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不可能……”叶靖延蓦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莫名颤抖起来，像是激动，又像是懊恼，还有许多不可置信。忍不住想了许多，想起当时，那时候她是不是也很在意自己呢？可为什么最后又不声不响地与他断掉联系。但如果她真的只是将他当作一时的玩伴，又何必如此相助？
脑子里又忽然冒出来她那天决绝离开时说的那些话，如果不是为了她皇兄，她根本不会嫁给他。又觉得一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个她可以毫不留恋、随时离弃的存在。但是她又帮助了他不止一次，无论是救过他的性命，还是帮助他度过难关。
一瞬间数不清的纷乱情绪冲击得他五味杂陈，但仍是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心中苦涩又兴奋。
只是他仍然有些难以相信，无法相信她竟然这么在乎他。
而且，还有一些疑点，“就算是你们碍于她的身份有意瞒着我。可她自己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字未曾提起过。”
既然他已经将人娶到自己身边，又是惦记了许多年，真心实意的喜欢，当然不可能止是相敬如宾的共处，当然会有许多亲密恩爱的时候。
相处的时候，他偶尔也会向她提起曾经的事情，想要回忆一番曾经，但无一例外都被她三言两语随意转移话题揭过。久而久之，次数一多，他就以为她并不喜欢那些往事，甚至不屑提起，他自己也就不愿意再说了。
毕竟他们曾经是那样不同的人，一个虚弱安静又孤僻，一个活泼开朗、朋友众多。那些对于他来说无比珍贵稀奇的经历和回忆，对她来说大概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子了吧，只不过是玩闹的人不同而已。
但是救命恩人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说不提就不提？要知道无论她嫁给他抱有什么目的，是最开始的为了接北燕之力帮助皇兄争权，还是后来她自己所说的真心以待，这件事情完全可以更快地拉近、稳固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却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
“可能当初，那位小公主就不是什么胁恩图报的人吧。”李匡斟酌着言语，“可后来，她嫁给陛下您，成为皇后以后，确实有些奇怪……”
李匡的话，终于将叶靖延纷乱的心情和散落的思绪拉扯了回来，“奇怪？什么意思？”
“如臣所说，皇后娘娘她自幼聪慧，且知晓许多常人未知的事情。但她来我们北燕之后，与臣见过许多面，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像是从来都没见过臣一样。臣斗胆言语试探过几次，她的反应，好似知道陛下您去萧梁修养的事，却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也根本不认识臣。”
李匡当初陪着叶靖延去萧梁的时候，也是个青年，不过十来年的时间，样貌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
当年一个对灵异奇诡之事侃侃而谈、聪慧机灵有主见的孩子，却对那些事情毫无记忆，甚至别人提起，都没有反应。
不过这样正好顺了李洙和李匡的意，免得小夫妻俩感情越来越深，到时候越发不好离间。
只是如今想来，会出现这种情况，有太多可能，或许真的是脑子不好，或许是失忆了，又或者……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她的。即使是现在，她和小时候也没有多少区别。”回想曾经的一切，叶靖延承认除去所有他那些自顾自的敏-感厌弃与不安揣测，她还是那么的灵慧、热心、给人一种稳重又可靠的安心感，只是身体变差了太多。
而且还多了一种疏离，仿佛永远无法走进她的内心，无法成为她的唯一，无人可以左右她的标准，无人可以阻止她的离去。
“这些年，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不行……”叶靖延呢喃着，霍然转身，什么都不顾了，就要大步离开，“我必须要去问清楚，我要接她回来。”
既然她亲口说了，是真的喜欢他，可为何不愿意坦陈相待，告诉他一切的来龙去脉呢？
萧梁……风临宸……
是啊，如果真的有理由，让她这样的人选择隐瞒，恐怕就只能是和这两者有关了。
再怎么喜欢，再怎么重要的人，都越不过这两座屹立的山。
叶靖延再清楚不过，但是，他不甘心啊。
“陛下，请再听臣几句话。”李匡竟然跪于地，“臣将这些告诉您，只是被皇后娘娘搭救以后，不忍她这样的人继续被揣测。所以违背了太后娘娘的意思，不再欺瞒陛下。”
叶靖延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忠于他，却也忠于他母亲的臣子，“你也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
没有处心积虑、虚情假意地接近他，没有背叛北燕和他，为自己的皇兄偷窃重要的情报。
“臣也觉得，皇后娘娘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她那般神通，若是真有多少野心，又何必如此退让迁就？就因为过于坦荡磊落心慈手软，才让自己陷入那样进退两难的地步。”李匡话锋一转，“但是，陛下，您有没有想过，就算臣这么想，那又能怎么样？您的母亲、北燕的众多臣子，他们会相信吗？皇后娘娘出身于萧梁，那样立场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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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如今局势这般严峻，她不可能幸免于难。只要她还在您身边，只要冲突还在，她就永远会被质疑揣测。”
“所以你认为，就算我将她接回来，澄清一切，她的处境依旧不会变好？”
李匡坚定地点头，“是。”
“臣子，量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但是母亲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好好了解她呢……”
“陛下，就算臣民不敢明说，但依旧会那么想。至于太后，她是太在乎您了。她可是这世界上最爱您的人啊。太上皇也同样宠爱您，但他有太多的子孙后代，谁讨他欢心他就更喜欢谁。而太后娘娘她只有您啊。当年您年幼重病之时，太上皇就曾劝过太后早做准备，若是有一日您不在了，就将其他皇子交到太后膝下抚养，然后太上皇就离开了您的病榻，转头去赴宴挑选新的妃嫔了。那时太后娘娘就明白，这世上恩宠再盛也不过是一时，唯有自己的血脉和可以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永恒不变。所以她为了救您，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血肉来偿还。”
对于一个需要在宫闱之中争得帝王欢心的妃嫔，除了需要解语花的体贴性格，才华、容颜等等一切美好的素养，全被用来当作争得你死我活的筹码。废去一臂一眼、吃斋念佛，对于一名宫妃来说，是无比巨大的代价，恩爱会迅速衰退，荣宠会很快转移。即使表面上还能过得去，但实际上早已冷却离心。
“这么多年，太后娘娘对您尽心竭力，用生命来保护您。”拿出了所有，培养叶靖延，为他撑起一片自由、健康成长的天地，帮助他一路登上了如今这个高位。
“所以，皇后娘娘的身份、能力，对于她来说，是必须要忌惮的。不管您拿出多少证据，她也依旧不会改变和相信的，因为她已经见证过太多幻变的‘真心’了。”
多到已经无法再去相信，这世上存在坚不可摧、永恒不变的人或者感情了。
叶靖延长长呼出一口气，终于缓缓道：“我明白舅舅你的意思了。但我的想法也不会改变，等处理完眼下这些事情，我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周全的方法，说服母后。”
找人的事就这样暂时搁置，叶靖延派人暗中保护风琅玄，注意她的动向，发现她竟然一直在四处奔波，帮助那些被疾病、饥饿困扰的百姓，没有半分要回萧梁的意思。
每次情报传回案头，叶靖延都忍不住盯着那张薄纸端详良久，然后再去更迅速地处理着手头的事情，想着快些解决，好去见她。
然而，可怕的变故再一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