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回事?刚刚我才说了要互相理解,怎地如今我还没出县衙的大门,你们就闹了起来?”叶云昭蹙着眉,左看看,右瞧瞧。
刘麻子冷哼一声,指着另外那人,埋怨道:“县令明察,分明是他挑起的祸端!”
叶云昭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先前那位帮自己解围的“羡江”。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小厮却开了口:“与我家公子有何干系?还不是你非要我们把包袱交出来!”
刘麻子气急,嘴无遮拦,说的话直扎别人的心窝子:
“难不成你们还要背着包袱擦洗沐浴!?如今这种处境,还有什么少爷!叶县令,真是他们故意找事!”
“你!”
那人还要再说,叶云昭迈步向前,站在二人中间:“好了!好了!”
她先是侧过头,对着刘麻子说:“他们从今天起便是陵南县的百姓,是咱们的乡亲,刘衙役你说话必须注意些。”
刘麻子垂头听着,不敢还嘴。
叶云昭又回过头,对着瘦弱男子一旁的小厮道:“刘衙役也是为了你们好,他特意寻了不少人一同烧水,只等着水开后,各位去擦洗身子呐。”
“我这位兄弟是刀子嘴豆腐心,言语多有冒犯,烦请大家不要介怀。他也是心急,况且他要你们交出包袱也是一片好意。”
叶云昭看着小厮紧紧地抱着包袱,她解释道:“你们大可放心,这里是县衙,不会有人偷东西的。”
刘麻子在她身后小声哼了一声,自说自话:“一群乞丐能有什么之前东西,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黎羡江面带歉意:“叶县令,是翠衣鲁莽了,只是包袱中有些祖母留下的书信,如今我与祖母天人两隔,平日里只能借这些书信聊表思念,还望刘衙役莫要生气。翠衣,还不快把包袱放下。”
被唤作翠衣的小厮面上还是颇不服气,只得愤愤地将包袱放在了院中的石桌上。
叶云昭笑了笑,忙打圆场:“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我也就放心了,等刘衙役将热水备好,大家抓紧擦洗一下,只管等着吃夕食了!”
说到这个,气氛总算是松快些,众人笑着连声说好,带着包袱的极少数人,也同黎羡江一样,将包袱放在了石桌上。
趁着人挤人,叶云昭将刘麻子拉至一旁,仔细叮嘱:“这些人是因着战事到咱们这儿的,我瞧着原先也有不少高门大户,你莫要再出言奚落他们。”
刘麻子垂头低眼,自己一时胡言乱语,反而劳烦叶县令帮忙调和:“叶县令对不住,方才是我的错,只是我不知他的包袱中是信件……”
“行了,你也不必难过,这事儿过去了,还要辛苦你安排他们擦洗,我去山脚摘些蘑菇,今晚做菌菇杂粮粥,好好犒劳犒劳你。”
刘麻子上回因为风寒,错过了叶云昭做的鲫鱼蘑菇汤,后来同他一起巡街的衙役说是如何的鲜美,这一次他定要尝尝叶县令的手艺。
另外一旁的黎羡江也在同绿衣说悄悄话。
“你怎地如此唐突冒进,先前祖母在时为何要给你改名绿衣?莫非忘了?”
绿衣摇了摇头:“绿衣不敢忘,老太太说小的脾气急躁,寒瓜绿衣最能清火气,所以改名为绿衣。”
黎羡江轻撇了他一眼:“既然知道,还不收敛些。”
“可是那包!”绿衣回过神,又压低声音,“可是那包袱里有老太太传给公子的银针,宝贵着呐。”
黎羡江面色清冷:“行了,莫要再提这些,我心中自有分寸。”
“是,公子。”
他们主仆二人的体己话,叶云昭一个字都没听见,满心满意都是去山脚摘蘑菇的事。
她背着大竹篓往山里走了走,不过天色不早,不敢走得太远,只在山脚处仔细转了转。
眼下天渐渐凉了,不少村民来摘蘑菇,在自家院子里晒干后,能放到冬日吃,也算解解馋。
因此地上的蘑菇比之前少了许多,叶云昭转了三四圈,只捡了小半篓的野蘑菇,还意外挖了一棵野山姜,幸好做的是杂粮粥,这些勉强够用。
叶云昭回县衙的路上又拐到胡婶子的肉铺摊,买了一斤的鲜猪肝,收获颇丰地进了县廨后院。
这一次她没有回自己的小院,反而拐到了另外一处。这里本应是膳馆,招三两个厨子给官员、犯人做饭,不过陵南县穷得厉害,哪有这个条件。
凡是有一官半职的,都得自己解决饭食问题,犯人更好对付,到了时辰,一人发一个黑硬馍馍就是。
虽说膳馆从未使用过,但最初修建陵南县县衙时,却留了一口硕大的铁锅,平常可以做大锅饭,县里有难处时也可以拿出来施粥。
因此,这些年无论陵南县是如何的穷苦,都没人打过这口铁锅的主意。
她先生了火,又洗干净猪肝,只简单切成几个大块,再将那棵野山姜洗净,切下一半,改刀成山姜片,一并扔进锅里。
盖上木盖后,叶云昭又急忙去县衙的粮仓取出了半布袋陈米,倒在木盆里简单清洗后,把自己辛辛苦苦背回来的蘑菇洗得干干净净。
菌菇杂粮粥虽然简单,可抵不过人多呀!这些食材又搬又洗,不大一会儿忙得叶云昭出了一头的汗。
只可惜县衙拢共没有几个人,巡街的巡街,守城门的守城门,反而叶云昭这个做县令的最清闲。
正当她忙得脚不沾地时,许久未见的孙宁来了。
彼时叶云昭正要将一木盆泡着水的蘑菇端到灶台上,只是重量不轻,她一个趔趄险些将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
是孙宁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支住了摇摇欲坠的木盆。
叶云昭惊喜抬头:“你怎么来了!?”
二人一同将木盆抬到灶台上,孙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怀里掏出之前叶云昭拿给她的图纸:“叶县令,上回你同我说的农具,我好像做出来了。”
“真的!?”叶云昭双眼放光,一把抱住孙宁,“我就知道你肯定可以!”
她后知后觉地松开手,忙甩了甩手,看着孙宁衣裳上两个水手印,略带歉意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方才太欢喜,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裳。”
“无事。”孙宁对这种事情毫不在意,更何况弄脏她衣服的是叶云昭,她更无所谓。
“叶县令,你也别太欢喜,我做了个小点的,看着同你说的大差不差,只是我不明白其中构造,想着明日你去我家看看,若有问题,我再修改。”
叶云昭开心之余也不忘自己的任务,她从木盆里捞出两三个蘑菇,快速地切成蘑菇丁:“好,明日我去瞧瞧。”
孙宁看着一大盆的蘑菇,十分有眼色地问:“这些都要切吗?若是需要,我可以帮忙。”
叶云昭见她说着话就撸起了衣袖,也不客气:“好孙宁,那就劳烦你将这些蘑菇切成小块,我去捞猪肝。”
孙宁是个干实事的人,再加上她本就不爱说话,一时间灶屋里仿若还是叶云昭一个人。
叶云昭一边捞锅里的猪肺块,一边说:“孙宁,我从未拿你当外人,我……我打算办个女子县学。”
这是头一次,叶云昭同别人说清楚自己的想法。
孙宁切蘑菇的动作慢了些,仔细听叶云昭说:“我打算教县里的姑娘们、娘子们一些糊口的手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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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大部分打小就没念过书,到了岁数又早早的嫁了人,各自有各自的难处,若是有个手艺,倒也不错,你觉得呢?”
孙宁声音不大,却透着笑:“我觉得很好。”
叶云昭将干净井水倒进铁锅里,把洗净的陈米倒进去,还有一些粟米、稷米,统统倒进锅里:
“我有个不情之请,你愿意来县学当夫子么?”
叶云昭深思熟虑好几日,县学夫子除了孙宁,她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今日壮着胆开了口。
她生怕孙宁不愿意,急忙补充:“不要你教她们做木活儿,只要你愿意教她们如何劈竹,做竹篓、竹篮就成。”
“我愿意。”孙宁抬头冲她笑了笑。
叶云昭又惊又喜,手方才摸过猪肝,又一把抱住了孙宁:“哎呀!又忘了!”
有了孙宁的帮助,叶云昭的夕食做的十分顺利,等锅里的米汤滚起来时,孙宁也切完了所有的蘑菇,统统倒进了米汤里,她按照叶云昭的要求,用大木勺搅和着。
叶云昭则是十分认真地洗干净手,拿起焯过水的猪肝,举在铁锅上方,使劲一挤,猪肝块便一点点变成猪肝碎丁。
只消片刻,方才清亮的米汤泛起浅浅的猪肝色,卖相一般,闻着却是十里飘香。
叶云昭用小木棍将灶台里的木炭扒拉出来,火势渐小,她接过木勺,盛了一陶罐的猪肝菌菇粥,递给孙宁:
“这一罐粥你抱出去喝,你同衙役们一人一碗,顺道将擦洗过身子的人引到这里。”
孙宁得了令,事情也办得漂亮,不知她在院里说了什么,来喝粥的人个个拿着从衙役家借的陶碗,很是方便。
叶云昭一边盛一边解释:“因为大家饿了些时日,忽然吃太多容易腹泻,所以今晚每日只分一碗猪肝菌菇粥,”
或许是这些人包袱中有衣裳,叶云昭发现有人擦洗完身子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原本的异味自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三两两的捧着陶碗蹲坐在膳馆小院里,时不时传来“喝一口热粥,我浑身都暖起来了”“好喝,还带着蘑菇的鲜味”等话语。
不过就在这时,有人皱着眉问:“怎么猪肝味这么浓?”
一旁的男人笑说:“得了吧老三,我知道你不爱吃猪肝,难不成你还想着吃肥肉?有的吃就不错啦!”
老三哼了声:“我是觉得猪肉菌菇粥肯定更好喝!”
叶云昭还没开口解释,她面前的长队里响起了一道声音:“猪肝虽然味道重,但它最能补血,对大家是再好不过的了,反而是叶县令费心了。”
她探头去瞧,又是黎羡江,叶云昭笑着开口:“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客气。”
忙活了一晚上后,叶云昭累得胳膊又酸又痛,她揉着胳膊往韩县丞那里走,今日白天她交代韩县丞记得给这些人划分荒地,不知做的如何了。
“叶县令,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找你。”
叶云昭刚一进门,正伏案书写的韩县丞起了身。
“何事?”叶云昭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右臂问。
“二百三十五人,我一一问过了,总共七十二户,目前西乡荒地多些,但若按律划分,那便有十几户都分不到地,叶县令,你觉得每人分多少合适呢?”
这事确实麻烦,若是分少了,反倒让人家觉得自己没把他们当自己人,若是分多了,又不够分。
“差的多么?”叶云昭问。
韩县丞将自己手中的麻纸递给她:“不算多,按律划分的话还差一百七十多亩。”
叶云昭一时陷入沉思,半晌后,轻声道:“上次你说陵南县有多少亩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