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外挂开局,腰子中刀
    “啊?”

    梁惊雪嘴角抽搐,愤愤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骂道:“你跟这群孙子装什么孙子!方才不是这样说的吧!”

    “哼,跟个八哥似的。来了都是客,不进来喝一杯吗?”

    为首的壮汉嘴上说着,形随身动,腾空已至眼前,自身后抽出一柄长刀,伴随破空之声劈斩而来。

    萧影足下发力,刹那间一跃而起,长刀重重劈向刚才所栖之处,约有一人腰身粗的树枝竟轰然落地。

    那人见未中,又立即横刀转向粱惊雪而来,黑暗之中,她只顾着抱树,闪躲不及,足下一个趔趄,惊叫一声,仰面摔了下去。

    “接着!”

    萧影转过头,抽出腰间青峰剑直朝着树身掷去,只听见“咻”的一声,剑已钉在树干上,入木极深。

    时机刚好,梁惊雪坠落中慌握住剑柄,整个人都挂在了树上,反身一蹬,将剑拔了出来,轻巧落地。

    三人几乎是同时落地,还未喘息,长刀又直面而来,她立刻提剑横挡,虽应对自如,可来者刀法狠辣,功力深厚,刀刀直逼要害,几个回合下来她便被震得滑出几丈。

    “江湖好玩儿吗?”

    萧影一个闪身上前扶住,调侃似的问道。

    “没脸没皮老男人!见风使舵!被人发现了便改口了要溜?”

    梁惊雪推开萧影的手,以剑支撑着身躯,试图理顺气息。

    “非也,非也。只是如今正当面儿的打起来,这些贼人若拿那些人做人质,反而不好动手了。”萧影容色未改,淡定自若悄声道。

    “那现在,你有几成胜算?”

    “五成,保你安然离开。”萧影目光转向壮汉,说着,嘴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那不五五开吗?你搁这跟我玩概率呢?”

    梁惊雪气得踢了他一脚,却踢了个空,因为几乎是同时,萧影已拔了梁惊雪腰间所携佩剑,瞬间出手。

    “还有五成,保诸位安然长眠。阁下贵姓,明年给你烧点纸钱?”他挑眉闪身上前,步子凌厉,足下生风。

    那壮汉先是一怔,旋即挥刀:“你爷爷姓郑,叫大钱,今日便要你做个明白鬼!”

    兵刃相接。

    萧影身法极是灵巧,一身白衣上下翻飞,行踪难捉,一柄长剑在耀目日光下只余残影,剑刃映着白光,闪得来人难以应对。

    郑大钱虽武艺不俗,天生神力,可稍显笨拙,使出了浑身解数,累得气喘吁吁也未伤到萧影丝毫。

    “力气不小,灵活不足,怎地不去码头扛沙包?好歹是个正经营生。”

    萧影飞身绕至对方身后,以剑轻挑,郑大钱腰间的那串钥匙在空中划了个弧线,落入萧影手中。

    他轻笑道:“刚才我本可以一剑了结你,不过我算了一卦今日不宜杀生,若要你和这班兄弟安然无恙,便乖乖放人。”

    不说则已,北斗门门众向来好脸面,这番话反倒是激怒了郑大钱。

    “虽是外门,可我们也是有骨气的。命,可以丢,脸!不能丢!”还未言罢,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便已然攒满怒气,一齐拔刀上场。

    见此,萧影略皱了皱眉:“卦象说,今儿个若是杀生,便不能喝酒了,啧……”

    几人皆是朝着萧影挥刀而去,无人搭理梁惊雪。

    “喂,我的存在感这么低吗?这么看不起人吗,好歹分一个给我戳两剑吧!”

    梁惊雪握着青峰剑,急得跳脚,喊了半天,也无人理会她,众人皆陷入与萧影苦战之中。即便人群愈发聚去,也未见他有力不从心之处。

    梁惊雪灵光一闪,恍然明白萧影的用意。

    她拔腿向着林子深处逃去,佯装方才在打斗中受了内伤的模样:“哎呀,师父,我打不动啦,我先溜啦!”

    萧影尚未搭话,郑大钱倒是先发话:“小六子,跟上那女的,抓活的!”

    于是,剩下来不敢上前而选择观战的喽啰们,也像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一般,鱼跃而出。

    她回头瞥了一眼领头的冷脸喽啰:“小伙还挺帅,这么年轻,怎么想的出来干这个?”

    梁惊雪在前头林子里穿梭,仗着轻功不俗,有意无意地拉扯着距离。

    “在自家院子里都追不上吗?也太有辱师门了吧。”一边拱火,一边服下几枚凝息丸,在林子里多兜了几个圈子。

    见身后人累得气喘吁吁,叫喊声渐弱,似乎没什么力气了,她迅速拉远距离,闪入一处树荫:“各位有缘再会,我回青州啦。”

    “追,不能让她跑掉!”

    隐入林梢的梁惊雪见人已追远,立即回头朝着隐隐光点返回。

    不多时,梁惊雪已潜入寨子,几乎所有的人手都被萧影牵制着,偌大的寨子根本没留下几个人把守。

    她出手极快,解决了几个守卫,悄声步入后厅。

    此刻,几道鸣镝远远地在林子中升腾,划出刺耳的哨响。镞锋向天,穿破沉闷的暗林,携着猎猎风声,惊起一群鸟雀。

    鸣镝跃至高空,愈升愈缓,直至掉转头来坠落,愈坠愈快,嗖地牢牢钉在深密幽林的堆积枯叶里。镞铤初看无异,可若有有心人略一细瞧,便可认出这是军中惯用制式,一个极小的“李”字铭于箭身。

    一位身着不俗的年轻妇人端着杯盏,瑟瑟发抖躲在帷幔后,不敢出声。梁惊雪悄悄靠近,一把握住妇人的手臂,惊得她啊地叫了出声。

    梁惊雪慌了神,一把捂住她的嘴。

    “嘘!”

    那妇人点点头,她才松了手。妇人抚着心口,惊魂未定道:“你是何人?”

    “漂亮姐姐,你是被抢来的吗?”梁惊雪压低了声音。

    “一年有余了。”妇人忙不迭点点头。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你可知其他姑娘关在何处?”

    “知道……你快走吧,他们一会就回来了,被抓到就活不成了。”她推了推梁惊雪的手臂,言语之间满是恐惧,瞳孔亦在颤抖。

    “他们回不来了。”梁惊雪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出言安慰道。

    那妇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放下手中的杯盏:“真的?”

    梁惊雪掏出怀中的钥匙,正是方才萧影在打斗中,偷偷掷与她的。

    “你看,钥匙我都夺来了。”她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

    这是她行走江湖第一天的胜利成果。虽是萧影头功,但自己也算是完美配合,封个最强辅助不过分吧?

    “那……我带你去找她们吧。”

    妇人似是听闻歹人已死,脸上终于透出一点笑意。

    “多谢。”梁惊雪抱拳。

    这寨子地方不大,却曲折得很,她走得很是谨慎,沿途遇见几个贼人也被她利落击晕,甚至都没来得及闷叫一声。

    远远的,就听见似有低低的哭泣声传来。

    “到了。”那妇人言语平静如水。

    沿着狭窄逼仄的地道又摸索着走了许久,终于到了。

    梁惊雪看着面前四五个牢房,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阴森,狭小,又晦暗,地上铺了些许稻草,只有几点快燃尽的烛火跳跃着,空气中散发着霉味。

    十数个年轻女子一个牢房,有的面容呆滞,眼中无半点神色,有的抱着双膝靠在墙壁上,口中喃喃,有的见二人来,惊恐地发出啊啊的喊叫,抱头四处躲避。

    只有一个牢房,有三五女子刚刚醒转,状态还较为精神,见有人来,立即呼救。许是方才镖车才卸下的吧。

    “诸位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她压低音量,安抚几句,又看看身后,确保并无人尾随。

    “这么多把,是哪个,你可识得?”梁惊雪将钥匙交予妇人。

    “我也未曾见过,你都试试吧。反正……也不会有人追来了。”年轻妇人摇摇头,将钥匙推回。

    梁惊雪嗯了一声,按着顺序将钥匙插入锁孔,嘀嘀咕咕:“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怎么这么多钥匙啊,这儿有这么多门吗……”

    “啊!”

    梁惊雪正沉浸着,只觉腰后骤然一凉,接着便是剧烈的刺痛袭来,还未意识到发生何事,骇人的剧痛又再度袭来。

    她低头一看,血已浸湿了夜行衣,洇出更深的墨色。她疼痛难忍,捂着后腰痛苦诧异地回过头去,只见那妇人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把匕首,刀尖正滴着鲜血。

    自己的,鲜血。

    牢中女子神色俱变,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叫,捂住眼睛向后躲避。

    梁惊雪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的漂亮脸蛋,那样和善,纯净,与世无争。

    “我是来救你的!为何……”

    “为何?呵,你杀我夫君,屠我山寨,让我的孩子,还未出世便没有了父亲!我怎能容你!”

    她卸下了伪装,眼睛瞪得浑圆,布满了血丝,笑靥也变得凶狠可怖。

    “你不是,被抢来的吗?”

    梁惊雪只觉寒意涔涔,紧紧捂住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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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踉跄了几步,终究是没站稳,跌靠在身后牢房的栅栏上。

    “不错,可你知道我是怎么从这牢里走出去,走到他身边的吗!”

    “你知道这是我跟多少个女人争来的吗!我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你却把一切都毁了!你叫我,怎能不恨你!”

    女人弯弯的眉眼带着诡异的笑,却又流着泪,红红的嘴唇像是浸了血。

    “今日……你,本可以出去。回,回到家人身边,何必在此阴沟里打转!”

    梁惊雪一只手藏在身后,伸向包袱里摸索着止血的药丸,脑子里除了活下去的念头,便只剩铺天盖地,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的剧痛。

    这样重的伤,她不是第一次受,可这样的缘由,她却是第一次听闻。

    “家人?我出去了还能活吗!这个孩子,还能活吗!他们只会视我为耻辱!”

    女子晃动着手中的匕首,咯咯咯冷笑了起来。她轻抚着小腹,泪水爬满了她精致的面庞,脂粉有些花了,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粉痕。

    “被掳走,不是,你的错……即便,不,不愿回乡,也可另,另寻,一片天地……”

    梁惊雪手背在身后,已摸到一个有棱有角的小盒,抠,抠,因着颤抖,抠了半天也未能抠开盖子。

    “身为女子,活着,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穷人家的女子,生来便是货品。”

    “我和你这种吃饱了撑的,四处行侠仗义的人不同,我自小学的便是各种侍候夫家公婆的本领,既被掳来,这是我能挣到最好的前程。”

    她转过身去,呆呆望着墙壁上那窄小的铁窗透出的些微阳光。

    “不!不是这样……”梁惊雪还想同她分辨,可每一句话,每一口呼吸都疼得钻心。

    话语间隙,梁惊雪趁机以迅雷之速将止血药丸塞入口中。

    那女子的神色变得愈发狠戾,紧握着匕首,觑了一眼那些窝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女子:“谁敢逃,这就是下场!”

    丹药入腹,迅速化开。

    很快,梁惊雪便觉着略好些了,趁着女人不备,立即扯下夜行衣的一角,紧了紧腰带,将布片塞入,借腰带的束缚压紧伤口。

    从前在镖局里经常看秋娘给父亲包扎换药,如今倒是在自己身上派上了用场。

    女人转过身蹲下来,挑了挑柳叶细眉,看着面色苍白的梁惊雪,扯下她蒙面的黑纱,滴着血的刀尖抬起她的下颌,眼里满是狠厉:“真是一副惹人讨厌的面孔。猜猜,你是我杀的第几个女人了?”

    “踩着,别人的尸体上位,是吗?”

    梁惊雪看着女人满脸干涸的泪水,发乌唇红,阴森的烛火鬼魅地跳跃着,照着她美丽的面庞,可怖又可怜,她忽然觉着悲哀。

    “是啊,”女人轻轻地笑了起来,明媚动人,娇艳无方,眼神却突然变得狠戾,声音几近癫狂,“为什么被抓来的是我!不是你这种人!”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听起来,人数约有几十。

    梁惊雪心下一凛:不好,难道是那群人胜了?

    女子反射似的站了起来,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动。

    而梁惊雪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亦是握紧了鞘中剑柄。

    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

    梁惊雪强撑着栅栏,勉强站了起来,紧握剑柄。她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手心也出了汗,湿润了刚刚干涸的血液,剑柄变得有些滑腻。

    双目凌厉,她在身上重重擦了擦手,随时准备一战。这是她初出江湖的第一战,或许,也是最后一战。

    “若你遭不幸,不报此仇,我亦不苟活。”

    倒反人伦的爱或已湮灭,可多年的恩情,无法磨灭。

    牢里,牢外。众人皆看向那弯曲小道黑洞洞的拐弯,不知今日会冒出自己怎样的结局。

    女人壮着胆子,攥紧了匕首,向前微微挪了挪步。

    猝不及防地,一个毛头青年忽地闯入她的视线。

    “小六子,三当家他们呢?”

    女子喜出望外,迎上前去,丢掉了手中沾血的匕首,恢复了以往那副柔弱的姿态。

    梁惊雪心下悲恸,却顾不得沉浸于悲痛。只握紧剑柄,双目死死盯着来人。青峰,只待出鞘。

    “俱已伏诛……”

    小六子抬起眼睛,目光凛然,对上女人惊愕的眼神。

    女人来不及多问一句,一群带刀官兵便已鱼贯而入,来势汹汹,威势赫赫。

    “定远将军府办案!”小六子高举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