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这日走得远些,天想落雨,窦大舅担心雨夜赶路发生危险,与苏织商议后,决定夜宿山里,等明日再行。

    幸而他提前就与苏家大郎君打过招呼,进山情况多变,夜宿也在其中。苏家大郎君想得也全面,四五个小厮,各个背着箩筐,一应用具俱全。

    他寻到一处山崖扎营,背靠崖壁,头顶有探出的大石可以避雨,脚下是块大青石足够牢固,地势也高,不怕积水。

    窦大舅和五舅放下东西,拿着斧头去林子里,三两下砍出几十根长短不一的小树,窦大舅摆弄的功夫,五舅不知跑去哪里,拖回来比人高的树叶子,两人合作,盏茶功夫,搭出人字形一处避雨凉棚。

    宋三猛生火的功夫,窦大舅跑的不见人影。窦五舅嘱咐一声,去下面打水,回来时用草绳提了一串十来条巴掌大的鱼,右手水囊哗啦啦倒进木桶,十来只拇指大小青虾在桶里活蹦乱跳,眼见它们要跳出水面,有小厮眼疾手快,拿片叶子盖在上面。

    宋三猛把鱼串在削好的木枝上,笑眯眯听着苏织拍五舅马屁,一劲儿夸五舅身手好见识多。五舅笑的见牙不见眼,把其中诀窍倾囊相授。

    没等鱼儿烤熟,窦大舅提着两只灰野兔,一只山鸡回来。就见原本还凑在五舅跟前的五娘子,窜的飞快,笑成朵花,凑到大舅面前,好话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

    眼看五舅的脸垮下来,三猛只觉得好笑。他挪动屁股,挪到五舅跟前:“舅哇,你不是嫌五娘子娇滴滴,不识趣儿嘛,怎么听两句好听的,就掏心窝子啦?”

    他五舅一直嘀咕,说咱们上山给大猛找药来,她一个娇滴滴小娘子,跟来凑什么热闹,害得他们高山不能去,悬崖不能攀,尽走轻省道不说。她那俩丫鬟,在山上要水要食,一顿饭不能省,下山前还必须找好地方,给娇贵娘子梳妆换衣,不能叫她衣衫不整。

    几个小厮更离谱,个个背竹篓,篓子里放点心吃食也能理解,毡布被褥也能体谅,最夸张的是,有一次他们寻到处清澈山泉,小娘子感慨句“仰望浮云伴山风,俯瞰清泉闲饮茶”,有个小厮当即卸下背篓,竟从里面掏出个红泥小炉并一套棉套包裹好的陶制茶具。

    他和大哥看的目瞪口呆之际,那个叫春檀的丫鬟微微一笑,打腰间荷包变戏法似的掏出个茶饼子。

    当下里,竟真就坐下,燃炉,烹茶,正儿八经用了一顿茶。

    窦五舅老脸微红,幸而风吹日晒,脸膛黝黑,常人看不出来,夺过烤鱼,说:“瞅瞅,瞅瞅,叫你烤个鱼,你快烤成碳了。这条一会儿你自己吃。”

    心里头琢磨,他本算计着,娇滴滴小娘子,不出两三日,就要打退堂鼓。万没料到,她竟也有股子坚韧劲儿。有两次他都听到了,丫鬟心疼抱怨,说她脚上都起泡了,还瞒着大郎君不叫说。若给大郎君和主母知晓,定不叫五娘子来吃这份苦。

    五娘子一副不以为意的口吻,称“这才哪儿到哪儿,身体上受点罪,总好过日日带着愧疚发噩梦。再说,不趁如今锻炼一番,活动开身体,往后可怎么习惯行军打仗的日子”。

    那丫鬟满是诧异,又问“为何愧疚”,又是“何时何日发噩梦”,一连串追着说:“我们几个轮流守夜,您发了噩梦怎地不喊人?”

    又生气:“莫不是香芸那丫头守夜,她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福金姐姐也瞒着——看我回去告诉汤婆婆,这次定要罚她。您也别拿她年纪小不懂规矩说事……论年纪,当归比她还小,我看她就稳重,比她更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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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五娘子说了甚么,丫鬟又嘀嘀咕咕:“跟着学了这些日子规矩,看着倒有模有样,可我怎么瞧,她都不是个安分守己得。您不过瞧着她颜色好罢了。”

    五娘子畅笑两声,说:“长得好看,天生就是优势呀。她戳在我面前,看着就顺眼顺心,饭都能多吃两碗呢。”

    丫鬟却说:“好端端一位佳人,您不思郎,看个丫头片子……若说好看,大郎君不好看?二郎君不好看?陆景如陆郎君不好看?”

    五娘子脸上的笑落下去,旋即又笑起来:“大兄和二兄自然英姿少年。陆……那谁嘛,便如夏桀、殷纣、鲁醒、楚穆。”

    丫鬟没听懂,待要追问,给五娘子岔话遮过去了。

    窦五舅从前跟着阿翁,也学过些故事。他隐约觉得,五娘子对陆景如的评价,有些蹊跷,便去问大哥。

    窦大舅正经是跟着家中长辈念过书的,只是山里读书无用,家中长辈去的又早,他小小年纪当家主事,操心一家吃喝,又刻意做出粗人模样。

    听完弟弟学舌,他沉默半晌,道:“回去记得提醒狗子,叫他远着些那位陆郎君。”

    《列子》有云,夏桀、殷纣、鲁醒、楚穆,状貌七窍皆同于人,而有禽兽之心。

    逃入山林,家族零落,慌乱中带进来的书本,几经辗转,剩下的也不多。家里长辈尚在时,教他读书,恰好就有《列子·黄帝》篇。

    那位陆小郎君,他有幸见过几次。斯文有礼、举止潇洒,苏府小厮说,陆小郎君学问好得紧,甚得他们大郎君赏识。这位小郎君,在面对自己时,也谦和有礼。他只当是位如苏家五娘子般,不嫌他们人微位卑的谦谦君子,听了弟弟转述,得知五娘子对其如此评价,心下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