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兄弟媳妇
    辛迢阙脖子上的痕迹当然不是亲出来的,而是那天晚上被洛茨硬生生掐出来的。

    第一次告白,不仅没经验,也没做好心理准备。

    洛茨可能是怕人一躲,自己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也跟着散了,所以他当时真的是用了点力气在辛迢阙身上。

    黑灯瞎火看不见还好,一到有亮光的地方,辛迢阙的脖子连带着肩膀立刻就出现了一大片的红色,没到第二天红色就发展成了青紫,看上去非常骇人,像是被人打了。

    洛茨看到了,很心虚,问值班的工作人员要来了红花油,准备在治疗方面补偿一二。

    辛奶奶身体还未全痊愈,这几天辛迢阙都住在疗养院里,周奇瑞倒离开了。

    辛家的公司已经足够成熟,不需要他们的总裁一天24小时待在那儿一动不动。事实上,绝大多数时间,它都可以在获得指示的前提下自行运转,辛迢阙有的是时间做其他的事。

    “那你那几天为什么忙成那样?”

    洛茨跪在辛迢阙身后,双手用力搓热,房间弥漫着一股红花油的味道。

    “是有一些想法想要实现,”辛迢阙低头,裸露着上半身,“因为是突然想做,所以起步会比较困难。不过现在也好了。”

    青紫的淤痕从他的肩膀一直蔓延到脖子,像阴暗孱弱的藤蔓植物,攀爬在他的身体上。

    洛茨漫不经心地搓着掌心,打量着辛迢阙的肩背。

    辛迢阙的皮肤是白的,带着些许健康的血色,背对着洛茨的时候,后背肌肉分明,是天生的衣裳架子,体态修长且不乏力量,不管穿什么都好看。

    洛茨往前伸伸胳膊,和辛迢阙做对比,发现他和辛迢阙之间不仅是努力程度的问题,更有遗传的作用在。

    换言之,就算洛茨把自己练成一个浑身肌肉健美冠军,也很难得到类似于辛迢阙如今的效果。

    真是一个令人伤心的结果。

    洛茨把手按在淤青上,用力揉了两下。

    辛迢阙没有防备,“嘶”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好像有点委屈。

    因为自己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想法而开始生气的洛茨又心虚了。

    辛迢阙什么都没做,就被他迁怒。他好惨。

    “……”

    人心虚的时候就会没话找话,洛茨也不例外。一边放轻了力道帮他按揉肩背,一边慢吞吞地问:“那你当时是想要做什么呀?”

    语气助词配上轻巧的语气,像是在撒娇,让人别再计较刚才的大力。

    原来河豚也会自我反省,太可爱了。

    辛迢阙摇摇头:“不是什么大事,等一切完成了,你想看的话带你去看。”

    “好哦!”

    洛茨的本意也不是真想知道这件事是什么,他只是想岔开话题而已。

    见辛迢阙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放下心来,开始专心替人按揉肩背。

    红花油的味道本来就非常明显,被热力加持后更是飘得满屋都是。

    洛茨揉完,举着一双油乎乎的手去了盥洗室,等再出来,就看到自己的手机响个没完,辛迢阙拿着手机,正想来找自己。

    “谁?”洛茨问。

    辛迢阙低头看了一眼:“父亲。”

    “什么?!”

    原主朋友不多,嫁入季家以后多数都没继续联系,放在备忘录里就是占个位置,除此之外毫无存在感。

    顾家父母想必不大支持儿子和同性结婚,婚后联系少的可怜,骤然听闻自己名义上的女婿去世,二老一边怕孩子在外面受欺负,一边又强撑着面子不肯直接打过来,眼下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

    洛茨最怕的一通电话还是打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他手已经擦干了,但说什么也不肯拿手机,“怎么现在打来了?”

    他的慌乱一览无余,辛迢阙低头看看还坚持响着的来电。

    “不接吗?”他问。

    “……接。”

    洛茨镇定下来,拿过手机,划过接通键。

    电话那边是一片沉默。

    洛茨无助地看向辛迢阙,指望这位父母双亡的总裁给点指导。

    总裁接收到了他无声地暗示,比了个口型。

    洛茨看明白了,试探着喊了声:“爸妈?”

    没有回答,电话那边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是女人的声音。

    “你这个死孩子,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洛茨没开免提,但哭的人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房间除了被红花油的味道填满外,还充满了哭声。

    辛迢阙自然也听到了。

    “妈,你别哭,你当然是我妈……”洛茨顶着辛迢阙的目光,手忙脚乱地哄人,“别哭了,把眼哭肿了,怎么办?”

    “你管不着!”顾妈妈带着哭腔喊,“十天半个月一个电话都没有,现在倒管起来了?晚了!”

    这是句气话,真觉得晚了的人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更不会一接电话就开始哭。

    洛茨清楚,等哄到电话那边的人不怎么哭了,他才慢悠悠地问上一句:“我爸呢?”

    “在、在我旁边呢!”顾妈妈还有点抽噎,似乎是踹了旁边人一脚,洛茨听到一声闷响,“说话呀!哑巴啦?”

    闷响过后,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我在这儿,这周日回来吃顿饭吧?”

    “这周日吗?”

    洛茨转头,辛迢阙恰好调出日历横到他面前,洛茨看了一眼,确定现在离周日还有四天。

    还有时间,来得及。

    “……行,我到时候回去吃个中饭。”他看着辛迢阙的手机,和顾爸爸顾妈妈说道,“家里缺什么东西吗?我一道买回去。”

    “不缺的,不缺的,你回来就行!”顾妈妈高兴地说,“妈给你做油焖大虾!”

    顾慈相当喜欢家里人做的油焖大虾,可惜季为檀不喜欢这种油腻的食物,所以正式进入工作氛围后,顾慈就很少吃了。

    他不表现出喜爱,周围的人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喜欢吃这道菜。算来算去,现在记得的顾慈喜欢吃什么菜的,好像也只有顾家父母了。

    洛茨挂断电话,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然后自己也趴上去。

    被子软软的,香香的,有阳光的味道。

    洛茨幻想自己是个枕头,可以和被子还有床地老天荒。

    但辛迢阙打断了他的想象。

    “怎么不太开心?”他坐在洛茨身边,肩膀和脖子上还涂着药,不方便躺下。

    洛茨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没有。”

    “真的吗?”辛迢阙耐心地说,跟哄小孩儿一样,“那翻个身我看看。”

    洛茨翻过身来,把脚架在他腿上。

    “你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儿哄了?”

    “没有。”

    “那就是当猴子耍。”

    “更没有,我只是希望你开心而已。”

    洛茨给他挖坑,但辛迢阙不上当,一一避过,避免河豚借机生事,当场膨胀。

    搭在腿上的脚一摇一晃,辛迢阙伸手帮他脱掉拖鞋。

    “唉,”洛茨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我好久没回去了,有点怕。”

    “他们既然愿意在这时候给你打电话,那一定是想你的。”辛迢阙说,“他们爱你,不会伤害你。”

    “真的?”

    “真的。”

    洛茨若有所思。

    其实他这么久没有给顾家父母打过电话,不仅是因为事情多,没空,更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对夫妇。

    他不怕旁人的怀疑,更不怕那些中伤,他们到底不是洛茨真正的父母,况且即使是真正的也未必能伤得了他。

    他怕的是那些虚假的、粗制滥造的数据中蕴含的真情。

    在记忆中,顾慈的父母是真的很爱他,这么久不联系也只是怨自己的儿子临到要和人结婚了,才来通知一声,怨得是人生大事也不肯和父母提前商议,觉得离了心。

    这是可以修复的感情,甚至说这只是一粒小小的灰尘,随手一抚便消失了。

    爱往往要比恨更让人难以面对。

    洛茨不太想见到原主父母那双饱含爱的眼睛,他们的爱不是给洛茨的,站在他们的目光下,洛茨像个小偷。

    “……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变了很多?”洛茨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光斑,问辛迢阙,“当时结婚,其实就是签合约的时候,我没告诉他们,过了这么久,性格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脱了拖鞋,他没了顾忌,脚开始在人大腿上乱踩,还一点一点的。

    白皙的脚背被光照得刺目,脚趾是带着男性特征的细长,指甲圆润,脚下是深色的布料,黑白对比格外照明,几乎有种色欲之感。

    虽然说这样形容显得人很猥琐,但必须要承认,洛茨的脚也很好看。

    他从头到脚都很好看。

    如果说顾慈本身就是一块璞玉的话,洛茨的到来就是让这块璞玉被精心雕琢,赋予他独一无二的光泽。

    辛迢阙盯着从他腿上乱动的脚看了一会儿,而后面不改色地钳着洛茨的脚踝,把他的脚挪到床上。

    洛茨位置变了点,有点奇怪,撑起身子看辛迢阙,发现他正很认真地低着头,似乎在想怎么解决面前的问题。

    洛茨觉得是自己反应过度,又躺回原处。

    他的脚安安分分,没再作妖。

    辛迢阙松了口气。

    “孩子总会长大的。”他说,“一直承欢膝下、接受庇护的孩子或许性格不太容易变动,也会和父母亲近,但如果经历了人生的较大挫折,那发生一些改变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在教洛茨怎么蒙混过关,尽管他并不清楚为什么洛茨会有这样的问题。

    但洛茨的关注点在其他地方。

    “不会介意吗?”他问辛迢阙,“这么说的话,在他们眼里,你可不会是我的第一任丈夫哦。”

    “没关系,”辛迢阙相当坦然,“你说过你只喜欢我的,有这个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