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他喉头哽咽,越听心越冷。
“太多次了,都记不清了。你还记得那夜我骑马奔袭相救,你让我等你回来。”
她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目,从烟雨茶楼的初见到将军府的埋伏,从他尸山里的相救到她的奔袭报恩,从他的一句等我,到冷暴力谈条件,那一对失而复得的玉珏,他的污蔑,他朝中的布局,清微山庄的真相……
她的心被抻长了压扁了搓圆了,已经无法恢复如初了。
从前她每天只知习武,以为这世上总还是好人要多些,可初入江湖,却发现个个都是两面三刀,各怀鬼胎,唯一真心对她的襄灵也含冤横死。她已经不敢再相信任何人了。
“我等了好多天,却只等来你的躲避,等来你冷冰冰的态度,等来你同我谈条件,让我做你的护卫。”
他很想解释,不是这样。那次的疏离事出有因,他无法面对自己,面对她,但他不能说出口。自然,阻止她找寻到真相,也是他一生的目标。
若是如此说来,你我便是天注定的背道而驰,有缘无分。
“或许你可以用你的手段,权势,得到一切你想要的,包括我的肉/体,当然,只可能是死的。但你得不到我的心。”
她终于能将这些心里话坦然说出,苦笑一声,仰面躺倒,裹紧被子,又缓缓转过身背对着他,在床的最里侧缩成一团。像一只蜗牛钻回壳里,即便这壳一踩便碎。
他步步靠近,坐在了床沿边,看着她蜷缩的身体,伸出手想摸一摸她散落的乌黑长发,却还是退缩了。
“不过,像你这样的人,要真心来有什么用?真心或许对你而言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她自知无望,闭上了眼睛,只求一死。
“我要你的肉/体来有什么用,将军府的地牢里,最不缺的就是尸体。”
他沉默良久,看着她瑟缩的背影,逐渐明白这一切原是自己一手推动,渐行渐远。
两人静默无言,只剩外头阳光朗照。
“你走吧。”
他虽万般不舍,可咬咬牙,还是下定了决心,说出了口。
“真的?”
她转过头来,漆黑明亮闪着泪光的眼中是难以置信,对上他焦灼挣扎的目光。
“再不走,我就要留下你的肉/体了,活的。”他憋出一个苦笑,吓唬道。
她越是开心,他心里越是痛得厉害,原来离开自己是这么值得她振奋的事,只能强装着不在意打趣。
“江湖再见。”她立刻爬起来抱拳相谢。
或许师兄说得对,自己的确是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若没有生出这般念头,保持清醒克制,或许还能做朋友,还能时时相见,还能听到她的真心话。
她给自己上药,同自己靠着聊天的一幕幕,原来笑容底下,心里都是害怕恐惧。
原本可以有的,那近在咫尺的幸福,便被自己这样断送了。
可是他又如何不想做一个普通人,在遇见她后,他每时每刻都无比想放弃苦苦维系的所有,只做一个普通人。
可他做不到。
“等等。”
望着她大包小包收拾的背影。
她迟疑着转过身来,脸上满是小心翼翼。
“那匹马你带走吧,算我赠你的,聊表这些日子以来的歉意。”
“多谢。”她如释重负。
他很想抱一抱她,也许今生再也不会相见了,他只想要一个拥抱,他要用余生去记得这个拥抱。
可他不敢,他怕再做错任何一件事,惹得她惊惧担忧。
所以,她走的时候,他也没有相送。
等她走远了,他才敢从暗处现身,站在高台上远远望着她骑着马欢快离去的渺小背影。
“分手了啊?”庄游踱到他身边,开口问道。
“从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谈何分手?”
“喜欢就去追,何必遗憾?”
“我的追逐,给她造成了困扰。对我而言是追逐,对她而言,我是在抢劫。”
“那你可以去坐牢,坐完牢,改造好了,再重新追。”
“何解?”
“昔日的你对她造成困扰,不代表未来的你依旧会对她造成困扰,但是你得知道对她造成困扰的是什么。否则,绕来绕去还是死局。”
李焉识若有所思。
“你不去追,我就去了,这么好的姑娘不娶回家可惜了。”庄游故意揶揄道。
“休想。”
“对了,你到底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梁惊雪骑着小马嘚嘚,飞驰在前往白水城的路上,心情无比欢愉。
按照她天真的想法,自己只要找到绝云派的老大,让她把那些个亲传弟子全都叫出来,自己拿着小被褥一一询问,便可得出结果。
幸福,来得也太突然,太全面了。不仅得到了线索,还甩掉了李焉识那个跟屁虫。
啦啦啦。
一支飞箭嗖的一声擦脸而过,在鼻梁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前头悄然拉高一道细绳。
她当即警觉,引绳驻马,手背极快地擦拭掉这抹血痕。
“不知尊驾何方绿林,小女子路过,只有这些盘缠,还望放行。”她高举细软,远远地丢在地上。
一支飞箭自山头上直冲她右臂射来,青峰剑闪电似的出鞘,劈断箭矢。
她意识到,这飞箭的主人或许是冲着自己来的。
直中右臂,是为了断自己拔剑的能力,又不伤性命。
“阁下若是真好汉,何必躲躲藏藏。”她厉声喝道。
又是几道飞矢似流星般掠过。
她当即驾马躲避,提剑格挡。
直到一根箭矢,直中马的脖颈,她顺势向前翻滚,好在平稳落地。
这匹马,也算是他良心发现的见证。如今半路而猝,她心中火焰逐渐蔓延。
本来镖局行出身的,能躲便躲,能跑便跑,无欲与人争斗,此刻看来是不斗不行了。
“看来,诸位皆是藏头露尾之鼠辈。”
躲过几道飞矢过后,面前多了十几个持刀的蒙面山匪。
“小姑娘,我们看你身手不错,可有兴趣加入我们啊,我们这嘛,还缺个女人,调剂调剂。”一人说着,众人哄笑。
“加你爹,调你爷。”
她生平最恨的便是掳掠女子的歹徒,丢了包袱便是提剑飞奔而来。
她的剑法出神入化,一剑三连用得更是炉火纯青,衔接无痕。不多时,十几个人便都倒在了地上,抱着伤口呲哇乱叫。
她收剑入鞘,自信走到人群中:“我不杀生,留你们一条命,自己去自首吧。”
忽然,眼前突袭来一道白雾,她慌张捂住眼睛。
“嘶……疼……疼。”她捂着眼睛,立刻飞身连连后退,脱离原地。
眼睛一片火辣辣的刺痛,根本睁不开,眼泪也被刺激得直流。
她听见那些人搀扶着爬起来,商议着进攻的声音。
为今之计,只有跑。
往哪里跑?此刻眼前一片漆黑,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
东西分别是清微山庄和白水的方向,北是山,南是湖。
拼一把吧,有一半的机会。自己从前也是这样从迷瘴林子逃出来的。即便是淹死撞死,也总比被抓住受人欺凌要强。
她听着耳边嗖嗖几道弓箭声来的方向,她下意识地选择转身的方向。
猝不及防,撞入一个坚实的胸膛,她立即抽身,后退两步,提剑防备。
“姑娘莫怕,我是来帮你的。”
陌生的声音,有些低沉。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像个帅哥。
梁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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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依旧戒备,紧握着剑,她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来人自知多说无益,搭弓射箭,轻巧解决掉了所有残血山匪。
“多谢阁下。”
梁惊雪抱剑致谢,握着剑柄的手始终不曾松开。
“我看姑娘眼睛好像受伤了。姑娘要去哪,我送姑娘一程?”
“不,不必。”
梁惊雪本能地拒绝任何异性的好意。
“你这样伤了眼睛,也没有马匹,能去哪呢?”
此处距离清微山庄不过半天的脚程,还是回去比较方便,而且那里的人自己要熟悉些,至少小游会帮自己。
“劳烦阁下给我领下清微山庄的方向,我自己可以去。”
“我骑马的,比你走着去快。虽不同路,但相逢即是有缘,可以捎你一程。”
“不,不必了。”梁惊雪内心警觉,连连后退。
“你不会把我当坏人了吧。”那人牵着马哒哒靠近。
“兄台莫不是说笑,坏人又怎会自报家门呢?”
梁惊雪以剑鞘探着身后的路,面对他的逼近,不断后退。心里暗暗骂着真他爹的倒霉,刚离开了李焉识,又碰到山匪,山匪解决了,又碰到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来吧,”那人牵着马靠近,将一把匕首放在她手上,“你拿这个抵着我,我若是对你图谋不轨,你便刺死我,如何?”
她试了一下匕首的锋刃,指尖瞬间刺痛袭来。
她犹豫了一会:“我的包袱里有五两银子,你可不可以送我去白水城。”
“能与美人同乘便是乐事,何来收银子一说?”
梁惊雪握着匕首,当即退后了两步。
“姑娘,好色之徒也不会自报家门的。来吧,上马。”
她心一横,便上了马。若是等山匪的支援来了,反而境况更糟糕。
她用匕首的刀柄抵住他的腰,这样不至于因颠簸而划破他的衣料,若他不轨,也能及时横刀划伤他。
不过他倒是很懂分寸,时刻保持着与她一拳的距离,并未贴近半分。
“姑娘要去白水城哪里?我倒是有认识些朋友。”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他叫乔玉书,是个很有名的神医,不过别人似乎都叫他乔老板。”
她的眼睛依旧刺痛不已,不过眼泪倒是止了。
“还没问过阁下大名。”
“在下师砚,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姑娘呢?”
“我,我忘了。”
她一时之间判断不出这个人的属性,不知如何回话。
“那便称呼你为忘了姑娘,如何。”那人把着缰绳,爽朗一笑。
“你,你叫我一枝雪吧。”
“这是你的名字吗?很有意思。”
“不是,是我自己起的诨名。”
“那,真名呢?”
“我与阁下萍水相逢,还是彼此保留些吧。”
马上颠簸,总是时不时碰触。梁惊雪往前挪了挪,尽可能与他保持着距离。
此人虽未有轻薄之举,但她还是选择了握紧匕首,毕竟人心难测。等到了白水城再向他致歉吧。
“姑娘在想什么?”
“我害怕,再也看不见了。”
“姑娘想看什么?”
“这世间的一切,好的坏的,我都想看到。”
“诶,若是以后看不见了,就算找个帅哥也白瞎了。”她小声嘀咕。
身后之人听见,嘴角勾勒起一个肆意放怀的笑。
马的速度并不很快,天黑了,他们才走了一半。
“姑娘,如今有两个选择,一继续走,但是马会慢些,累些,二原地休息到明晨再出发。马休息好了,会稍快些。”
“明早再走吧,马驮着两个人,也会累。”
“好,我去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