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好痛,肥皂,真的好痛,哪里都好痛
    一迪亚哥·杜克,南乌列岛十三军阀当中最有实力的一位,他已经是这个家族第十四代族长。杜克家族大概是有一些遗传精神疾病,从第一代族长开始,就一直很抽象。比如,第三代族长,喜好收集人头骨。他有一整个地下室,一排一排的货架,整整齐齐摆放着头骨,每个都有专属编号。至于这些头骨的来源,全是他统治下的民众。他划分出一个村落,用极高的福利吸引外来人员。因为南乌列岛的统治并不被国际所承认,所以跑到这里来的人几乎都是以不合法方式偷渡的黑户。最终,他们一批一批都变成了安静的藏品。第五代族长醉心神秘主义,喜爱以活人祭祀。可这位族长卫生习惯不佳,除了自己家不爱丢垃圾,祭祀现场也不爱丢垃圾,尸臭几百米外都能闻到。后来,因为差点引发瘟疫,他被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第六代族长关起来,活活饿死在房间里,被发现时大脑已经液化。第八代族长客观上是造成民众损失最小的一位,但也是唯一一位被杜克家族除名的族长。因为他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一旦发现家族新出生的婴孩,在一岁生日那天,没有通过他自创的潜能测试,就要被他剖开肚皮,取出心脏献给异端神明。他认为,这是他为家族把关的使命。杜克家族极其看重血脉传承,第八代族长无疑触怒了所有族人,最终他自己被剖开肚皮,取出心脏。他没有留下后代,因为他自己的孩子都没有通过潜能测试,所以第九代族长是他的弟弟。第九代族长敞开怀抱,坦然迎接了殖民者。在成为苏鲁王室最大威胁的同时,殖民者为他们建立了看起来好像现代社会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医院、学校、银行,以及类现代军队。只是,领土上的一切都归杜克家族所有。第十代族长想象力比较丰富,在获得小学学位之后,他增设了一项民众义务:定期献血。每个成年人每年必须献血至少一次,否则家产充公。数量庞大的血液,最终都被销往国外。他泰艾滋的流行,一定程度也和杜克家族有关系。

    ——《恶魔的杜克家族·节选》

    二直升机自上而下投来直射灯光,将这条街照得亮如白昼。道路前方,又出现了大量军用吉普车。每一辆车上都有金色狮子纹章,那代表着苏鲁国王和王储才可以调动的特种部队金狮。你被逼停车,第一时间想要另择路逃跑。但是,前后皆是虎狼,左右两旁都是建筑物,头顶还有暗影的直升机。这就是终末了。格瑞夫斯单手勾着软梯,下落到你的......车前盖上。有必要吗?你眼神凉凉地看着他甚至走上你们的车顶,在那上面耍帅。他穿着整套暗影作战服,虽然你不想承认,但确实有那么一点帅。喉麦连接直升机上的大型扩音器,确保整条街上的人都能听到他的话。“141的兄弟们,麻烦回去告诉普莱斯,我稍后向他致电,至于另外的贵宾......”你没兴趣听格瑞夫斯的社交辞令,此时,你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另外一个走下吉普车的人。子墨。他显然也看到了你,正面无表情和你对视。十秒后,你不自觉露出一个嘲讽的冷笑。就这么一会儿,他可真忙啊。不光让奇美拉差点老家不保,还能联系暗影公司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保你。如果子墨的目的只是单纯保护你,可能你真的要以身相许了。可惜不是,他只是要确保你今天活着,直到泰伦斯王储的计划顺利实行。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看见子墨穿战斗服。真帅,和平时的他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更符合他的身份,一个没有私人感情的军人,一切行动只为了命令和目标。形势很明朗了,141的人率先离开。他们本就是听命行事,不是必要也不想对你和克鲁格出手,再怎么说也是一起吃过饭的同僚。南乌迪亚哥的人犹豫片刻,在接到撤退命令以后离去。安德鲁王子的近卫军见状,也跟在后面撤退。这时,你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是你必须要问克鲁格的。“克鲁格,为什么是我?”明明是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但他就是能完美理解你的意思。你不是在问他,为什么总是你这么倒霉,而是在问他——他为何选择你。克鲁格低声笑了:“因为,公主,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有资格承受自由的人。”同样没头没脑的回答,你却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如同之前的你那般,很多人嘴里嚷嚷着“为了自由”,其实他们根本无法承受自由的代价。他们要的,只是逃离,漫无目的地逃离。当你还是兢兢业业小白领的时候,你每天行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似和周围擦肩而过的人互不相识,但其实又有无数条看不见的线,将你们细细密密缝在一起。这个社会,就是一团丝线织成的怪物。很多人痛苦于这变态的粘连关系,却又害怕被排除在外。你不一样,克鲁格更不一样。第一批丝线,由克鲁格替你斩断。他将你绑走,带到那条船上,亲口告诉你,斩下的这一刀,价值215万。第二批丝线,由你自己斩断。你在废弃教堂,抡起铁锤,毫不留情,锤锤击中父母的要害。值得一提的是,你还在这里,这个浴火重生的堕落之地,完成了此生最大的地狱笑话:同时作为凶手和家属,参加父母的葬礼,然后被一个地狱归来的亡者用手玩到了()。最后一根丝线......耀祖,你的弟弟。门,正在向你发出强烈召唤,希望你彻底斩断这一根线。一枚胶囊,被克鲁格放到你的手心。“黑月,一颗,足以毒死你。”克鲁格将另一颗放进嘴里,干脆吞了下去,“来吧,公主,新世界在等待我们。”察觉到你们的动作,子墨和格瑞夫斯同时扑过来想要打开车门。幸好你早就提前落锁,这个时候,不允许有其他人打扰你和克鲁格。你将毒药放进嘴里,正要吞下去,却听门外的子墨怒吼道:“YN,你敢死,我就杀了你弟弟!”因为这句话,你愣在原地。不得不说,子墨很了解你,也足够聪明。趁你愣神的下一秒,他一拳击碎加厚玻璃,玻璃碴刺入他的皮肤,让他的手变得鲜血淋漓,看得旁边的格瑞夫斯一愣一愣的。子墨一手掐住你的咽喉,防止你吞下毒药,另一只手强制打开车门。你苍白的皮肤被染上子墨的鲜血,下颚差点被他弄脱臼,那颗毒药也因此掉落。你失败了,你错过了最佳上船时间,那艘前往新世界的船已经启航——不,还有机会。克鲁格前倾身体,当着子墨的面,隔了一道车门,就像隔绝生与死,狠狠吻了你。与此同时,毒药被他渡了一半到你嘴里。三车门差点被扯坏,子墨和格瑞夫斯将你拖出赛博皮卡。察觉到格瑞夫斯想对克鲁格开枪,你立刻开口道:“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死给你看。”别用“要是”了,你现在就快要死给他看了。毒药入腹,立刻引发灼烧剧痛,你瞬间呕出一大口鲜血,尽数吐在子墨手上。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寻死方式......子墨的瞳孔颤抖着,罕见陷入呆滞。五年前,他在黑暗中亲手送别服毒自尽的师父,五年后,他怀抱中毒呕血的你。你才懒得管他怎么想,依然掏出粉色小手枪,梅开二度,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对格瑞夫斯拉开一个微笑:“你们现在还有时间给我洗胃,但克鲁格,不许动。”那边,克鲁格也走出皮卡车,正无所谓地靠在车头,仿佛周围一圈用枪指着他的暗影和金狮部队成员不存在。他金棕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你,口中鲜血下落,沾满他胸口和小腹的双头鹰。“公主,你背叛了我们。”你摇摇头:“不要死,克鲁格,我等着你来杀掉我。”说完这句,你使出最大力气,挣脱开子墨的怀抱。也是因为他正在愣神,所以被你得逞。意识到你想做什么,克鲁格向你张开怀抱,迎接了扑过来的你。“活下去,克鲁格,然后来杀我。”你抱他抱得很紧很紧,仿佛要把他变成你身体里的肋骨。“只有你,才有资格杀了我。”身后袭来大力,你被格瑞夫斯拉进怀里。他黑着脸将你横抱起来,不由分说走向软梯。

    讨厌,厌恶,恶憎,憎恨。

    你不想被这样抱着,你不需要有人帮你走路。这无关抱你的是谁,并不是你真对格瑞夫斯,虽然受伤的总是他……

    “放开我!!!”

    你用手接住自己的血,将两只手掌染成红色。你不确定这中间有多少来自格瑞夫斯的血,但现在大概是全部报废了。

    见格瑞夫斯不肯放开你,你猛推他的胸口,利用反作用力,摔倒在地。

    好像感觉不到疼,又或者是肚子里实在太疼,已经足够让你忽略其他。你一边呕血一边大喘气,晃晃悠悠走向子墨。听到你这边的响动,他抬起头,与你对上视线。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上面覆盖一层怎样的表情?似乎是你把他欺负了,那样疲惫,那样痛苦,仿佛他已经无法承受。

    于是,你忍不住大笑出声,完全不顾及任何形象。

    因为全身都在用力,你的表情有些狰狞,额头冒出汗液,正中凸起一根青筋,仿佛有一只恶魔正寄生在你的大脑,此时正操控你的言行举止。粘稠的血液和头发黏在一起,看上去就像黑色的。人类会有黑色的血液吗?“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小骗子!”

    你再一次推开格瑞夫斯,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力气,大概是把全部生命力都融入现在的每分每秒了。

    “你满意了吗,子墨?”

    你扑到他胸前,用尽全力捶打他的胸膛,然后揪住他的衣领,正巧又是一口鲜血呕出——

    因为血液原因,你的笑声有了一层金属质感。在这旧年的最后一天,在这新年的前一天,仿佛奏响世纪末的交响乐。

    让人听了害怕。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旁边钻出,是柯尼格。刚才,他和肥皂误被当成141的杀手,被暗影逮捕,现才解除误会。柯尼格第一时间奔向你,领先肥皂一步,将你带离子墨身边。

    不料,你只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旖旎情绪,只是深切的痛楚和怨恨。

    “你也想我死?”

    柯尼格摇头,却也没多做解释。他就是这样,能做动作表达意愿,就绝对懒得费口舌。

    察觉到他想带你上车,你立刻挣扎起来,对他又踢又打,但作用不大。

    格瑞夫斯彻底不耐烦了,他觉得141的人真是,有一个算一个,全他妈是神经病。

    好吧,除了肥皂。

    肥皂和格瑞夫斯一起,怒气冲冲推开柯尼格,将你架到软梯旁。你还在挣扎,死命不想挪窝,就要在原地发疯。

    肥皂忍无可忍,大吼道:“YN,你他妈真想死?”

    那声“YN”气势很足,很凶,但到“想死”两个字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你立刻反问:“难道你们不是希望我死吗?肥皂,我现在就快死啦!”

    你似乎很畅快,可是,你又开始流泪。你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想问他们为什么背叛你,想问你们难道不是家人吗?

    但最终,你说出口的只有——

    “好痛,肥皂,真的好痛,哪里都好痛。”

    已经分不清是毒药在灼烧你的内脏,还是那份爱,像忽明忽暗的烛火,有一搭没一搭炙烤你的心脏。

    肥皂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嘴唇张张合合,什么也没说出口。他一边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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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促喘息着,一边抬起手臂擦掉眼泪。

    看到他流泪,你一愣,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脏好像又抽痛起来。

    其实你也知道,肥皂没有办法,他救不了你。你跟他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徒增他的烦恼罢了。和很多人不一样,肥皂是个极其细腻的人。他会难过很久,会晚上睡不着觉,会去喝闷酒。

    送别另一个幽灵那天晚上,你有收到肥皂的短信,信息很简单,就一句话,还有错字。

    【他最厚平静吗?】

    明显是喝醉酒的时候发的。

    本不该刺激他的,本不该折磨他的。但你就是想让肥皂知道,你很痛。你想说给他听,你很痛很痛。

    身后,格瑞夫斯跟柯尼格说明情况,将后者安抚好。然后他改换单手搂住你的腰,另一手勾住软梯,示意直升机上的影子将你们拉上去。你已经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刚才挣扎着去拥抱克鲁格,而后又痛快指责每一个人,彻底将你耗尽。你本就还在发烧,现又经历这一切……靠在格瑞夫斯怀中,缓缓上升的过程,令你觉得自己正在升入天堂。

    夜晚的海风,正在发出温柔的叹息。它如情人的手,又有些不怀好意,撩起你旗袍的裙摆。你注视着子墨跑到你脚边,企图伸手抓住你,却没成功。同他对视着,你居高临下问道:“子墨,我死了你会高兴吗?”血液,你嘴里流出的血液,往下滴落在子墨、柯尼格和肥皂周围。于是就这样,自然而然地,你替他感叹道:“哦,腥风血雨。”这是那天他在那间神秘小房间的台词,只不过当时子墨调侃的是你的经血。原来,命运早就将一切预演。看吧,你早说了,你这个世界的命运,是个不得了的抖S,千万不要妄想违抗它。克鲁格已经消失在原地,他依然是这样神出鬼没。但你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将蛰伏在黑暗中,随时准备着拥你入怀,带你前往新世界。四

    直升机上,格瑞夫斯一直将你抱在怀里。他不敢留在卡厄斯。现在的141已经对你们彻底红名,留你在这里就是要你死。

    所以,他决定把你送到苏鲁皇家医院,至少在那边你是绝对安全的。

    他吩咐两个暗影将你按住,亲自给你做了紧急催吐。

    吐出来的大部分都是血。

    格瑞夫斯两只手都被染红,脸上也有几滴血点子。他眨眨眼,压制好情绪,继续对你催吐。

    不是没有见过血腥场景,即使是现在,他仍然在海军陆战队有一席之地,虽然很少被指派任务,但作为暗影公司的CEO,脏活也干了不少。

    他只是……很挫败,怎么就护不住你呢?上次,在医院门口见你浑身浴血,他就已经告诉自己,不能再让你这样了,因为他不想看到你这样。

    格瑞夫斯的人生,只要是他想做到的,很少有没达成的。

    除了和你有关的一切。

    十分钟以后,确保你已经吐不出东西,他赶走所有人,紧紧将你揽入怀中。甚至,他还拿来卫生湿巾,替你仔细擦拭脸上的血污。

    但是,那丝丝缕缕的血迹,永远也擦不净。格瑞夫斯的瞳孔颤抖起来,手也不再平稳。这实在不应该,那明明是拿枪的手,是可以几百米之外狙击敌人的手,也是可以拍板下屠杀命令的手。

    “我不该放你走的,小骗子。”

    就像你自己说的,你真是个大麻烦啊。

    谢菲尔德死后,格瑞夫斯又联系上了另一位大人,替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工作”,换取各种各样的资源。

    这次对你的围追绞杀,那位大人没有参加,他正忙着给自己的私生女过生日。实际上,生日趴体的邀请名单上也有格瑞夫斯的名字,那位大小姐还在给他的邀请函上亲自画了爱心。

    不是不知道大小姐的心思,如果是曾经的格瑞夫斯,当然乐得满足小姑娘的少女梦。

    只是……

    你无力瘫软在他怀里,轻声问着:“你何必自找麻烦?”

    格瑞夫斯咬牙切齿道:“我说了,我喜欢自找麻烦!”

    闻言,你嬉笑着伸出手,抚摸格瑞夫斯的脸,将血液顽劣地抹在他脸上,给他抹出一个笑脸。

    “笑一笑,格瑞夫斯。”你的脸上也浮现同样夸张可怖的笑容,“笑一笑啊,你抓到我了,你赢了。”

    格瑞夫斯看起来相当僵硬。

    你凑到他耳边,瞪大眼睛,放轻语气,像个偷偷摸摸讲悄悄话的小女孩:“我知道,你和他们没什么不一样,我就是知道。”

    五

    到达医院楼顶停机坪,泰伦斯王储等在这里有一阵了。此时的你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刚落地不久,你就被送进了抢救室,前后不过十分钟。

    痛苦的洗胃过程你几乎没什么记忆,因为当时的你早就陷入休克。医院下达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告知对象都是泰伦斯王储,你的未婚夫。

    格瑞夫斯又一次为你献血,因为只有你俩是这种稀有血型。

    苏鲁王室禁卫军将整个医院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只为守护中心的你。

    但是,你一直没有醒来。

    在你陷入昏迷的第八天,深夜,有一道身影,身披月色和星辉,悄悄进入了你的病房。也不知道他怎么躲过禁卫军的巡逻,又翻越重重高墙,最终来到你身边。

    就像为奥罗拉公主披荆斩棘的王子殿下。

    他缓步走到你床边,单膝跪地,轻轻在你嘴唇印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