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匪首视线一段距离,拐了个弯,孟居安在树下停住脚步,拉下蒙面布巾,他不急不缓地吹着口哨。
这个距离他仔细衡量过,匪首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影,也听得到他口哨声,但看不清他具体动作。从袖子里掏出纸卷、炭笔,迅速写几个字,包上石头,放于视线隐蔽的树叉上,牢牢卡住。
伴着‘哗哗’放水声,他继续吹口哨。
刚转身,他咧着嘴笑:“七宝,你也来方便?”
名叫七宝的黑瘦山匪哈欠连天,一边撩开衣服,一边不动声色扫了他呆过的地方,抱怨着:“这天儿也太冷了…往年可没这么冷…也不发厚衣裳,御寒全靠抖…”
羡慕的看看他身上厚实衣裳,说:“赖子哥,还是你有远见,早早贴钱买冬裳。”
他用力抖一抖,拢拢衣衫,惆怅:“唉,从前咱们兄弟吃香喝辣,哪为钱发过愁。这一两年,被官兵追得东奔西跑,换了三四个地方,家当全丢了。头儿说绑了那小娘子就有钱,也不知道何时送来。”
拍拍他肩膀,好脾气的说:“头儿有好计,咱们只管等着,等钱粮到手,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七宝摇摇头,泄愤似的在地面一阵乱踢,踢起落叶尘土,他双目盯着,确定没看到任何可疑,才放心说:“如今不比以往。进城不容易,乡下也相互串联,没以前那么容易得手。”
他半真半假,一掌击中孟居安撒尿的那颗树干,道:“要我说,头儿就是被人蛊惑了,害得咱们亡命…”
孟居安笑笑,没搭茬。
两人往回走,他百无聊赖似的,又吹起口哨。
“赖子哥,你吹的这是个啥调子?我怎没听过呢?”
“是我家乡小曲儿,你肯定没听过。”
“你家乡在哪儿?”
“远着呢,你知道渤海国不?”
七宝茫然摇头,他哈哈笑。
“没事儿,我从前也不知道淮阳城在哪儿,”他语气里满是怀念:“我家就紧邻着渤海国。我们那旮沓,冬天可比淮阳冷多了。大雪封山,人就猫屋里不出门,一整个冬天在自家猫冬,我老娘蒸了饽饽就放门外头,一天拿两三个,能吃到开春化冻。”
“那赖子哥,你咋跑淮阳来了?”
“手气不好,把家输完了,赌坊要我命,不跑,就得死。”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胸口,“这儿,当胸就是一刀。”
又点点大腿,“这儿,差点断筋。”
“我命大,有个过命的兄弟带着我,来南边投奔亲戚。”
“那你怎么在淮阳住脚,还投奔咱们来了?”七宝好奇。
“嗨,”他满面懊悔,“怪我…我赌瘾犯了,在赌坊里头赌输,没钱赔耍赖,你们这儿的赌坊倒比我们那儿好说话,不要我命,叫我做事还债。哪成想叫官府一锅端了……”
“那,你兄弟呢?”
“进去了,”他发着愁,“官兵来的时候,我拉了二当家一把,他带着我逃出来,我兄弟可倒霉,给官兵一个窝心脚踹倒,关进大牢了。”
然后他就跟着二当家进山,投奔他们了。
七宝恍然,“难怪他们都叫你赖子……”
他哈哈大笑,露出一口烂牙:“我本想求着二当家,回城里找机会救我兄弟,谁想……”
二当家死在上次官兵围剿中了。
七宝自以为是的想,难怪这次出山,他自告奋勇,还是抱着要打听兄弟消息的念头。可惜在寺里出了差错,马不停蹄出城,希望落空。
他安慰说:“虎头哥最仗义了,回头我跟他说一说,有机会再想办法救你兄弟。”对他的话,七宝信以为真,把他当自己人,左右看看,故作神秘的说:“以后有高手相助,劫狱也不是不可能。”
孟居安也左右看看,低声问:“那两位……究竟是什么来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虎头哥从前认识的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在他们家乡犯下案子,千里迢迢跑到咱们这里。”
他突然想起什么,说:“好像他们也是北边来的,说不定你们还是老乡呢!”
孟居安摇摇头,否认:“他们的口音和我不一样,听着像真定府那边的人。他们刚来时,我本想去攀一攀关系——好歹同出北方,在南边可难得一见……但人家叫我滚……”
他语气带着幽怨与不满,但又不敢直说,只暗戳戳表达。
七宝哈哈笑,用力拍他,表示赞同,“我懂,我懂,他们傲着呢。”
除了和虎头哥还说两句话,他们这些小喽啰,人家压根不放眼里。嘴上说的好听,什么兄弟们以后一个锅里搅勺,他们初来乍到,请兄弟们多照应…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其实,根本不搭理。
“一直装麻袋里那个,你知道是咋回事不?”孟居安问他,“我听着,他口音和我有点像,想多问两句,被头儿骂了一顿。”
“嗨,”七宝叹一句,“怪不得头儿叫我看着你点,”几句话功夫,他把匪首卖了个干净,“这个是从北边一路挟过来的,说是得罪了家里主母,要叫他死在不为人知的地方。”
“倒也可怜……”
“谁不可怜呢,”七宝撇撇嘴,“我们更可怜,少吃没穿的……”
闲聊着,他们返回了暂时驻扎的地方,先要经过苏织等人,才能回去原地。
七宝穷苦出身,从没见过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好奇多看了她两眼,不料对方凶横道: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剜出来!”
不等七宝发作,孟居安暴起怒道:“嘿——你这小娘子好不知事,我兄弟看你两眼,那是给你脸了……”
他拽着七宝就往苏织身边去。
等到她旁边,松开七宝,自己把脸凑近,嘴里骂着:“来来来,你赖子爷看你来了,有能耐,你倒是剜一个我看看……”
说时迟那时快,苏织一把拽过他衣领,怒喝:“我杀了你……”
七宝惊诧一声,下意识去救,他弯腰瞬间,苏织推开孟居安,他就地一滚,离开是非地。
再回头,一把匕首死死抵在了七宝脖子动脉上。
他惊怒:“放开七宝!”
………
这番变故惊动了原地休憩的山匪们。
他们当即起身,持刀剑逼近。山匪首领怒道:“放开他,我饶你不死,否则……”
苏织冷哼一声,持刃的手往内侧紧了紧,七宝脖子上立即渗出血丝,吓得他差点哭出声,眼巴巴看着匪首,道:
“虎头哥……我不能死,我还没娶媳妇儿,传宗接代呢……”
虎头怒喝:“闭嘴!”
袁名贵和老八对视一眼,从众人中走出一步,好言劝说:“苏五娘子,我们没有害你的心思,只要赎金一到,我们立即把你送出山去。”
他顿了顿,说:“山里危险,豺狼虎豹不计其数,五娘子纵然此刻走了,恐怕也只能沦为禽兽的猎物。”
“在下以江湖名誉起誓,绝对不会伤害你。”为了取信于人,他对天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