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马需要伯乐，但前提，他得是一匹千里马。”
舒誉宁回过头，看到越天珑靠在树干下，双手环胸，也不知道她站在这儿多久了。
“我明白你说的。”同情好像是人类埋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明明知道同情没用，但还是忍不住同情。
作为经纪人的舒誉宁，一看便看出了于浩的问题所在。他在校园里，可以是一个众星捧月的佼佼者，但在娱乐圈里这满是耀眼明星的星河里，他太平庸，太暗淡了。
舒誉宁自嘲地开玩笑：“可能是年纪到了。人一到这个年纪，总会回忆过去，唏嘘当下。”
“他这样的人，我们这些年也见多了。”
就拿越天珑就读的表演专业来说，每年几万人报考，最后上岸的就那个几十个人。那可真是万里挑一。这些人代表的是全国最优秀的演员后备力量。每个人都长得好、有天赋、有灵气，从小到大，都是父母、亲人、老师眼里的天之骄子。四年的专心沉淀，满怀希望踏入娱乐圈，却被残酷的现实打得不知所措。
别说成为明星了，哪怕只是稳定地有戏拍，都没几个人能做到。
有些人梦醒了，妥协了，收拾收拾，离开了娱乐圈，另起炉灶，找一份普通的工作。他们将曾经那份恨不得贴在脸上的毕业证，塞进家里最角落里的柜子。然后，借着某一次搬家，将它偷偷扔掉，与过去一刀两断。
而更多的人，在娱乐圈里挣扎，过着入不敷出的日子。他们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平庸？他们会给自己造梦，告诉自己，还有下一部戏。
可怜，可悲，可敬。
回到酒店，傅明宇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一接起来，傅明宇便开始汇报今天的工作：“今天你那边怎么样？我这边可顺利了，这部戏拍到现在从来没这么顺利。程姐还真是厉害。”
“那就好。”
傅明宇听出来，电话那头的舒誉宁的情绪不太对劲。声音不由得变得柔软，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事，遇到了一个大学同学而已。”
听完了于浩的事情，傅明宇也大概知道了舒誉宁小情绪的由来。他宽慰舒誉宁：“人生的时差在毕业后会越来越大。如果哪天你们搞同学聚会，你的同学们见到你，会吓一跳吧。”
是啊。有的人，一毕业就结婚生子。有的人，回去继承家业。有的人，一路硕博，留学深造。而有的人，还在生活的漩涡里挣扎。
每条路都差得如此之大，可他们明明是站在同一起跑线的人。
谁又能想到，那个在人堆里并不起眼、没有姓名的女同学，早已蜕变成娱乐圈人人皆知的知名经纪人、顶级制作人呢？
“不想去那种场合。”舒誉宁嘟囔一句。
同学聚会和商业聚会最大的差别是，前者，打着真诚的幌子，充满利益。后者，只要有利益，那彼此之间，就是真诚的。
“理解理解，我也讨厌同学聚会。”见舒誉宁的情绪好一些了，傅明宇才开始诉说自己的思念。“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
现在的傅明宇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也不拧巴了，开始说人话了。
“快了，还有三四天。”
“还有三四天啊……”估计连傅明宇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的他，有多么娇俏。“那好吧，你好好休息。那个，不要点这么多男模哦！”
舒誉宁后悔拿这个梗逗他了，这件事在他心里彻底挥之不去了。不过，傅明宇是有多爱她呀。对她的叮嘱不是“不要点”，而是“不要点这么多”。他心里明明抵触，却还是为了舒誉宁的开心，强行让自己接纳了这件事。
“行了！”舒誉宁哭笑不得。“我没空去的。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接下来的三天，舒誉宁轮着面试了200多号人，终于将最后的人选确定在50以内，而这50人里到底选定谁，就由导演定夺。
这部剧最后换了哪个导演，舒誉宁也没见过。
赵启程提前帮她约好了和导演见面，舒誉宁原本想打听一下新的导演是什么人。赵启程神神秘秘的，不告诉她。让她也跟着好奇起来。
推门进来，从门外探出一个略带稚气的脸。一个看起来刚刚毕业的小姑娘，比她小5.6岁的样子，戴着眼镜，头发貌似是新剪的，刚刚过肩。
“阿宁姐，你好。我是这次新剧的导演，我叫青禾。”
“这么年轻？”
“嗯，这是我第一次正式导演电视剧。有些不懂的，还请你多多指教。”
第一次？这让舒誉宁很意外，赵启程竟然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一个没有经验的新人导演。
“很惊讶吧？程姐联系我的时候，我也很惊讶。我没想到她真的会找上我！”
“她是怎么找上你的？”
青禾说，她第一次见到赵启程，是在学校的就业指导讲座上。赵启程风趣幽默的演讲，一下就让她失去了对找工作这件事的恐惧。她在学校里指导过几次微电影，也拍过短剧。在听说赵启程在给新剧招募导演的时候，她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找上了赵启程。
“你知道吗？在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激动得把脚扭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说话的神情和语调就是充满活力。舒誉宁有点理解，赵启程为什么会找上她了。
不过，她又是怎么联系到赵启程的？听她的意思，她是和赵启程一对一联系的，并不是像普通的招募一样，把简历投到邮箱，等着被人海底捞。
“因为，‘六人定律’。”
通俗点来说，就是两个陌生人之间，基本可以通过六个人来确定联系。青禾找到了以前的大学辅导员，再通过联系到校领导，一个个找过去，找到了赵启程的联系方式。这种有点冒犯的联系方式，得到了赵启程的赏识。再加上青禾独特的女性视角，让赵启程在半天之内，确定了和她的合作。
真是个有头脑，有胆识的年轻人。机会都是争取来的，所以说，她能成为这次电视剧的导演，实至名归。
“看看吧，这是最后的50个候选人。”
“我都看完了！”
青禾打开电脑，调出了她的PPT。她了非常详尽的思维导图，把每个角色的特点、演员的试镜情况和演员本人的特点全部罗列了出来，清清楚楚。真不敢相信，这是她一天内做出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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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是我选出来的8个演员。阿宁姐，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她刮目相看！
“青禾，你签经纪公司了吗？”
“还没有，你想签我吗？”
想，太想了！这样的人才收入麾下，简直是如虎添翼啊！只是，这还要尊重青禾本人的意见。正当舒誉宁准备给她开口规划未来的时候，青禾及时打断了她：“这，我还是问问程姐。毕竟是她把我招来的。”
也是。这样的人才，说不定赵启程想留在自己的基金会里。赵启程是她的伯乐，舒誉宁也不好半道截胡。
“不过，阿宁姐，还是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你再多留两天，我还有多事情不懂，得麻烦你教教我。”
舒誉宁当然是乐意的。只是苦了在家当留守男友的傅明宇。说好的三四天就回来，他连菜都买好了，还提前向海鲜市场的老板定了一条东星斑。结果便宜了千杉，她拎着鱼就跑了，连块鱼尾巴都没给他留。
“气死我了，她竟然这样对我！”
“知道了，回去我说她。”
视频里的傅明宇晃来晃去，可惜着那条东星斑，同时还不忘蛐蛐千杉。舒誉宁不厌其烦地哄着，回去她就得跟千杉说：“不要虐待‘留守老人’。”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开机了我就回来。”
“那你能赶上我们的杀青宴吗？”
舒誉宁算了一下时间，表示没问题。剧组现在多了200多号实习生，工作效率翻了几倍。根据傅明宇形容，他们每次看到图钧，都像人墙一样，把他死死围住。到现在，他连片场的外围都进不来，想给他们使绊子都不行。
“解气！等杀青了，我们包车，把他们送回来。”
“他们的事，我会负责的。就等着你回来呢。”
“乖啦，忙完你就能见到我了。”
终于挨到了开机那天，舒誉宁在H市的工作总算结束了。她走之前，还不忘嘱咐越天珑几句：“我先走了。这里有小林陪你，对你来说，有我没我也差不多。但是，节制一点。”
“你好烦。赶紧给我回去，千杉还吐槽呢，傅明宇现在天天给她脸色看。她等着你回去救她。”
走之前，赵启程特地在私下找了舒誉宁，问她对青禾的看法。
舒誉宁八个字评价：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那你要不签了她？”
“我正有这个想法！只是她说，要先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除了你，我谁都不放心。”
赵启程安排她们共事，也是这个用意。她见到青禾第一眼，就想把她介绍给舒誉宁。只是碍于青禾是个刚大学毕业，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怕舒誉宁只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接受她。所以，她想了办法，提前让她们熟悉彼此，相互磨合，等这个“试用期”结束了，再和舒誉宁谈签约的事情。
现在，舒誉宁的宁海一方里，有电影导演、电视剧导演、电影演员、电视剧演员，人数不多，质量却高。她低着头，看了一眼的自己手，把娱乐圈捏在自己的手心，原来是这个这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