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仁妙和尚
    “吃罢”。

    今天是白粥配酱菜,今上自登基以来,减轻徭役赋税,农户种田所得,税收只收五分一,相比之前朝帝王徭役赋税要收三分二,此番大大减轻农户压力。

    沈潮生用余光关注着旁边女子,发现她黛眉微蹙,只机械的喝着手里的粥,连最喜欢的酱菜都忘了夹。

    “……你……是有什么心事吗?”看到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里也着急。生怕是自己的原因让她忧心,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农户,无法给她带来幸福。

    更深埋在心底的原因,是怕她突然就不想待这里了,要是一走了之。如果真有那一天,他觉得,自己大概舍不得。

    其实何止舍不得,此时他都后悔当时说出让她自行离开这种话了。

    被男人这样一打岔,陈楹月回过神来。她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如今心底也有了一丝盼望,希望哪个得道高僧能助自己回去。

    她把玩着手中的筷子,把它反复戳在粥里面,商量着问:“我问你,这儿有什么灵验的高僧吗?”

    听完沈潮生也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他记得她一向不信这种的,当时自己谈及克亲的名声时,她比自己还激动,把那些个僧人贬得一文不值。

    陈楹月也跟他想到一起了,咬着嘴唇道:“之前是之前,我最近老是心神不宁的,可能是撞了什么煞气,想找个僧人看看”。又怕男人不相信,装作极轻松的样子,“我就看看,反正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见男人还是皱眉,她再添一把火:“你整日不着家,我又不能天天去找桂花姐,就当去散散心了不是?”

    见她执意于这件事,自己又心疼她的委屈。沈潮生只好开口:“这儿没有,不过听说青县旁边的紫金寺有一位高僧,年过百岁,看相极是灵验,因此那里的香火常年旺盛,许多人都慕名而来”。

    看到她听得极是入迷,又担心人被骗,补充道:“你要真想去,改天找个时间,咱俩一起去拜见高僧,你看可以吗?”复垂下眼眸’“都怪我无能,给不了你更好的生活”。

    本来陈楹月心道他这么忙,自己一个人去也是可以的。可如今他既然提出来了,两个人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便点头答应。开解他:“你不必愧疚,我觉得在这儿还挺好的,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说着轻笑一声,“反倒是我,来了沈家就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老太婆都要恨毒了我”。

    看她状似玩笑说出这番话,他生怕她把满腹委屈埋在心底,接话道:“不麻烦,对我而言这一切都是应当的。作为男人不就是要护着自己婆娘吗?”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陈楹月饶有兴趣看着他。男人说完便后悔了,低着头,耳尖一如既往泛红。

    ……

    也是从这天开始,陈楹月时常发呆,心神恍惚,每次要沈潮生叫几次她才听见。

    沈潮生暗道不好,过几天特地没出去,就把时间留着跟她去紫金寺。好在陈楹月这几天虽不在状态,但该抄抄写写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闻言顺便把抄好的书一起带上给掌柜拿去。

    今天沈大牛没空,故二人雇了一辆牛车出发。乡间路不平,牛车把人摇得一晃一晃的,有好几次她人都撞到男人怀里去。可她心里藏着事,没注意到男人眼底藏着的担忧。

    待两人到紫金寺前,发现此寺规模宏大,善男信女络绎不绝。进入寺庙有三进门,里面的大殿供奉着金银铸罗汉五百尊、佛牙等。

    待跨过第二进门,左右各有两瓶琉璃塔,及智海,惠林塔院。后面就是各僧人主持院舍。

    殿内廊上皆是盛光佛降九曜鬼百戏壁画,右壁上还有佛降鬼子母揭盂,看着精妙异常。

    看到她们二人在殿前徘徊良久,有小沙弥过来询问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我们想找一下仁妙和尚,请问怎样约到大师呢?”沈潮生道。他看了看寺庙周围都是人,估计都是因为仁妙和尚慕名而来。恐怕今日是见不到大师了。

    小沙弥听完,再次微微鞠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施主要找仁妙大师,可大师自三个月前就交代不接见香客,要潜心礼佛,只怕要让二位施主失望而归了”。

    陈楹月听完面色发白,眼睛望着远处的无忧树。传说佛祖释迦牟尼降生在无忧树下,道出一句“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都说佛度众生苦难,可如今她举目四望满眼戚惶,无人能助她。

    终生皆苦,佛祖哪来的时间与神力,为每一个人渡过苦海呢。

    看到她脚步踉跄险些站不住,沈潮生眼疾手快把人扶住,眼里都是担心。来来往往的香客,小沙弥见到这种情况多了去了。不少是家人得了重疾,想求见仁妙大师保平安的。

    可她们忘了,佛祖也是人,他们能做的只是化解人们心中的煞气怨念,其余的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叹了口气继续转着手里的檀珠,转身走了。

    “阿楹,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今日虽见不到仁妙大师,可即使见到了也未必能解决。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说不定事情就解决了不是吗?”

    听完他的话,陈楹月苦笑一声。是了,见到大师也未必能解决,她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空间里,到底该怎么办?她真的想阿爹阿娘,还有今年刚满十岁的阿弟。

    原主呢?是不是代替了她的身份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了?也好,这样也能教爹娘少一些担心。

    “阿楹,阿楹……”看到人没有反应,脸上全然是一股厌世之感,沈潮生不由得大惊,连忙把人抱进怀里,极力摇晃她身子。想把人摇清醒。

    男人滚烫坚硬的怀抱下,隐隐有些松木香,陈楹月鼻子一酸,眼前就朦胧起来。

    沈潮生这么多天接触她,见到女子都是一副乐观向上活泼古怪的性子,何时见到过她这么颓唐?仿佛把自己置身在水底,任凭旁人如何呼唤她,她也不为所动,自顾自沉沦。

    转眼,男人的肩膀处就湿润一片,陈楹月带着哭腔问:“沈潮生,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看到她如此茫然无措,他愈发把人抱紧,坚定道:“你跟我说,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找到办法的对不对?”

    可怀里的女子久久不说话,他心中紧张担忧,复把人从怀里放出来,粗糙干燥的大手小心翼翼帮他揩眼泪:“阿楹,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也不知道如何破解这个困境……”

    “你要是信得过我,就跟我说好不好?你也说过,咱们是夫妻,是这世上关系最紧密的人,”男人语气带着乞求。

    陈楹月想的是,算了,就跟他说了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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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个秘密自己一个人憋着也很难受不是吗?可是冥冥之中又有另一个声音,如果自己告诉他了,他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人。又或者,他根本不相信?任何一种结果,都是自己无法忍受的。

    理智稍稍回笼。

    没过多久,刚刚那个已经走了的小沙弥又回来寻找二人,眉眼都是不可置信。对她们道:“二位施主请留步,仁妙大师有请!”他刚刚走入大殿,大殿里间就是仁妙和尚闭关修行的地方。里面传来大师的吩咐,叫他把人带来。

    他还在好奇大师怎就知道自己刚刚与那二人说话,又是为何突然就要破例见一见施主。

    沈潮生一听眼睛都亮了,搂住陈楹月肩膀激动道:“阿楹,你听见没有?仁妙大师要见你!”

    陈楹月心中也是七上八下惊讶至极,喜极而泣:“我听到了”。莫不是大师真有神力,知道自己身世不凡,所以才要见一见自己?

    不管怎么说,能破例见一见大师,说明总是有几成结果的。

    紫金大殿内,小沙弥领着她走进去。里面香炉烟雾缭绕,层层经幡之中,有一个身着袈裟清瘦的背影。

    陈楹月知道,那就是仁妙大师了。

    小沙弥鞠了一躬,转身下去。

    “见过大师”,陈楹月双手合十,恭敬虔诚朝他行礼。里面的仁妙却宛如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只是快速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陈楹月耐心站着,也不敢打扰。一炷香时间,仁妙终于缓缓睁开眼,转身朝她看去。

    只见他眉须皆白,脸上的沟壑纵横,看着年迈却精神矍铄。道一声:“你来了”。语气仿佛对待一位老朋友。

    “大师见过我?”陈楹月见状满腹狐疑。

    “不曾,可老衲见过另一个陈楹月,你是她,也不是她”。

    “那大师这样说,是有什么破解之法吗?”听到他准确道出自己心中的秘密,陈楹月心绪激动,心跳到嗓子眼儿。

    “阿弥陀佛,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施主应顺其自然,莫强求”。

    “大师的意思是没有办法了?可是我莫名来到这里,远离了自己的至亲,只是想找个回去的法子罢了,怎能算强求?”她不肯放弃,一字一句道出心中怨念。

    仁妙看着不远处的烛火,此时外面一阵风吹过,烛光被吹得左摇右晃扑朔迷离。他又念了一声佛语,“老衲并未说没有办法,只是劝施主一句,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你要的最终得到也未可知”。

    “大师是说只要我现在顺其自然,往后就有回去的机会了吗?”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线生机,她上前走几步,急切问道。

    “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施主还是请回吧”,仁妙说完,又回去跪坐在蒲团上,闭眼诵经。

    “嗒……嗒……嗒”清脆的木鱼声响起。将尘世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开来。

    刚刚到小沙弥进来拱手请她:“施主请出去吧”。

    陈楹月知再待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要高僧跟她说自己还有回去的可能,便不虚此行。

    思及此她眼神坚定,再次对仁妙行礼:“民女多谢大师指点”。语罢便随着小沙弥出去了。

    等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坐在蒲团上的人却再次睁开眼,望一眼窗外。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极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