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公子,猪肉不要啦?
    胡婶子今日照例在自家铺面外面架起小摊,胡氏肉铺对面是琼珍阁,卖的既有头钗耳环,又有熏香胭脂,连带着胡婶子的肉铺都萦绕着淡淡的胭脂香气。

    陵南县百姓穷困,琼珍阁的首饰胭脂价值不菲,按理说生意不好。

    不过陵南县城中有数十家富户,因此日日来琼珍阁卖东西的姑娘丫头不少,连带着胡婶子的肉铺生意做得也是红红火火。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

    胡婶子正奋力撕猪板油时,意外瞧见一位样貌、打扮颇为一般的女子进了琼珍阁,她难免好奇地探头多看了几眼。

    许是平常人家的娘子想来琼珍阁开开眼,胡婶子看完就忘,手握菜刀,“哐、哐”几下,将客人要的猪肋排砍下,此肉无油,自然便宜:

    “十一文钱,我再送你半个棒骨,你拿回去熬……”

    胡婶子话还没说完,琼珍阁便响起一道怒吼:

    “贱人!我让你出来!打扮成这副模样是要勾引哪个野男人!”

    “抓/奸/啦!”人群中不知何人大叫一声,此话一出,霎时激起千层浪。

    最近家家户户都在秋播,实在无聊,好不容易出现了此等消遣的消息,不大一会儿,来来往往看热闹的人就将琼珍阁围了水泄不通。

    胡婶子也不能免俗,不过此刻她正忙着剁案台上的半扇猪肉,只得伸长了耳朵,听个仔细。

    人群中一会儿传出女人的辩驳声,一会儿传出男人的咒骂声,又等了一会儿,围观的人群突然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怎地?怎地?发生了什么?”胡婶子手上割肉,神色好奇,对着买肉的客人急切问。

    买肉人身上的衣裳是缎子料,刚从人群中挤出来,蹙着眉抻了抻自己的衣摆,不以为意:“还能发生了什么?男的动人打人了呗……你切这边,这块猪肉肥一……”

    买肉人话音未落,胡婶子一刀剁在了肉案上,拔高嗓音:“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人!”

    胡婶子生得是侠义心肠,又整日杀猪,怒目而视时带着一股煞气,倒是吓得买肉人浑身一颤。

    她在衣摆抹了下手,对着面前的买肉人道:“麻烦您等会儿。”

    她又侧过身,朝一旁的摊贩道:“麻烦娘子帮我守着肉铺,我马上回来!”

    随后胡婶子一把提起菜刀,阔步钻进了人群。

    “那是人家的家事,何必多管闲事?我还等着肉回去做夕食呐!”买肉人甩了下衣袖,愤愤道。

    一旁的摊贩忙开口安抚他,解释道:“胡婶子这人热心肠,见不得旁人受欺负,她家的肉是极新鲜的,你且等等。”

    买肉人毫不掩饰面上的鄙夷:“见不得旁人受欺负就去做捕快,卖什么猪肉。”

    摊贩叹了口气:“嗐,您有所不知,胡婶子也是个可怜人,她爹娘死得早,自己把弟弟拉扯大的,不容易着呢。”

    “小时候两个人没少被旁人欺负,后来胡婶子成了婚,她男人可是大户人家的夫子,本以为日子要越过越好了,谁知那个男人瞧着斯文,醉酒之后竟敢动手打她呐!”

    买肉人来了兴致,好奇追问:“然后呢?”

    “然后?”摊贩笑出了声,“然后胡婶子一刀斩了那人的命/根/子呗。”

    买肉人闻言只感觉自己/胯/下一凉:“那……那……那她怎么……没……没下大狱?”

    摊贩止住了笑,问:“公子不是陵南县人吧?胡婶子这事儿当年闹得那般大,您竟然不晓得?”

    “胡婶子本来已经下了大狱,谁知衙门查出被阉那人是雍州搜寻的命案要犯,胡婶子这一遭因祸得福,还得了五十两的赏银呐。”

    摊贩指了指店铺的招牌,笑道:“这才有了胡氏肉铺。”

    买肉人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脸上硬扯出一抹笑意:“这听起来……倒是同话本般跌宕起伏……”

    摊贩瞧见有人来了,忙招待客人,抽空对着买肉人回了句:“谁说不是呢,要我说胡婶子前半辈子吃的苦够多了,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后半辈子该过好日子喽!你说是不是?欸,人呢……”

    摊贩探头往远处看,隐约瞧见一抹鲜亮的缎子衣角,喊道:“公子,猪肉不要啦?”

    “胡婶子怎地还没出来?再晚点,这买肉的客人都跑完啦!”

    一旁挑选酱油的客人听见摊贩的话,漫不经心道:“嗐,别等啦,胡婶子在里面收拾畜生呢,我瞧着她今日定然要跑一趟县衙了。”

    人群之中的胡婶子右手提着菜刀,左手一巴掌扇在男人脸上,斥责道:

    “她是你的妻子,你怎能打她!若是真的偷/人,你为何不休妻?况且你辱她偷/人,男人呢?”

    胡婶子字字珠玑、咄咄逼人,不像杀猪的屠户,倒像是饱读诗书的女官。

    “说得对!”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

    “女人偷人就要被打,男人偷人怎么没见过被打的!”

    “抓贼捉赃,捉/奸/在床,哪有大庭广众捉/奸/的!怕不是你这狗男人信口雌黄吧。”

    方才被扇倒在地的男人抬眼看着人群,面对众多陌生人的指责,只觉得脸火辣辣的,指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们……”

    胡婶子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见倒地男人连滚带爬钻出来人群。

    “怎么跑了?”

    “我怎么瞧着他朝着县衙去了?”

    “难不成他还要报官?”人群中有人笑道,“走!咱们去瞧瞧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胡婶子扶起被打的女子,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县衙走去。

    ~

    “方才击鼓者何人?”叶云昭换上了深青色官服,端坐堂前,神情严肃。

    男人忙行礼开口:“小人名叫黄四狗,沟桥村人。”

    叶云昭了然,沟桥村总共二三十户人家,若是从距离上看,沟桥村可归为西乡。

    “你有何冤屈?”

    黄四狗愤愤不平,转身指着胡婶子,斥责道:“这个妇人方才当街打我!还引得一群人辱骂我,大人,您瞧瞧,我脸上还有她打的伤呐!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叶云昭看了眼肿着脸的黄四狗,不知向来温和的胡婶子怎地与人起了冲突,转而问她:“他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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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婶子手里还提着菜刀,答:“是真的,但是他……”

    “你们二人谁先动的手?”叶云昭打断她。

    胡婶子犹豫片刻:“我……先动的手……”

    许是叶云昭这番问话让黄四狗错以为自己有理,便冷哼一声:“赔我一两银子才能作罢!”

    “你!”胡婶子怒目圆睁,用菜刀指着他。

    一两银子!真可谓是狮子大开口!

    一两银子能买两大块荒地!

    叶云昭看了看胡婶子和黄四狗,又看了看二人身后的庄雪,心中隐约猜出几分原因:

    “为何动人打人?”

    说到这个,方才明显没底气的胡婶子起了兴致,底气十足道:“他——黄四狗,当街殴打自己妻子,我实在看不惯,才动手的。”

    胡婶子挤出几滴泪,拉着庄雪的衣袖,悲愤道:“大人您有所不知,方才若是我没动手,只怕这娘子要被他活活打死了啊!”

    庄雪不算愚笨,看得出胡婶子人好心善要帮自己,“哐当”一声跪在地上,声声泣血:“大人!若不是婶子救我,想来我早已没了命。”

    闻言,气急败坏的黄四狗脱口而出:“你这贱人!胡说八道什么!”

    “大胆!公堂之上岂是你撒泼的地方!来人!五下大板!”叶云昭怒拍惊堂木,冲着刘麻子使了个眼色,刘麻子心领神会,一把上前擒住黄四狗。

    五下大板?!

    不等黄四狗反应,刘麻子同两三个衙役便将他钳制在长条凳上,行刑官使劲挥起板子,朝着黄四狗的屁/股重重地打了下去!

    “啊——”惨叫混着板声,只见黄四狗屁/股迅速肿了起来,不由自主地抽动着,这股疼劲还没过去,下一板子又重重袭来。

    虽只有五下,但黄四狗疼得哀嚎不断,眼泪掺着鼻涕糊了满脸。

    实在解气!

    庄雪在一旁瞧得仔细,心中十分爽快,双手却死死攥着,又哭着撸起衣袖:“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嫁给黄四狗后,伺候长辈、生儿育女,从未生过二心!”

    “可他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每输钱,回家后对我动辄打骂,民女今日若不是遇见众多侠士,想必早就……”

    衣袖下的胳膊布满了红痕,有陈年的伤疤,也有新添的青紫痕迹,只叫人看了心痛不已。

    县衙门前围观的人群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打抱不平:

    “天可怜见!这小娘子忒可怜了!”

    “真应该将那畜生活活打死!”

    黄四狗见此情景,忍着痛:“大人,小人冤枉……我打她……是因为她偷人!”

    叶云昭拍了一下惊堂木,清亮的嗓音中强压着怒火:“偷人?可有证据?那人姓甚名谁?你速速说来,本官定为你做主!”

    这话一出,黄四狗呜咽半天没再说出话来,近日这桩桩件件,皆是他自己胡思乱想的,哪里还有野男人。

    “我……我不知……”

    叶云昭眸中愠色渐浓,脸上却毫无波澜,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黄四狗:“竟敢愚弄朝廷命官!”

    “来人,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