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从今晨起虞婵的眼皮跳个不停,手指夹着骰子不断敲打着红木桌,“哒哒哒”的声音混在琵琶琴音之中。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双拨弄琴弦的手,素白,干净。

    “你与其在这焦躁不安,还不如躲屋里去,既然不想叫他看见,还坐这显眼的位置,真是搞不懂你。”吴尘合上书页,手便拢在虞婵拿着骰子的那只手上。

    虞婵抬眼瞧了她一眼,指腹按住点面,摸索着上面的凹凸,明知故问道:“谁?”

    吴尘抽回手时挑起她一缕青丝,挑眉:“还有谁,当然是你二哥。”

    虞婵从鼻腔里飘出一个气音,心不在焉地敷衍她:“我又不怕他。”

    “你说他还没过门就这么管着你,你俩若是成婚了,我岂不是想约你都难呐。”吴尘摇头啧啧道。

    虞婵:“过门?那也是我为家主,他能管得了我。”

    吴尘用看破不说破的眼神瞟了她一眼,顺着她的话讲:“是是是。谷二再怎么娇纵,那也得先顺着你来,大房要有大房的样子。”

    话说到这,吴尘正色道:“你真想让你那个外室入虞府啊?虞大人怕是不允,你可想清楚了,小的进门那可是打谷家的脸。”

    “我这不正在想法子吗?因此才在这等着二哥,说开了好办事。他若不同意,那就好聚好散,他若是同意,我就先把人安置在别院,成婚半年后再把人接回虞府。体面有了,晓是二哥也不会再闹。”这是虞婵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最好是谷二知难而退,这样她也无需分心去照顾他的情绪。

    吴尘甘拜下风:“论无情还得是明月你。”

    虞婵揣着明白装糊涂,捏紧那枚骰子,道:“二哥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会理解的。”

    台上的花月一曲毕,朝着她们微微欠身,见虞婵眼角一弯,他便颔首调弦准备下一首曲子。

    窗外漏进来的凉风使虞婵头皮发麻,她手肘不经意碰倒了茶杯。

    好在地上铺着一层毛毯,热水洇湿一片,茶杯完好无损。

    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她顿了顿,躬身拾取茶杯,指尖扣着杯口,热气蒸着掌心,虞婵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楼下传来一声惊呼,她端正身子,垂下眼帘。

    二哥来了。

    “这不是谷二爷,稀客啊,里面请。”侍者一眼就认出面前玉冠华服的美男子,上前殷勤接待。

    谷清泉只问一句:“虞明月在哪?”

    “上间。”侍者干咳一声,一个乐童上前来带着谷清泉上楼。

    楼梯处不紧不慢地脚步声,一步一步走到虞婵心底。

    吴尘见大事不妙,抓住虞婵的臂膀:“我让花月公子先避让,你也好得……”

    “不必。”虞婵蹙眉。

    吴尘:“……”

    吴尘松开她,起身,郑重其事地朝她拱手行礼,以表敬意,然后转身,脚底抹油,溜了。

    虞婵靠坐在椅子上,手肘放桌案上,左手托着腮,右手搁在膝上,翘起一条腿晃着,故作镇定。

    待人一声轻呼“明月。”她才缓缓抬头朝着谷清泉扬起下巴:“来了,二哥随意坐。”

    谷清泉不挪一步,定在原地似的,人就那么站在那儿。几月未见,他的面颊更加清瘦,眉目间未减半分霜雪色。

    虞婵不敢去与他对视,怕望见他眼中的怒气与失意,她忍了忍,最终还是站起身,亲自去请二哥落座。

    她抿了抿唇,牙齿抵着唇珠,颜色泛白,虞婵这些小情绪在谷清泉这一览无余。

    二人相隔五步,她才踏出两步,谷清泉就自个迈出三步,生怕晚了半分,她就要跑了。

    春风过境,冰霜融雪。谷清泉眼底冰霜不过一会儿就融化成一汪柔情:“我路上耽搁了一些时日,途径江东几县,想着你赶路定来不及赏玩当地风物,便让人买了些你喜爱的小玩意,我从三妹那得知你客居于此,也捎了一些过来。”

    他絮絮叨叨说了好长一串话,虞婵愣是一个字也没记住,似乎从很小的时候,二哥就很照顾她。简直是事无巨细,比她亲娘还要关心她,可她从来都没放心上。

    此刻琵琶弦“嘭”一声断裂,引起了二人的注意。虞婵飞快地扫过一眼,花月略带歉意道:“虞姑娘,今日弦断,我弹不了这无弦之音,我还是请他人为您奏乐吧。”

    虞婵摆摆手示意花月退下,谷清泉则饶有兴趣道:“这位公子长得好生面熟,若不是店家说有乐师奏乐,我都要差点误会了。”

    谷清泉的眸光一直落在虞婵的颤动的眼睫上,他并非故意发难,只是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一个也就算了,现下又来一个,虞婵当真是喜欢极了这张脸皮。

    花月:“世上人有千万,形貌相似者众多,倒也不足为奇。”

    “花公子说的对。”虞婵搭腔道。

    谷清泉凑近她,声音柔和许多:“我又没说他什么,你怎么就开始护着别人了?”

    虞婵霎时无言,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言壮志早被抛之脑后,随之而来是隐隐约约的愧疚。

    谷清泉失笑一声:“花公子莫要将谷某人的话放心上,改日我让人给你送一把新琵琶。明月既然喜爱你的乐声,今后那就劳烦你再尽心些。”

    花月遇到财大气粗的老板向来恭敬,笑道:“那是自然,花月这就退下。”

    雅阁只剩二人,虞婵有些喘不上气,说到底是心虚,不能心安理得的直视谷清泉的那双眼睛。

    虞婵干咳一声,回到席座上,谷清泉随着她,落座在对面。

    “我……”两人异口同声道。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虞婵狠下心来说出了这辈子最绝情的话:“二哥,我们解除婚约吧。”

    她尝试着从谷清泉脸上找出一丝气恼,可惜并没有。谷清泉一如往常的泰然自若,仿佛刚刚迁怒于花月的不是他一样。

    谷清泉心里跟明镜似的,虞婵会与他说什么、虞婵想让他做什么,他早就在脑海里预演了几十遍。可当他真真正正亲耳听到虞婵说出这句话时,谷清泉还是懵了。

    虞婵试探性地喊了一声:“二哥?”

    她俯身从桌案下抽出一个雕花木匣,放桌面上推至在谷清泉面前,糊弄人的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道:“这是你给我的玉佩,我一直妥善保管,今日我就是想把话说清楚。羊脂玉太过贵重,我消受不起,二哥还是送给其他人吧。”

    谷清泉只拣他想听的来回答:“你不喜欢白玉,那我便寻些翡翠珍珠给你打首饰,还有……”

    “我不喜欢白玉也不喜欢翡翠珍珠。”虞婵直截了当打断他。

    紧接着她又道:“二哥,明月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他日二哥若有要事,明月定将尽己所能。”

    谷清泉只觉得耳鸣目眩,胸腔起伏不定,他咬咬牙绷着面颊,扯出一个笑脸,黔驴技穷:“明月,你莫不是忘了我们的亲事是由先皇恩赐的。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应承下来,圣上恐怕也不会允许你我私自解除婚约。”

    玉川的虞、谷、颜三姓本就亲密无间。上一辈有她亲生父母结亲,小辈便轮到也是她与谷清泉。三家利益牵扯不清,圣上自然不可能让玉川分裂。毕竟当年圣上就是背靠玉川荣登大宝。

    虞婵自是知道,她的食指拂过眉梢,掌心恰好遮住半边眼睛:“话是这么说,那也没办法了。”某些话到唇边是有些难以启齿,可又不得不说。

    “二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人最怕欠人情意,易平川好歹跟了我三年也不能让他没名分,”虞婵抿了抿唇,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扶着桌沿,正眼看向他:“二哥,你大好年华何必吊死在我这棵树上,你看你我先成亲几年,若是碰到你喜欢的姑娘,那我们就和离,想必到那时圣上也不会强人所难。”

    谷清泉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虞婵这一番话真给他气笑了:“那你是想让我白白摊上个二婚的名头,若是我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结过亲,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怎么会?二哥你仪表堂堂,貌若天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放眼整个京城,哪有你这般贤良淑德之人。就算是二婚,也是媒人眼中的良缘。再说了,姑娘嫌弃无非是因为那等事,我出面说你我清清白白,想必她也不会太过介意。”虞婵越说声音越小,底气越发不足。

    “哪等事?”谷清泉面颊忽青忽红,煞是难看。

    “……”虞婵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子,瞎说什么大实话。她这位二哥打小就围着她转悠,自幼端正,事事精明偏偏对待男女之事太过单纯。在谷清泉看来,一世一双人才是世间正道。而虞婵恰恰相反,更信奉人生苦短相逢即是缘,缘聚缘散,顺其自然。

    眼看要绕圈子里去,虞婵不再扭捏,一拍桌子豁出去了:“我意已决,易平川我要定了。二哥,你自个看着办吧。”

    谷清泉一口血呛在咽喉,他实在不明白,虞婵对姓易的哪来这么深的执念。偏偏是易平川,偏偏只能是他。

    “好,”谷清泉用袖口掩住血腥味,咳嗽几声:“你若是欢喜,那便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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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婚期将至,他断不能在此之前过门,并非我不能容他,样子还是要做给圣上看的。”这是他为自己挣来唯一体面,正房之位,谷清泉抵死不让。虞婵的夫婿只能是自己。

    “真的?”虞婵大喜过望,旋即起身朝着谷清泉拜谢:“谢二哥成全。”

    谷清泉低眉顺眼,用手指扣开匣子,里面的白玉色泽温润,他低低应声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二哥请说。”虞婵欣喜道。

    “玉送给你,它便是你的。此后别再因这些小事将它退还于我。”谷清泉道。

    虞婵爽快答应,她承诺道:“二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谷清泉见她展露笑颜,心里莫名的苦涩。

    谷清泉:“你当真喜欢他。”

    虞婵:“喜欢。”

    谷清泉又问:“那他可像你喜欢他一样喜欢你?”

    虞婵神色微变,她犹豫了。虞婵:“可我喜欢啊。”这话似乎是在说服她自己。

    谷清泉眼底暗了下来,拇指摩挲着那块白玉,话锋一转:“我听闻安王世子在翠玉轩早早设宴就等着款待易兄。”

    安王世子为何专门宴请一个寒门子弟?难不成世子欣赏他易平川的才学,笑话,风炅向来目中无人,怎会对一个寒门子弟如此上心?

    虞婵如坠落冰窟之中,四肢僵劲无力,先前的欣喜渐渐回归平静。她实在是猜不出安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是为了敲打虞家?还是为了某些不可为外人道也的事情?

    易平川家底清白得不能再清白,安王世子到底在图谋什么?

    虞婵踉跄一步,谷清泉眼疾手快起身扶住她,他的手臂借势搂住她:“明月,你大可去问问易江,问问他究竟有没有去赴宴?”

    “二哥,我信他。”虞婵后撤一步,避开谷清泉的接触。那般骄傲清高的人怎会与安王世子同流合污?应该是她想多了。

    谷清泉眸光明暗交集,莞尔一笑:“二哥不是挑拨离间,只是担心你。不过想想也知道,像易兄那般的君子当是不屑与安王世子打交道的。”

    虞婵此刻哪顾得上搭理谷清泉,满脑子都是易平川在翁城时决绝的模样,她也说不出现在是何种心情。若易平川接受宴请,那他与她将再无可能。

    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虞婵在心里质问道:“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虞婵丢下一句“二哥,回见。”便匆匆离去。雅阁徒留他一人,谷清泉大笑一声,瘫坐在椅子上,他把玩着那枚被虞婵遗忘的白玉,自言自语道:“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他易平川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独占她的一切,凭什么他谷渊就不行?他躬身抱紧双臂,死抿着嘴唇,他极度的渴望虞婵能够在此刻环抱自己,可她偏偏奔向那个人。

    没关系的,他会慢慢的把那个人从她心底抹去,最后只剩他一人。

    .

    翠玉轩,天字阁。

    居上座者是一位赤衣青年,长得那叫俊俏,唇红齿白,眉峰入鬓,一双丹凤眼看谁都含情脉脉。丝毫没有传闻中那般盛气凌人,看着像个脾气很好的公子哥。

    一旁的幕僚提醒青年道:“殿下,那位恐怕不会来了。”

    风炅:“他会来的。”

    幕僚:“可他拒了请帖。”

    风炅不耐烦地瞅了他一眼,幕僚恭敬退下,不再言语。

    “不急,毕竟我们可是亲兄弟,他再怎么避嫌,也不能否认我与他是骨肉至亲。”风炅话音未落,幕僚们纷纷跪下,极力劝谏:“世子殿下,这话说不得,您乃天潢贵胄,怎能与平民相提并论?”

    风炅:“平民?你们是在说我母亲身份低微吗?”

    幕僚吓得不敢说话,谁敢评议安王妃的身份?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那么紧张作甚?快快起来,别叫我兄长见了说我行事乖张。”

    幕僚听话地起身,风炅又问了一个问题,吓得他们腿脚发软。

    “你们说说看,陛下知道我这么做会不会被我气死?”

    风炅心情大悦,又疯疯癫癫道:“这样的话母亲也能瞑目了。”

    他敬爱兄长,敬爱母亲,唯独不敬爱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周天子。如果不是那个人,他与兄长也不会分离,他的母亲也不会抱憾而终。风炅要亲手毁了那个人所珍重的一切,他要让那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就是要让陛下看清楚,当年他有多恶心!”风炅恶狠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