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宾的女孩穿一套收腰很紧的制服迎上来:“方先生,欢迎回家。”
方图南点头应好,抬脚往那一团软糯的人人儿走过去。
一声声客气尊敬的‘方先生’,怎么就不如那嗔怨的‘方生’婉转呢。
他低着头看了看。
羽扇似的睫毛翘鼻子,红唇丰沛的点在白皙小脸上。
“大冷天儿的怎么在这儿睡?”方图南在旁边长椅坐下,摘手套。
钟玉迷迷瞪瞪被唤醒,蹙眉眯眼,只看见一双修长的手,圈着银烛灰的围巾。
老干部,老干部。
朦朦胧胧的,觉得他身形也太像那个人。阴雨天,大风呼啸,潮热又混乱。她在桌下避险吓得失魂落魄,那个人也如此这般。蹲下来问:“吓坏了吧。”
当时她满脸惊恐泪痕摇头。
现在她睁开双眼,是刚清醒的漠然,声音小小甜甜:“不冷。”
为什么那个人像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了踪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好玩儿?”她听着他的口气,语调像关心小学生。
像,真像。
可是又完全不一样。
方图南文雅又透着挥之不去的痞气,那个人却十足十的铁骨铮铮,险境时遇到他,是上天派来的救命仙丹。
钟玉仍然斜斜的躺着,头发铺在金丝绒靠垫上,摇头:“咩呀,我冇去。”
方图南仰头一乐,胸膛颤动,喉结一滚一滚。笑什么?笑自己今儿个真有雅兴,到雪地里头去受冻。
她这才发觉今天方图南没穿夹克,威势不减,贵气逼人。
“笑什么?方教授也住这里吗?”
也。
那么还有人也住这里呢?自然是那个穿定制西装,细皮嫩肉的少爷咯。
他笑容就此止住,也不回答,只撂下一句:“走了。”
莫名其妙,钟玉更加确定这人有毛病,再想到中午发出去的好友申请到现在都没通过,气呼呼的扭过去,留给她一个凹凸如山丘起伏的侧影。
静默了几秒,一点温暖的布料落在她腰间,遮住乍泄的一抹春光。
等脚步声走远,转弯,然后再听不见。
她闭着眼一攥,那布料带着温暖的体温,上好的小山羊绒。人清醒了大半,低头,看见那一抹银烛灰。
拉近来,用鼻尖闻,肉桂,板栗,后调一点点生姜的辛辣。
很适宜冬日,再夹杂一些洗发水的清新。
钟玉很中意这个味道,可内心却那么失落。方图南像他,又不像他,那个他,举手投足都是荷尔蒙爆棚的海盐和红泥气息。
玛利亚捧着围巾、手套,身后佣人带着几样小巧的工具:“小姐,怎么样?够唔够?”
钟玉坐起来,接过一根胡萝卜,那点丝丝缕缕的情愫飘散。小女孩喜笑颜开:“可以耶,我们堆雪宝!”
她伸展着双臂,由着玛利亚上前来给她再裹一层羽绒服,换上毛线帽子加手套。再一看,小姐手里拿的那条围巾比玛利亚找的还要厚实宽大,干脆接过来,系到她白嫩纤细的脖颈上。
港岛终年无雪。
港人便对冬雪有了憧憬和喜爱。
方图南在‘泛海西府’的家总不住人,即便壁灯地灯全亮,仿真壁炉传出噼啪的薪火响声也仍然冷清。
干脆关了灯,只留书桌上小小一盏,暖黄,叫人专心处理公事。
可今晚,窗外怎么有吵闹人声,银铃般的高低嬉笑,叫人想要融入进去。
他长腿支着地面,班椅往后一滑,摸出私人手机。打算开机,约上几位发小儿,雪夜红泥小火炉,也是好久没聚。
自是有不间断的未接和短信涌进来,嗡嗡嗡直响了两三分钟。
京里要开会了,除了他自个儿走动的那几家,更多人都想攀着这位方家大爷打听点内部消息。
方图南耐着性子处理了一番,最后切到微信,看见一条新鲜的好友申请。
怪道,能知道他这个微信号的人并不多。
可一点进去,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嘴角浮上了一层溺爱似的笑意。
Cream,头像是她自己。圆圆的眼睛苹果脸,在满布棕榈树的野生沙滩跑跳而来,发丝飞扬,天空是罕见的粉红色。
好旺盛的生命力,她的笑容盛大到要溢出屏幕。
再细看申请消息,嘴角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压了下来。
【你也住‘泛海西府’吗?】
原来今天她已经问了他两次这样的话。
她一向这样直白吗?难道这是元气少女的特权?问迈巴赫,问豪宅,她青春美好鲜嫩多汁,自然有人巴巴的双手捧着奉上前来。
譬如那位开欧陆的小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