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名贵神色犹豫不定,他一面和几人对峙,一面迅速打量山林,试图找出对方援兵所在。
老八说:“管他是谁,杀了再说。”
提刀来攻。
顾祯本就有伤在身,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只凭借精妙身法勉强躲避。他越是躲闪,老八越是兴奋,大叫:“大哥,这小子唬我们呢!他自己都是强弩之末,又哪来甚么援兵!”
袁名贵闻言为之一振,也提刀,想要先杀了庄尧卿,但他运转内力,却突然一滞,胸口剧痛,眼前也阵阵发黑。
庄尧卿躲过两招,知道迷药起效,当即大喝:“袁名贵,你若不想死,最好别用内力——用得越多,死得越快!”
顾祯此时也察觉,对手的刀,慢了下来。
袁名贵停手,双目怒瞪:“你下了什么药?”
他冷道:“怎么,只许你给我下迷药,不许我给你用断魂丹?”
老八大惊失色。他回头去看,山匪们不比他两个内力深厚,早就中招,走得跌跌撞撞,歪七扭八。
顾祯立即说:“官兵就在我身后,我劝你们束手就缚,免得多吃苦头!”
袁名贵当机立断,喝声走,和兄弟两个回头去挟住匪首,又一人揪住两个,迅速离去。几个被他们剩下的山匪,也只能大呼小叫,跌跌撞撞着,追着他们而去。
苏织震撼的看着这一幕,再想不到情势会有如此逆转。佩服道:“你的断魂丹可真厉害。”
她跃跃欲试:“咱们先追上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庄尧卿却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道:“还是快去北边找人,安全了再说吧……等他们回过神杀回来……”
哪有甚么断魂丹。他手里只有一颗藏匿的迷药,趁乱丢进火堆,随烟气挥发。山匪们中了迷烟症状明显,或许会昏迷一会儿。袁名贵两个,很快就能醒过神……
他们几个一商量,认为窦大舅几人,看到山匪们没带着苏织,应该不会强攻,他们意识到出现差错,肯定会原路来找。北边不知是敌是友,还是留在原地等候为上。
一行四人,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下。
不多时,打从山匪去处,跑来几个人,光看身形步法,苏织就知是窦大舅。
她激动站起,挥手想要高呼,却猛地瞥见北边方向,竟也有几个人,隐蔽的在接近他们。
窦大舅也已经看到突然站起来的苏织,同时也发现了北边有人,不顾疲累,他紧赶而去,恰在来人接近前拦住他们。
苏织警惕的站在窦大舅身后,看着那几个猎户打扮,土头土脸,却目露精光的人。
对方看着这奇怪组合:中年壮汉、小娘子、斯文郎君、和尚……怎么看,也不像山匪……
忖度着,拱手:“在下钱三彪,在山中打猎,听到这边有响动,特意过来看看,几位这是……?”
窦大舅左手握住手中长剑,右手摸到背上弯弓,警惕着,冷声揭穿道:“你不是钱三彪,究竟是何人。”
对方一愣,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想到什么,问:“窦家人?”他也明显放松了警惕,莞尔:“难怪钱三儿说窦家人外粗内细,绝非常人。”
他看了看狼狈又有伤病的一行,好奇他们的遭遇:“不是说,你搬去冷泉县,还当了苏家的教习?怎地又进山了?”
注意到他们警惕的审视,他恍然,介绍称:“在下姓钱,归云县捕头。”
据钱捕头说,这伙山匪攻打归云县城,虽没能得逞,却害得县令丢官,百姓也人心惶惶。新县太爷上任后,为安民心,请示州府,动用禁军,又联合周边三县剿匪。
几次攻打,山匪死伤无数,只剩小股残存,逃进深山不敢冒头。但匪首尚未归案,县太爷不甘心,由县城大户出钱出粮,雇了些江湖人士,一再搜索绞杀。
钱三彪就是他们剿匪途中,偶然遇到,许以户籍田粮,叫他为其所用。
至于苏织关心的那名内应,钱捕头表示,那人身世凄惨,遭山匪灭门,自己也险死还生。得知新任县令决心剿匪后,他自己来投,愿意潜进山匪老巢,以便打草除根。
窦大舅一听,立即明白这人是自己救过的那名商人。
当即问其详细,钱捕头面露难色,表示:“他的身份是县太爷一手安排,我们只知道他顺利潜伏,时不时会给我们送消息,具体事项就不清楚了……”
说着话,自有人去树上搜寻,果然找到了孟居安留下的字条。
钱捕头看过后,大喜道:“不枉我们在山里糟了这许多罪!”
他朝几人拱手,道:“我们另有要事,不便相送。”他喊过个中年汉子,嘱咐他送他们出去。
窦大舅婉言谢过,钱捕头也不强送,他哈哈笑着,表示:“怪我怪我,在山里头,你比我们厉害!”
………
劫后余生,几个人心悸不已,勉强走出段距离,看出他们无论精神还是体力,都已到极限,窦大舅提议在此修整一晚。
他常年山中行走,熟知地形,攀上巨树主干四下一望,熟门熟路领着他们直奔一处山洞而去。
那山洞原本长宽都不足一丈,被人为拓宽,能容六七个人并肩躺下。山洞角落堆着稻草,长久无人,稻草朽烂,散发腐败味道。
他把稻草丢到外头,很快就在洞里生起一堆火,随着烟气弥漫,许多小虫子窸窣爬出,幸而没有冬眠的蛇。
来得路上,苏织折了许多松柏枝,将它们垫在身下,又铺上一层干草,顿时觉得,整个人得到了解救般放松。她很想躺上去,美美睡上一觉,但大舅很快就打回两只兔子,放在火上烘烤,肉味弥漫,引得她唾液泛滥。
她盯着火堆时,李保小心翼翼,用大舅带来的烈酒清洗顾祯伤处,他痛极,又不愿哭嚎示弱,只能硬挺着,眉宇间露出痛苦神色。
他们这一行,被绑走的分明是苏织、法慧和庄尧卿,受伤最终的却是顾祯。
庄尧卿身上没有明显外伤,他之所以疲病,一方面是长期被迷晕导致的饥饿,另一方面是心力交瘁所致。苏织和法慧更不用说,他们身上只有赶路导致的草木刮伤划痕,都用不上包扎。
面对伤势凄惨的顾祯,她难得有点恻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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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原本可以不进山再遭一次罪。只需要回家报信,在家里头等候,有他此前拼死相救的经历,谁也说不出什么。
于是,当兔肉烤好,苏弥远将兔腿优先递给她时,她转手递到顾祯眼前。
他受宠若惊,惊奇的看着她,直到她故作凶恶呵斥:“看什么,快点接过去!”
在众人闷笑中,顾祯慢慢的,坚持着,吃掉了这根没有滋味,带有浓重膻腥味道的兔腿。
山洞里躺不下所有人,饭后,窦大舅和苏弥远、苏弥进去洞外另燃火堆,轮流守夜,把地方让给伤员休息。
苏织与其他三个男子间,放着两根树干,上面搭了件大舅的衣袍,充作隔断。
顾祯就躺在她旁边,只是隔着衣袍,彼此看不清。
她分明累极困极,脑海中却不断浮现这两日来的惊险瞬间,怎么都睡不着。
一会儿是歹人举着刀劈过来,一会儿是顾祯咬牙挡在她面前,一会儿又是那商人临去前回看的那眼。
她这边翻来覆去,顾祯本已阖眼打了个盹,又被她弄醒。无奈,低声道:“害怕?”
“怕什么?被他们绑着我都没怕,如今脱险,更加不怕。”她嘴硬。
他轻笑:“怕也正常,”揉了揉额头,“你被掳走,我也怕的很……”比他自己置身危险,亡命奔逃,还要害怕。
一路上都在想,万一那伙山匪不遵守承诺该怎么办……万一她出了什么意外该怎么办……
说来也怪。从认识至今,苏织从没给他好脸色,每次见面,都暗戳戳甩眼刀子,有几次,他甚至感受到了她的杀意……但无论她怎么厌恶他,他似乎都不生气,总有种……
上辈子欠了她的,感觉。
“你怕什么,”忽明忽暗的火光中,苏织翻了个白眼。
“我死了,你不正好称心如意……”话到嘴边,她发觉失言,又无法收回,为了不引起他怀疑,只能硬着头皮说:
“我屡次出言不逊,你这种心机深沉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顾祯失笑,笑她小女儿心思。
“早说过,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岂会盼着你死。”
苏织大为惊恐,连连推辞:“很不必!”
她说:“若你执意要报恩,这次你也救了我,咱们抵平了。”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这般推辞,故意与她作对,道:“算起来,在寺里你又救了我一次,如此大恩大德,我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苏织断然:“你也救我了!”她掰着手指头数:“寺里你挡在我面前,救我一次。”
“白天你冲出来,又救了我一次,咱们还是抵平!”
顾祯逗她:“白天不算。我冲出来,救得是庄尧卿……”
庄尧卿幽幽道:“两位的救命恩德,在下铭感于心。只恨此身只一,不能以身相许。今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阿弥陀佛!”法慧也幽幽道:“贫僧回去就在佛前为两位施主常供长明灯,祈生人福泽,平安无忧。”
苏织:“……”
顾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