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玉抱着深入敌营的心态,誓要扳回莫名其妙被他训的那一城来。
方图南打开灯,宽阔的会客厅瞬间灯火通明。
他尽地主之谊、待客之道友好询问:“喝点什么?”
她坦坦荡荡,按照自己喜好与生活习惯答:“鲜石榴汁。”
……
石榴倒是有。
只是方图南生来就是被家中保姆以各种特供食物精心喂养长大,他连自己都懒得伺候,现在要来伺候一小丫头片子。
关键她还是别人的女朋友。
方图南凭着优秀的教养顺了顺气,到厨房找出石榴与榨汁机,拎到连接餐厅与客厅的岛台上:
“怎么弄?”
钟玉刚刚脱掉羽绒服和大衣,只剩围巾搭在薄薄的紧身开衫前。
她抬头看着方图南,一脸真诚:“手打石榴汁。就是把石榴籽放进保鲜袋,用小锤子敲出汁水,不要太大力喔,不然会发苦。然后过滤出来……”
羊绒围着她尖巧的小下巴,衬得大眼睛稚嫩又无辜。偏偏围巾遮不住的地方,那腰身孱弱,不盈一握。
方图南喉结一滚,他听到了什么?
手打……
剥石榴籽……
过滤……
祖宗,他绝对是给自己招来一祖宗。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儿,心安理得把他当奴才使。
那一张小脸又太可爱,叫方图南骂不出口。只能乖乖的继续去找工具。
钟玉坐下,她认出这新中式沙发用料、做工都是极精细的,却不属于她知道的任何品牌。
一时间这套近400平的房子安静了下来。
她看着方图南五分认真三分懒漫的摆弄手中红石榴,感慨一年前,中环大厦的白领丽人眼光准毒:
还是北方男人够劲。
她舔了舔嘴唇,没话找话:“方教授,你这间屋好嘢呀。”
方图南已经习惯了她对物质的直白,抬眼看到她正不加掩饰的打量房子。
他不动声色岔开话题:“认识你这么久,总算是知道你叫钟玉。”手里剥石榴的动作,因为生涩而进展缓慢。
多久?钟玉觉得方图南这话说的奇怪。
他们也算不上真正认识,不过多了几次萍水相逢而已。
“因为唔知我名,所以唔通过我好友申请吗?”
为了加他,这小话接的。
方图南都要笑出声来,不得不佩服她的厉害,投降似的口气笑吟吟说:“待会儿就加。”
她皱了皱眉:“哼。”
一撒娇星星月亮都会被捧到面前的人,就会愈发擅长撒娇。
却不知道那软糯声音,如同小猫利爪往人心尖上挠。
“你是02年人?”
钟玉眼睛再次瞪大:“点解你会知道我年纪?”
“年纪?”方图南乐不可支,“咱们北都话里边儿,上了岁数的人才称之为‘年纪’。”
他继续逗她:“我懂一点儿周易,能掐会算。”
钟玉眨了眨眼,走过来,双手撑在桌案上:“真系呀?好准噢。你还知咩?”
湾区话,太温柔。
方图南专注于手中小小石榴籽,一颗颗晶莹如宝石颗粒:“你四年前曾有一难。”
钟玉止住呼吸,直溜溜望着方图南的脸。眉弓,鼻梁,深邃,窄挺,好眼熟,好眼熟,慢慢模糊。
他抬眸,和她对视:“有惊无险吧?是不是当时遇到一贵人?”
小姑娘毛茸茸的眼睛,缓缓睁大。双眼皮都张的更宽,干净,清透。
钟玉震动:“天呀,你真系神啦!”
方图南:“……”
不是吧,这都没认出来?
“我同你讲,你……”钟玉要脱口而出,门铃却骤然响起。
叮咚——
叮咚——
不合时宜。
他放下石榴,摘掉透明手套,伸手揉了一把钟玉柔软的发,去开门。
剩她呆在原地。
好像,太像了。
那个人,贝瓦纳救了她的那个人。站在海风扑面的港口,又破又旧。在货轮汽笛中,用宽大有温度的手掌,摸摸她的头,抱抱她,和她告别。
16岁的她登上那艘喷绘着红旗的轮船,眼泪却弄湿了手中的纸条。
墨水被晕成一团,从此,和那个人,天涯路远。
“方先生,你果然在家!”
钟玉耸一耸鼻子,思绪被另一个娇滴滴的女声打断。
她回头,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寒冬腊月,虽然整幢楼宇都是地暖叠加新风,可美女穿得也太清凉。
方图南手拄着门,站没站相,显得相当放松:“哟,这年头女明星是真不怕被拍啊,竟敢半夜来敲别人家的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