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将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杀回齐国?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我可是一天都不想再过了!”公子郊师不满地抱怨道。
“公子,再等等,末将已经在召集旧部了,我们很快就会帮助公子打回齐国,夺取王位的。”
“上次在齐国边城,你就惧怕孙膑,就算我们的军队落了下风,我派人去找费将军带他的军队来支援我们,足以打败田忌和孙膑带领的军队了,你偏要撤军回到魏国,若不是因为你畏首畏尾,我早就不用过这种看人眼色被人使唤的日子了!”
“公子,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当时在齐国边城,公子若兵败,即使侥幸不死,也不可能再纠集这么多军队,就更不可能再夺取王位了,不如暂时撤退,保存实力。公子,成大事的人,要能忍耐屈辱,今日被人使唤,正是为了将来能使唤别人。公子放心,西线已经传来消息,秦军败退,庞元帅不久便可凯旋,等到庞元帅的大军归来,我们就足以与齐国较量了!”
几天后,元帅府中。
“罪将拜见元帅。”高将军向庞涓叩头道,“罪将无力抵抗齐国军队,丢了边城,请元帅恕罪。”
“你起来吧。”一脸疲惫的庞涓说道,“这不能怪你,你不是孙膑的对手,及时撤退,保住公子郊师,才是上策。本元帅恕你无罪,坐吧。”
“谢元帅。”高将军起身坐下,“元帅,末将已经召集了不少旧部,公子郊师也急于杀回齐国、夺取王位,元帅可借此,携败秦军之威,讨伐齐国,打败孙膑。”
庞涓摇头道:“此次与秦军恶战,虽然获胜,但伤亡很大,军队必须休整一段时日,方可再战。”
“元帅休整之时,齐国的军队也将得到休整,待齐军休整之后,再想打败他们,就难了。”
庞涓笑了笑,“高将军,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扶持公子郊师吗?”
高将军一怔,“难道不是因为,若公子郊师即位,齐国的国君就成了魏国的傀儡?”
“不,”庞涓摇头笑道,“公子郊师昏庸无能,不堪大用,即便要篡夺王位也必不能成事,我从来就没有指望他能够篡位成功。”
“那元帅是为何?”
“有公子郊师一天,齐王就不得安宁,齐国疲于应对内忧,便分不出精力来富国强兵,而魏国,则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养精蓄锐,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魏国的军队趁虚而入,彻底打败他们。我扶持公子郊师,正是为此。”庞涓招招手,让高将军坐在了他的身边,“齐国军队刚刚收复边城归来,需要休整,你正好趁这时,带着公子郊师和你的手下杀回马陵,我会派费将军带领马陵城中的军队与你们汇合,到时候,你们留五万军队守住马陵,剩下的军队和公子郊师一起,摆出要直逼临淄而去的架势,以此引诱齐国军队应战,把他们引到马陵,等到齐国军队疲惫不堪的时候,我就带领魏国的大军进攻,让齐国一败涂地!”
“元帅妙计!”高将军连连赞叹道,“是,末将这就准备出发!”
“记住,”庞涓低声说道,“此次事关重大,决不可走漏了风声,更不要让公子郊师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
“元帅放心。”
“逼宫?”公子郊师笑了一声,“好啊,我早就说过,田辟疆懦弱无能,与其瞻前顾后,还不如直接杀进宫去,夺了他的王位!高将军,我们现在就出发!”
“公子莫急,庞元帅有令,逼宫之事要徐徐图之,不可轻举妄动,可以先派间细去打探,确定万无一失了,再往临淄进发,否则一旦失败,不仅公子手下的将士们性命不保,公子自己也难逃一劫!”
公子郊师不屑地说道:“高将军,上次就是因为你优柔寡断,我才不得不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逃到魏国,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听你的了。来人!传我的令——”
“公子,万万不可!”高将军焦急地拦住他。
“放心吧,我们现在还不走。”公子郊师转头笑道,“你不就是惧怕孙膑吗?我派几个武功高强的敢死之士,先我们一步回到临淄,要了他的命,等他们回来,我们再出发,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
“公子三思——”
公子郊师已经带着手下走了出去。
夜晚,将军府中。
孙膑俯在案几前,在竹简上写着字。一阵风吹过,案几上的烛火突然灭了。他赶忙重新点燃,看着跳动的烛火,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他起身向田忌的房中走去…
“算了,不下了,我认输。”田忌把棋子一扔,叹着气说道。
“你还有棋可走,为何认输?”孙膑指了指棋盘。
“有棋可走,也是苟延残喘,最终还是要输给你,还不如直接认输了。”田忌站起身,“天晚了,回去休息吧。”
“站住!”门外突然响起了侍卫的声音。田忌一惊,赶快跑了出去,“怎么回事?”
“大将军,刚才有个人影从孙军师房中出来,小人追赶不及,让他跑了,请大将军恕罪!”
田忌赶忙走进孙膑的房中,孙膑也跟了进来。
房中一片狼藉,原本放在案几上的竹简都散落在地上,但最醒目的,是案几前放着的假人。假人身上插着一支箭,已经倒在了地上。
孙膑暗暗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田忌回头看着他。
“我今夜突然有些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危险,所以才在这放了个假人,又去找你下棋,果然…”
“你怎么不告诉我?”田忌埋怨孙膑道,“我要是知道了,可以在院中布下伏兵,抓住刺客,永绝后患。”
“只是个捕风捉影的预感而已,何至于如此大费周折?”孙膑微微笑了笑。
“可是若刺客盯上了你,这次不得手,下次说不定还会来,这次要不是你偶然产生了预感,现在你已经没命了!必须除掉刺客,不然太危险了!”
“大将军!”匆忙跑来的家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大王传令,让大将军和军师即刻进宫!”
“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田忌担心地问道。
“大王说,马陵失守了。”
齐宣王的后殿中。
“马陵送来急报,说公子郊师率领他的叛军夺取了马陵,并且在马陵自称君王,许多逃匿的叛军,又回到他的手下。”齐宣王对坐在一侧的田忌和孙膑说道,“今夜又有间细来报,说临淄城中已发现了公子郊师的人,寡人推断,他不日便会带领叛军进攻临淄,妄图逼宫!田将军,孙军师,不能让公子郊师继续蛊惑人心,与寡人分庭抗礼,寡人命你们立刻率十万军队夺回马陵,消灭叛军,除掉公子郊师!”
孙膑说道:“大王,这极有可能是庞涓的阴谋,庞涓这样做是为了牵制我们,使齐国大军无暇休整,待魏国军队休整之后,庞涓必将与我决战,所以此次前往马陵,不能带太多军队,我与田国将军带五万人马足矣,大将军应留在临淄,休整大军,准备与庞涓大战。”
“军师,五万人马攻打马陵,太少了…”田忌在一旁摇了摇头。
“五万人马若强攻马陵确实少了点,但是,马陵内外,皆是齐国士兵,有的人还是乡邻亲戚,若强攻,相当于让齐国的军队自相残杀,用攻心之术,兵不血刃地收复马陵,才是上策。只要揭穿公子郊师的真面目,并且给马陵城中的齐国士兵一条生路,让他们与家人团聚,攻克马陵将易如反掌。”
“话虽这么说,如果庞涓率大军增援马陵,军师的五万大军将难以抵抗啊。”田忌仍然不放心。
“魏国的军队刚刚与秦国交战归来,需要休整,庞涓不会率大军增援马陵的。如果他真的来了,那我可以立刻撤军。”
齐宣王点头道:“军师说得有理,那就按军师的意思…”
“大王!”田忌急切地说道,“大王有所不知,今夜有刺客潜入了将军府,目标直指孙军师,若不是孙军师偶然有预感,如今早已没命了!刺客在这个节骨眼前来,多半是受了公子郊师的指使,这次没有得手,必不会善罢甘休,公子郊师手下不乏武功高强的人,上次收复边城时,有几个公子郊师的手下就与田国将军带领的军队殊死搏斗,致使田国将军的将士死伤数百人,若公子郊师派这几个人前来,伤及军师的性命,那该如何?”
齐宣王又犹豫了起来:“那田将军说,该怎么办?”
“还是多派军队为好…”
孙膑摇摇头,“齐国的军队需要休整,为了几个捕风捉影的刺客而派军队,不值得。”
“军师,我们不能冒这个险!若路上遇到刺客,你怎么办?”
三人一阵沉默。
“臣妾知道怎么办。”一个声音从后殿传出,片刻后,钟离春走了出来。
田忌和孙膑颔首道:“王后。”
钟离春走向齐宣王,“大王,臣妾请求随孙军师同征。”
齐宣王一怔,“你…”
“臣妾的剑术,足以对付任何刺客,保护孙军师。”
田忌在一旁点头道:“大王,王后说得对…”
齐宣王摇摇头,“王后随军出征,从未有过先例。”
“臣妾可以扮成护卫或者士兵,随军出征。”
齐宣王一阵沉默。
“大王,孙军师对于齐国太重要了,你就让臣妾去吧。”
田忌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大王,让王后去吧,若王后随军出征,军师将安然无恙。”
“孙军师,你怎么说?”齐宣王转头看着孙膑。
孙膑顿了一下,说道:“王后随军,多有不妥。”
齐宣王微微点了点头,“你们下去吧,就按孙军师说的,明天早上,孙军师和田国将军带领五万军队前往马陵。”
将军府中。
“孙先生为何不同意钟离春随军出征?钟离春随军,孙先生将无后顾之忧,可全力指挥作战。”田忌不解地问道。
孙膑摇了摇头,“我不同意,就是想让她去…”
“此话怎讲?”
“大王对我和钟离春已有猜忌,若我在大王面前赞同钟离春随军出征,大王将疑上加疑,就更不会同意她去了。”
田忌叹了口气,说道:“若钟离春不能随军,孙先生还是多带些军队吧,否则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不能多带军队,齐国的大军需要休整。”
“那你说怎么办?”
孙膑低下头,长叹了一声,“钟离春会说服大王的…”
齐宣王的寝殿里。
“大王,臣妾随军出征,不仅仅是为了孙军师,更是为了齐国的安危…”
齐宣王摇头道:“随军出征,有生命危险,寡人放心不下。”
“臣妾的剑术,大王是知道的,臣妾从前曾在战场上行走万军之中,出生入死,却毫发无损,大王为何不信任臣妾的能力?”
“刀剑无眼,寡人不能冒这个险,上次王后为寡人挡了暗器,受伤昏迷,寡人至今想来还是后怕,若王后再有个闪失,那将如何是好?”
“臣妾若有闪失,愿受大王责罚。”
“王后,你急得都说胡话了,若有闪失,王后命将不存,寡人如何责罚?”
“寡人可以责罚孙军师,责罚田将军,臣妾是为了他们才要随军出征…”
“够了!”齐宣王打断了她的话,“王后不必再说了,寡人不会同意的。”
“大王为何如此担心?难道不信任臣妾的能力?”
齐宣王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是为何?”
“你自己心里明白。”齐宣王冷冷地说道。
“大王难道还在怀疑臣妾和孙军师有私情,担心若臣妾随军出征,会与他旧情复燃?”
齐宣王狠狠地瞪了钟离春一眼,“知道还问!”
“大王,污蔑臣妾与孙军师的人是公孙阅,他是魏国的间谍,唯恐齐国不乱,他的话,大王为何还要相信?”
“不,这样说的人不止公孙阅,还有一个人。”
“是谁?”
“寡人答应了他,不把他的话告诉第三个人。”
“臣妾怀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
“不,他不但存在,还是你们的好朋友。”
“大王,就算真的有人如此搬弄是非,甚至就算臣妾从前曾与孙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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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有过谈婚论嫁的心思,臣妾如今是大王的王后,与孙军师早无牵连,大王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早无牵连?”齐宣王冷笑着逼视着钟离春,“若你们早无牵连,你又为何在听到他遭遇刺客时,急忙自告奋勇地要随军出征?”
钟离春正色道:“臣妾已经说过,臣妾是为了齐国的安危。孙军师对齐国至关重要,有了他,齐国才能与魏国抗衡,所以为了齐国的霸业,大王不能让他去冒这个险。臣妾自入宫后便发誓,要尽自己所能,守护齐国,今日的事,就算不是孙军师,换成任何一个对齐国至关重要的功臣,臣妾都会这么做。”
“这样的话,王后实在不必再说了。” 齐宣王轻蔑地冷笑一声,目光阴狠,“就算真如王后所说,齐国的霸业,也不是你一个女人该操心的。王后聪慧过人,早该明白,你就算再有才能,也只是个女人,除了依附男人辅佐男人,你没有别的出路。你如今的这点权力,只是因为寡人让你坐上了王后之位,离了寡人,你什么都不是。寡人劝你趁早收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安分守己,好好做个贤惠的王后,不然,在这宫中,寡人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钟离春一阵沉默,许久,她站起身,往宫外走去。
“站住!你去哪?”齐宣王厉声喝道。
钟离春转身,平静地看着齐宣王,“大王答应过臣妾,每个月可以去陪妹妹住个三五日,这个月的日子已经到了,臣妾打算明日启程去看望妹妹。”
“既然是去看你妹妹,你就去吧。”齐宣王的语气放缓了些,“早些回来,不许在外久留!”
清晨,将军府中。
田忌走进孙膑的房间,正看到孙膑艰难地撑着拐杖想要站起身,却怎么也站不起来。田忌赶忙跑过去,扶起孙膑,搀着他坐在了一旁的睡榻上。
“腿又疼了?”田忌一边帮孙膑把腿搬到榻上去,一边担心地问道。
孙膑抚着膝盖,表情有些痛苦,咬着牙点了点头。
田忌看了看桌上堆着的简册,“你一夜没睡?”
孙膑叹了口气,“睡不着。”
“还在想钟离春的事?”
孙膑垂眸沉默着。
“你呀…今天天气这么潮,你的腿又不好,本就在疼了,就算睡不着,也该躺下把腿放平了歇一会儿啊…”田忌叹息着说道,“我叫仆从给你熬些药,你敷了再出发吧。要是钟离姑娘在就好了,还能照顾你…”他看了看孙膑的脸色,戛然住了口。
孙膑低低地“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门口突然有响动,片刻后,钟离春走了进来,转身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钟离姑娘!”田忌的语气带了些惊喜,“大王同意了?”
钟离春的手顿了一下,背对着他们,没有回答。
田忌一怔,赶忙起身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让仆从给孙先生熬药了。”说着便走了出去。
钟离春转身走到睡榻边坐下,默默地看着孙膑。
“你怎么说服大王的?”孙膑抬眼看着她。
钟离春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说服大王,今日是借着看望钟离秋的名义出的宫,大王不知道我来找你。先生,你还是多带些军队去马陵吧。”
孙膑挑了挑眉,声音提高了一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有说服大王?误了事怎么办?”
钟离春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唇边竟浮起了一丝绝望的笑。
“先生,是怪我没有说服大王吗?”
孙膑一怔,赶忙放缓了语气,“没有,我当然不会怪你,只是没料到你没能说服大王,有些惊讶…”
“原来先生一直指望我说服大王,与你同征啊。”钟离春眼中的绝望又多了一分,“只是,先生想没想过,我会因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孙膑愣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陡然一惊,“难道你和大王…”
钟离春点了点头,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是,我已经是真正的王后了。”
孙膑沉默了一阵,突然仿佛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颓败了下去。
“钟离姑娘,你都是为了我…”
钟离春平静地看着他,“不,不是为了你,我早就已经和大王做了真夫妻了。”
孙膑惊愕地看着她,“那你…”
“怎么,先生很吃惊吗?”钟离春勾了勾唇,“我身为王后,与大王自然是夫妻,先生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你说过,只做假王后…”孙膑突然感到异常地愤怒,“钟离春,你忘了我们的誓言了?就算你忘了,也不该这么快就和大王做真夫妻,若你能等一等,这一次,你就能以此为条件,说服大王让你随军出征了…”
钟离春突然笑出了声,一颗颗晶莹的泪,随着笑声落了下来。孙膑惊讶地看着她,不觉住了口。
“先生,我的身体,是让你用来建功立业的工具吗?你若真的这么在乎我们的誓言,当初又为何让我入宫?你要我为你守身如玉,要我独自在深宫中与大王周旋,即使让自己陷入危险也在所不惜,那你呢?你又为这份誓言做了什么?”
“钟离姑娘,你误会了,我心里是有你的,让你入宫,只是为了大局…”
孙膑慌忙地伸手,想要给钟离春擦眼泪,却被她一把甩开。他颓然地垂下手,低头一阵沉默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是啊,是我无能,不能为你做什么,如今,连补偿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水花,随风飘散。
“钟离姑娘,”孙膑抬起眼,看着钟离春,“这些年,对不住了。”
钟离春默默擦干了泪,站起身。
“下雨天凉,你的腿又要疼了,你自己要当心。”
孙膑垂下眼眸,默默地点了点头。
“时间晚了,先生还要向马陵进军,快出发吧。”
钟离春转身向门外走去,刚哭过的身体还有些抖,脊背却依旧笔直,如同当年,她入宫的那一夜一样。孙膑凝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才颤抖地长叹了一声。
“是啊,晚了,都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