乱。
“可当真?”陈正问,但他实际上对陈荃的话信了十分。自己女儿没有十全的把握,脸色是不会这么阴沉的。
若消息有误,半夜出兵,莫说提供消息来源的“全晨”会被罚,自己这个主帅也会得到轻信他人、不求真实的评价,导致威严下降。往后自己发出的军令执行力会大打折扣。
陈荃不说是否为真,她指着地面道:“父亲一听便可知真假。”
陈正单膝跪在地上,俯下身子探听地面的动静。他的耳力没有陈荃那么厉害,但戎马生涯的经验足够他锻炼出合格的耳力。于夏见此也学着陈正的姿势,耳朵紧贴地面。
陈正听了一会,果真有动静,听起来北吴过来的人还不少。他站起身,走出去吩咐外面的士兵速速将几位将领请过来商议。
于夏趴了一小会,耳朵还贴在地上,满脸疑惑地对陈荃说:“为什么我什么也没听到?”
“大部分人都听不到。地上凉,你快些起来吧。”
于夏不服气嘟囔道:“虽然我是受伤了,但是已经好很多了呀。哪还有那么脆弱?”
主帅的营帐在半夜燃起明亮的蜡烛,诸位将军讨论对策的时候,陈荃时不时趴在地上听距离大概还有多远。
夜袭的北吴军穿过荒芜的大地,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习性使得大钟军应对的时间快速缩短。
“不到两刻钟,他们就能达到军营处。”陈荃冷静地下结论,于夏着急地左右来回走动。几位将军对视一眼,相□□头。
“就这么办。”
一阵雄浑激昂的号角声在深夜响起,整片军营在黑夜中悄然进行备战。陈荃披上黑色的披风,戴好兜帽,驾着马融入一个和她此刻同样装备的队伍。
这是大钟的对策。他们挑选出五十个精锐骑兵走在前头,迅速拦截北吴,越远越好。最前面一排的骑兵手持弓箭盾牌,后面的骑兵手持长枪,陈荃别着于夏送的那把剑。
大钟的军队没有点亮火把,他们靠着天上月亮微弱的光亮,以及陈荃的听音辨位,朝着北吴过来的方向前进。
越是在暗处,黑色的衣服越能隐藏身形,陈正的目的就是此。不穿戴甲胄,而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再披上黑色的披风,戴上兜帽,每个人只露出下半张脸,谁也分不清是谁。
陈荃仗着身形娇小,隐藏在其中,北吴根本不能发现她。到时候,由其他人迷惑敌人,不管是元江律还是乌其耶,都不能单独拖着陈荃,而陈荃趁机夺走敌人的性命。
两队人马相互接近,在看到远处的火光时,大钟骑兵停下来。之后再缓慢前进靠近北吴,为了避免声响过大暴露自己。
而其中一些不服陈荃、认为她提供错误信息的骑兵,此刻见到对面举着火把的北吴军,心底十分诧异,对陈荃由不信服转成敬佩。
陈荃坐在马上,安静牵着缰绳,一步一步驾马前去。北吴金戈铁骑在地底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大。两相对比之下,大钟这边声音几近于无。
可惜北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骑术精湛的游牧民族,对于马比大钟要熟悉。
元江律在前面停下马步,并举手示意,在后面跟着他军队也停下来。
“怎么了?”乌其耶懒散的声音响起。他看着前方,明明什么异常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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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元江律不会都到这了还想临阵脱逃吧。
“你们仔细听听,那个方向——”元江律直指正前方,“是不是有马蹄声。”
听闻此话,北吴军队瞬间极其安静。每个人都使劲分辨是否有马蹄声。
“是的!”“没错!”“若不是将军发现,我们这边的动静会一直替他们掩盖下去。”看来大部分人隔着这段距离都能听到大钟刻意放慢的动静。
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每家每户之间隔着距离。他们从小在宽阔的草原上叫喊,练出嗓门,也练出耳力。
“安静。”元江律眉头紧蹙。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这说明大钟才是真正发现北吴的踪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他们察觉的,这段时间居然已经集结好了。就算他们应对北吴没有万全之策,起码也是胜负难料。
是“袭”还是“不袭”?
在元江律分析事态纠结的时候,乌其耶漫不经心走上来打断他:“你还要在这磨蹭到什么时候?还是说你不想走了,该不会是怕了他们吧?”
元江律冷哼一声:“你不怕?你不怕的话,为什么不白天堂堂正正下战帖两军对峙,而是想出这夜袭的法子。这下好了,还没有踏入别人的大门,就已经被他们发现。”
“你能听出来他们有多少人马吗?”乌其耶不理会元江律的埋怨,问了另一个问题。
元江律向前看,什么都看不到,一切都是黑色的。他下马趴在地上,过了一会说:“不多不少,正好百来个。真巧,和我们一样。”一点也不巧,是陈荃估算出来,最后才组成这么多人。
“既然人数差不多,又何须惧他们。”乌其耶眼神染血,“不拼一场又怎知胜负。”
与此同时,陈荃他们看到对面火把的速度明显是停下,察觉到北吴应该发现了己方。
“继续缓慢前进。”众人拿不定主意时,陈正一声令下。身旁的于夏依旧习惯不了这么严肃的岳丈,缩了一下。
于夏本应乖乖待在营地,可他担心北吴兵分两路,有单独行动的人在暗夜里混进来,他瞬间觉得营地才是最危险的地方,执意要跟过来。反正他相信,有陈荃在,自己一定会没事。
“我什么时候这么依赖她了?”于夏懊恼。
越来越近了,北吴军终于看到了穿着黑衣、披着黑色披风、带着兜帽的一群人。
“难怪之前看不到他们,原来他们没点火把,还穿着夜行衣。”元江律沉声道。
“那说明他们没有穿甲胄咯,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真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乌其耶想着既然没有防护,那了结敌人的速度会快很多。
两军相对,陈正从后头驾马到军队前方,说道:“十几年北吴虽输大钟,但光明磊落。如今再次开战,你们竟然染上了小人之风。”
乌其耶不理会他的话,提着枪上前说:“都被你们发现了,算什么偷袭?不如直接动手。”
于夏暗骂“恬不知耻”,乌其耶已经冲上前。
“乐意奉陪。”陈正雄厚回应。
陈荃拔出一部分剑身,准备出招。银亮的剑身反射着头顶明月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