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诡计得逞,方知失策
    溪客向后退了几步,眼神示意部下,再次将刀对准李焉识,接着做戏。

    “溪客姐姐,请你放过我师父。”她迈着摇摇晃晃的步子,坚定地踏入战局,踏在层层枯叶上,落下沉重歪斜的足迹。

    “我不会伤你,今日我等便是要他二人的命来。”溪客横刀,拦住她一步步靠近的步子。

    关于今日之战,李焉识安排的本来便是,掳走萧影关押,自己佯装受伤,并不干梁惊雪之事。

    她无视溪客的警告,只睁着那双眼睛,一步步靠近,直到站定在溪客面前,逼得她退无可退,抵在树上。

    “溪客姐姐,是师砚,要你来的吗?”

    在场所有人都皱着眉头,啊了一声。

    萧影对她这个猜测先是疑惑了一下,便也不奇怪了,她都能怀疑自己是骗婚男同,还是她亲爹,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猜的?更何况,也不算猜错。

    她看见溪客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的神态,便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为什么呢?是他先离我而去,又这般不依不饶,要杀光我身边之人?”她的声音既迷茫,又悲戚。

    她难以置信,她心里那样磊落光明,洁白如纸的师砚,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李焉识在后头挠了挠头,眼神示意溪客。

    “你认错了,我不是。”溪客难掩心中的慌张,她想,真是糟糕,自己现在怎么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倒退了。

    “我没见过你,可我听过你的声音。”

    一行清泪落在前襟,她猝然将青峰剑横在项上:“今日我武功尽失,自然是不敌诸位。他既不要我的命,也别想带走我师父与李焉识的命。”

    李焉识见她如此,担心她真过激自伤,伸手便急着要去拉她。

    她向右边撤了一步,躲开了李焉识的拉扯。

    溪客见状赶忙说道:“不会要他们性命,只是要抓起来吃些苦头。你别冲动。”

    她颓然地摇摇头:“溪客姐姐,师砚的地位是不是很高啊。能调得动你们这些高手,来办这样的私事?让我猜猜,他就是宁安司的那位司主大人,是吗?”

    闻得这几个字,李焉识的心哐哐直跳,她怎么歪打正着偏偏猜到了这个?

    溪客厉声:“荒谬!宁安司是什么?与我何干?”

    她并不理会溪客的辩解,只是自顾自说着。

    “我与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常有一人深夜翻墙来找他,便是眼前负伤这位吧。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只是信任。他那样顶好的人,若不告知于我,定有苦衷。况且,宁安司也算是为百姓做事,并未伤天害理,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能没点儿自己的秘密?”

    她的双目渐渐失神,回想起那些美好珍贵的往事,再看看如今他的所为,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攥着一般地疼。

    她是真的打算永远将他封存。可他非要拿刀子来将这封泥挑开,钝刀子一刀一刀地划拉。

    她的视线再次聚焦回溪客的面庞之上。

    “还有玄灵派的那档子事儿,他说他为宁安司做些事换点钱花花,算是宁安司的编外成员,那样多的银两,我可打听过了,普通编外没这么高的年终奖。”

    李焉识一拧大腿,心说:百密一疏,这以后司里薪酬还是要保密啊。

    “那么,师砚知道我的秘密吗?”

    她依旧横着项上长剑,一点一点小步子紧靠近溪客,逼得溪客背紧贴在树上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朝哪里看去。

    她右手持剑,左手牵起溪客的手,贴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我这里,已经有了他的骨肉。”她说着,又是落下一行泪。

    萧影本来躺着听戏,此刻惊得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望着李焉识,恨不得立刻提剑来砍他:他大爷的,我们养这么大的白菜,你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给拱了?

    溪客瞳孔一收,这实在出乎意料,便壮着胆子轻轻摸了摸,确实是小腹微腆。

    李焉识大惊失色,在她身后疯狂朝着溪客和萧影摆手:我不是,我没有,我没碰过她啊!

    这举动落在溪客眼里,她解读的指令便是:千万不要伤害她和孩子!

    她的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今日,你若要带走他们,我便同这孩子一道去了。他就算对我无情,与这孩子总还算是血脉相连吧。我想,溪客姐姐也不愿得罪他。”

    溪客看了看地上的萧影,小小的私心作祟,便道:“一换一,你肚子里那个只能换他们中的一人,你挑一个吧。”

    李焉识瞪着眼睛怒视着溪客,疯狂使眼色,心说:“这么简单的计都看不出来吗,她那肚子里上哪来的孩子,你看她那一嘴的油,顶多就是早饭加刚才没消化的肘子吧。而且,你还让她选,她能放着奄奄一息的萧影不救,选我吗?你把我抓了,我今天这个局还有何用!”

    她松开溪客的手,退了一步,恨恨地高声道:“我不选!一个是我亲爹,一个是为我可以付出生命的人,我谁都不会放过。你带走一个试试看!”

    李焉识和溪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谁是她亲爹。

    萧影躺在地上扶额,摸了个枯树叶子挡在脸上,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吐血死了算了。

    溪客的脑袋此刻快要转炸了,不知如何是好。

    李焉识在后头如抽丝般立即捋清了思路,打着手势,让溪客直接带萧影走,别管那么多。梁惊雪才不可能自杀,她或许会用自己的命去换他的命回来,但绝不可能在萧影被带走后自杀,溪客一走,她便无可奈何。

    溪客这回算是看明白了:“嫂子,这人我必须得带走一个,否则回去交不了差,我们这些人也都得没命。”

    手下二人拖起萧影便跑,十来个人当即在晨雾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想去追,可足尖如何再点地,也飞不起来。她拼命向着他们逃窜的方向追去,却只能崩溃地摔倒在地。

    李焉识去追她,有些心疼地将她扶了起来,嘴里却不由自主跑了一句:“当心孩子。”

    “滚你的蛋。我肚子里只有肘子。”她擦了擦眼泪,站了起身。

    “别害羞啊,这小肚子都鼓起来了,看着有三个月了吧。”

    抓走了讨厌的萧影,李焉识心愿达成,自然有心情调侃她。

    “那是吃的!吃的!吃的!”她恨恨地推了一把李焉识,朝着回去的路走去。

    “真没啊?我不介意接盘的。”李焉识追在后头不停地问。

    “谁如你那般,一闲下来便找漂亮小妹妹游山玩水。”

    “记这么清楚,你不会一直在吃醋吧。”这林子里只剩彼此,李焉识此刻心情大好。

    “李焉识你给我闭嘴,我有没有孩子,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你要想活命就滚回你的梦粱城,离我远些!”她停下了脚步,回到了车厢里收拾起行囊。

    “这么关心我,怕你前男友要我命?”李焉识并不在意她说的话,却看得见她的伤悲,只想说些打趣的话来哄她开心,暂时忘记刚才的不快。

    “我再说一遍,滚!”

    她真的怒了,拼命地捶着正探头靠近的李焉识,捶得她拳头生疼。

    一边捶,一边滚滚热泪落了下来。她只恨自己此刻武功尽失,不能提剑杀去宁安司。虽然萧影混账,可毕竟是她多年的师父兼亲爹。他对她的好,半分不假。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想我置身危险,我都懂。”

    李焉识捉住了她此刻杀伤力大减的拳头,将她深深揽进怀里。看见她护着自己,自己却这样的算计她,他有些内疚。

    可,这是最后一次了,今后,必定好好待她,再不欺瞒。如她所愿,洗心革面,做个光明正大的李焉识。

    她再也无法掩饰隐忍,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声泪俱下。

    “李焉识,为什么啊……李焉识,他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她很少去问为什么。一直以来的惯性思维都是想着怎样去应对。“为什么”是苍白无力的,更无法改变事实,可此刻她只能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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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放肆发泄着情绪。

    她也会摔跤,也会掉眼泪,她只是个普通人。

    萧影从来没有搀扶过摔跤的她,一直都是在身侧耐心指导她,怎样爬起来,下次如何不会再摔跤。

    因此,当她遇见波折,不是害怕,恐惧,而是习惯性地拆分波折,去思考如何应对。

    可她如今面对的,不是冰冷的死物,不是可拆的波折,而是昔日的恋人,冰冷的,黑暗里的恋人。

    李焉识听见她的破碎,心里也愈发不好受,闷闷的,像夏天的乌云飘来,沉沉压境,蜻蜓点水,暴雨将落不落。

    为什么一切都如自己所愿,自己却没有那么开心。

    或许,正如萧影所言,自己一石四鸟,却独独忽略了她的感受。

    “因为,他是个畜生。”

    李焉识长呼出沉闷的一口气,闭上眼睛,抱紧她的脑袋,轻轻抚着她的乌发安慰。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这样,让我爱上,却又在我心上扎上毫无防备的这一刀。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你,才是你!什么样的他,才是他!”

    寂静的林子里,两人相拥而立,她泣不成声,哭了很久。过了许久才转为抽搭着的啜泣,推开了李焉识,又用衣袖擦干了眼泪。

    她退后了一步,红肿的眼睛却明亮。

    “李焉识,从现在开始,我不要再见到你。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李焉识还当她是赌气,便靠近了一步,想要说些共同面对的话。

    她毫不犹豫再抽出剑指着李焉识:“我和师砚,未有过肌肤之亲,溪客一旦回去,必然知晓是我嫁祸于他,他若恼羞成怒,定会以为孩子是你的,来要你的命,宁安司在白水城只手遮天,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滚回梦粱去,那是你的地盘,他还能杀进将军府吗!”

    李焉识先是皱着眉疑惑了一下,脑子却转得飞快,顺着接下去:“他既怀疑你有的是我的孩子,你再贸然去找他,他定迁怒于你,那你还能有命吗?你腹中就算没孩子,你那时又如何解释,剖开给他看吗?”

    她摇摇头,神情萎靡:“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要抓我师父。若能知晓,倒也好去谈判。”

    李焉识还想说什么,她却将剑尖顶住他的心脏,决绝喝道:“滚!”

    见她执意如此,他只好退后几步,点点头:“好,我滚。”

    见李焉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子里的朦胧薄雾中,她握着剑的手垂了下来,坍塌一般靠坐在车架上,松了口气,眸光逐渐沉重。

    “既因我而起,便因我而终。”

    李焉识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是想让她知道身边危机四伏,不可贸然回青州,再用萧影的消失将她彻底绑牢在身边,让失去武功的她只能依靠自己,徐徐图之,却没想到适得其反。

    他忘记了,她从不依靠任何人。

    她的底气从不来自于武功,而是她自己,梁惊雪这个人,本身便无所畏惧。

    他走远,又折了回来,躲在树上,悄悄看着,看她趴在车架上又大哭了一通,拿着剑对着灌木丛又砍又骂,又踢又踹,全是些难听的话。

    什么师砚你个死王八犊子,老子要你狗命,这些从前都是用来骂李焉识的话,如今也都用在了师砚的身上。自然了,骂的都是他。

    李焉识忽然发觉,自己同她在一起,不能耍任何心机。

    李焉识一耍心机,便让她痛恨无比,师砚一耍心机,在她心里便成了恶人一个。虽然她永远写不对解题步骤,但总能歪打正着。

    他呆呆地看着树下心痛的人,不由得拷问自己,自己今日究竟是一石四鸟,还是满盘皆输?明明最想保护的是她,可伤得最深的,却也是她。

    他一路暗中跟随着,听她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研究着怎么找到师砚,怎么救出萧影,几乎听完了全盘计划。

    他对她说萧影是她亲爹这事儿倒是没什么兴趣,因为他很清楚,这种结论也就只有她自己脑补得出来,绝不可能出自萧影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