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怎么会这么疼……
画扇静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剧烈的疼痛牵动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连动一动手指都是一种奢侈。
耳边嗡嗡作响,无边的痛苦让她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一片迷蒙间,好像回到十五岁那年,她自宁玉山杀开一条血路,顶着满身伤痕奔波数日,才终于回到京都,回到顾府。
彼时阴云蔽日,骤雨将至,狂风将顾府堂中的白色帷幔翻腾卷起,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墙壁。白色的灯笼高悬于屋檐之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尚未消退。
她自马上翻身而下,推开顾府紧闭的大门。
狂风顺势窜入堂中,将满地纸钱卷起,冷酷地拍打在那漆黑棺木上。
她心心念念了七年的人跪在堂中,手中抱着顾老爷的灵位。狂风之中,少年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
十五岁的顾衍之闻声回眸,几夜未合的眼中满是血丝。
他轻轻拥抱她,声音颤抖,再没了往日的笑容。
“画扇,我只有你了。”
一字一句,似杜鹃啼血。
汗水几乎浸湿了她的头发,她想回应十五岁的他,却怎么也动不了。
突然间一股剧痛自胸口蔓延至全身,眼前一切迅速消散、重聚,最后只余一位女孩狰狞的面庞,以及她手中染血的匕首。
“嘶……”画扇双睫微动,自梦中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见房中并没有其他人,待将视线挪回来,看见顾衍之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憔悴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可还未等她笑出声,胸口传来的同感便引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行了,知道你想笑我,不管怎样,先憋着,莫牵动了伤口。”顾衍之长呼一口气:“你还记得你晕倒前发生了什么吗?”
“晕倒前……”画扇撑着身子缓缓坐起身,不自觉地开始在脑海中回想上元节那夜所发生的事:
“我记得……我跟着黎月跟到了那处湖边,听见她与一位少年对话,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打了起来,我便从暗中出来帮黎月拖延时间……”
画扇如今身子有些虚弱,一连说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有些喘不上气。她缓了缓,待气息重新平稳,才继续道:
“后来我看见了你放到烟花信号,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了,便引那少年拿匕首刺向黎月,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挡了一刀。”
“挡刀?别人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顾衍之冷哼一声,略带稚气的脸上露出愠怒之色:“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画扇有些心虚地将被子往上扯了扯:“我心中有分寸,在他刺过来的时候往后推了,伤口最多也就一寸,伤不到要害的……”
“伤不到要害?”顾衍之挑了挑眉,与往日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那你可知你昏迷了多久?足足半个月!”
“半个月?不可能……”画扇小手轻轻放在胸前,细细感受着自伤口深处传来的同感,瞳孔瞬间放大:“我记得当时,明明……咳咳……不深的……”
见她这般模样,顾衍之心中有些不忍,怒气瞬间消失了一大半。他蹲下身,自盆中取了块湿帕子轻轻擦干她额头渗出的汗:“若我说,你舍命相护的黎月她想要你死呢?”
“你怎么知道的?”
“就你晕倒的这段时间,她一天往这跑八次,很难不让人怀疑吧?”他这般说着,脸上有三分愠怒,三分讥讽,以及四分无语:
“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下个毒都不知道小心点下,直接一大包全倒进来,我就出去一会儿,原本放桌上的药就直接稠成一碗粥了。”
“毕竟人家是真小孩,不会下毒也不足为奇吧,又不是人人都像我们这样重活了一遭。”画扇讪讪而笑,若是黎月趁着没人发现的时候将匕首又往里插了几分,倒也确实可以解释她重伤这事。
不过她与黎月无冤无仇,她又为何要做这些?
“所以好好想想,你那天,有没有听见什么不该听到的?”
“当时怕被她发现,隔得有些远,什么都没有听见。”画扇无奈摇头:“对了,当时那个少年还活着吗?”
顾衍之将帕子放下:“你受伤之后,他便直接跳湖了。尸体至今还没找到,应当是不知在哪藏起来了,我这些时日走不开,已经让人去查了。”
“让人去查?嗯?”画扇轻轻咳嗽两声,挑眉打量他:“你现在这么大点,让谁去查?不怕惹人怀疑?”
“听风阁。”顾衍之眯眼轻笑:“顾某不才,重来一世,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家中有些小钱。”
这个名字画扇乍一听觉着有些耳熟,思索一番才想起来在哪听过:“就是你上辈子亲手抄了的那个听风阁?”
顾衍之眯着眼睛不说话,表示默认。
听风阁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情报组织,据说只要钱到位了,什么事都能打听,并且不会泄漏雇主的任何信息。
据说哪怕你是想知道皇上哪天穿过的裤衩子是什么颜色,它也能在规定时间内给你答案。
听风阁混迹于黑白两道之间,自成立以来探查到了不少情报,其中不乏朝中机密信息。朝廷多次派人围剿,却始终无法将其彻底铲除。
直到顾衍之十七岁那年,亲自在听风阁卧底两月有余,摸清其所有据点,这才带人将听风阁一举歼灭。
也正因如此,这一世的顾衍之对听风阁格外了解,轻而易举遍取得了联系。
对此,画扇嗤之以鼻:“同样是变成小孩,凭什么你有钞能力?”
顾衍之歪头看她:“那我给你引荐一下?”
“这还差不多。”
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进来,垂首站定,恭敬道:“小少爷,黎小姐又来了。”
小厮方通报完毕,还未等屋内二人有所反应,外面便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哭声。
“呜呜呜……画扇妹妹……我来看你了呜呜……”
那哭声嘤嘤呜呜,由远及近,断断续续地钻进屋里,吵得画扇耳朵有些疼。她微微皱眉,看向旁边的顾衍之:“她每回来都这么吵的吗?”
“不止呢,”顾衍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吩咐小厮道:“你去将爹爹请来。”
小厮会意,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悄然退至门外。
这几日黎月三番两次来此想给画扇下毒,如今画扇刚醒,她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消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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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也等不及地来此,指不定又要作什么妖了。顾衍之仍有些不放心,小声叮嘱道:“待会儿不管什么东西都不要吃、不要乱碰,记住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娇嫩的女声自屋外传来:“衍之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顾衍之心中一阵恶寒,还未作声,那房门便被推开,一位看着比画扇高半个头的女孩提着盒糕点步入房中。
黎月身着一件粉色的锦缎小袄,发髻上的丝带在风中舞动。她笑得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春日里最纯白的花朵。
在看到画扇的一瞬间,她原本清澈无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那抹狠戾又迅速被隐藏起来。
“呜呜……妹妹你可算是醒了……呜呜……”
她迫不及待地想扑上去抱住画扇,顾衍之却先一步横在了她们中间。
“她身上还有伤,碰不得,你就站这吧。”顾衍之声音冰冷。
黎月呆愣在原地,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眸瞬间蒙尘。她紧抿的双唇微微下撇,拳头在袖中紧紧攥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倒还真以为是顾衍之在欺负小孩。
片刻过后,她深吸一口气,将餐盒放在地上缓缓打开:“我……我听说妹妹醒了……就让厨子做了些点心送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吃不了。”顾衍之冷眸看向黎月,如果不是碍于身份,他真是不想同她多说一个字。
“真的很好吃的……你吃一点嘛……”黎月就像是没听到顾衍之说什么一般,自顾自地拿着糕点往前凑。
“我说过了,她不……”顾衍之挡在画扇面前,连碰都没碰到黎月,她却自己往后一摔,开始呜咽啜泣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外面传来一阵的脚步声,顾老爷与黎太傅同时出现在门口。
看见黎月摔在地上哭泣得模样,黎太傅脸上露出心疼之色,他快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月儿怎么了这是?”
“呜呜呜……爹爹……月儿听说妹妹醒了……特带了些糕点过来……可……呜呜……妹妹好像……不喜欢……呜呜呜……衍之哥哥他……他还推我……呜呜呜……是月儿做错什么了吗……呜呜呜……”她将小脸埋在黎太傅怀中,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
顾衍之回眸,与画扇对视一眼,无奈地摇头。
真绿茶啊……
但画扇也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她暗戳戳地在身上拧了一下,眼中瞬间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可她却没有直接哭出声来,而是扯着被子一个人缩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蝶翼。
顾衍之会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不哭……”
方才顾老爷和黎太傅的注意力都在黎月身上,如今听见这话,这才想起来床上还有个病人,皆转头往画扇身上看去。
顾老爷也是个护短的,刚刚听黎月这话他便觉得不对,以顾衍之的性子,再怎么样也不会推人,这不明摆着冤枉人吗?
如今看见画扇委屈成这样,顾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碍于情面,只能上前柔声安抚:
“这才刚醒,怎的哭成这样?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放心,伯伯给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