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价值千金”的编笠菌
    昨日叶云昭夸下海口:她的糕点方子能在两年内将棉被花销赚回来,嘴上说得笃定,实际上她心中也没底。

    叶云昭上辈子驻村做扶贫工作,闲暇时会跟着乡亲们做些简单的“零食”,后来她喜欢上烘焙,还专门买了食谱,虽说大致翻过,但里面许多食谱她早就忘得七七八八。

    更何况陵南县背靠众山,她不晓得这里都有什么食材,因着这个原因,今日一大早,她便背着大竹篓进了西乡后山。

    半路遇上了正要进山摘蘑菇的王大娘和几个西乡的婶子。

    最近天冷,山中湿气重,整座山都飘着雾蒙蒙的浮云,飘在脸上凉飕飕的,因着水汽,脚下的腐叶微微湿润,只觉得地也软了几分,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山走。

    “叶县令你要是想吃蘑菇了,只管让人告诉我一声就是,哪还需要亲自跑一趟?”王大娘放慢脚步,跟叶云昭并肩而行,低声道。

    叶云昭笑道:“那怎么行,再说了这几日县衙无事,我想着来山里转转,不用你费心。”

    王大娘点点头,又道:“好,如今天气凉爽,正好咱们一道。”

    叶云昭心思没在这里,她四处扫视着,想要从遍地的杂草中发现一两种先前并未见过的东西……

    王大娘见她模样:“叶县令,你可是在找什么?你不如说出来,大家帮你一起找。”

    闻言,叶云昭抬起头,她连忙摇头:“我也不晓得我找什么……大家紧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摘,不用管我。”

    其余几位婶娘都散开了,蹲在铺满腐叶的地上,一边扒拉,一边往自己背篓里扔蘑菇。

    不过王大娘还在叶云昭身旁,她如今一心想知道县学里的秘密,将叶云昭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四处张望着,眼眸中尽是探究,眉头微蹙,王大娘怎么看都是急着找东西的模样。

    可叶县令为何说自己也不晓得找什么呢?

    难不成她不想让旁人知道,故意这么说?

    难不成又和县学有关系!

    王大娘转了转眼睛,若是自己帮叶县令寻到她想要的东西,那让二丫入县学的事情岂不是好说?

    想到这一点,这几日萦绕在王大娘心头的愁绪散开了,她快步走到叶云昭身旁,熟络地拉住她的胳膊,压低声音:

    “叶县令,你悄悄告诉我,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我帮你找,绝对不告诉旁人……”

    叶云昭轻叹了口气,用同样小的声音回答:“王大娘我不瞒你,我真的不晓得我在找什么,只是这个东西很重要……”

    “可有什么特点?”

    叶云昭想了想,无论做什么糕点,特殊的原材料能弥补工艺上的不足,她自然不会做那些精致的醒狮酥、荷花酥、核桃酥,更何况这些糕点,想必如意楼的厨子比自己还清楚做法。

    但如同水晶糕那般,特别的原材料制作出来的糕点,倒是能唬住几分。

    只是,陵南县有什么特别的原材料呢?

    叶云昭不知道,原身遗留的记忆里更没有,但她知道,特殊的原材料如果能像地萝卜一样过滤出淀粉,那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于是她朝着王大娘道:“王大娘,你有没有吃过很特别的野果子?或者说吃多了会肚子疼的野果子?”

    王大娘状若思索,酸果子她吃过,甜果子也吃过,甚至苦果子她都吃过……

    “吃多了肚子疼……叶县令你别急,让我想想。”

    叶云昭笑道:“不着急王大娘,你先去摘蘑菇,等想到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二人蹲在地上,将木头、石头下的野蘑菇扔进背篓里,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直至阳光穿透林间的树叶,一行人商量着回家,叶云昭无功而返,她有些笑不出来,落在了最后一个。

    王大娘同一旁的婶娘嘀咕了几句,悄无声息地退至她的身旁,捅了捅叶云昭的胳膊。

    叶云昭抬头看去,只见王大娘挤眉弄眼,好一阵忙活,她才明白所为何意。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下山的队伍,王大娘道:“叶县令我想到了吃多了会肚子疼的果子,只是方才人多,不好偷偷带你去摘。”

    “当真!”叶云昭惊喜出声,忙问,“是什么样子的果子?你先跟我讲讲。”

    反而王大娘迫不及待,拉了她一把:“边走边说。”

    “叶县令你是雍州人,许是没见过,我说的果子叫水栗子,跟毛栗子吃着味道差不多,但大家都说水栗子有毒呐!吃多了会肚子疼,不晓得这个是不是你要找的果子。”

    水栗子?听这个名字叶云昭欢喜了七八分,因着板栗能磨成粉,水栗子大概率也可以。

    叶云昭没选板栗的原因也很简单……

    她提了,陈靖山驳了……

    如意楼早就有用毛栗子制成的糕点。

    “我也不晓得,咱们去瞧瞧就知道了。”二人越走越快,期间王大娘仔细回忆:“水栗子长得两头尖尖,像牛角一样,因此咱们西乡不少人叫它牛角栗。”

    叶云昭一愣,水生植物,长得像牛角一样,还能吃,这不就是她上辈子吃过的菱角吗!她越想越欢喜,若真是菱角事情就好办了。

    两人在西乡后山绕了了个大圈子才气喘吁吁走到王大娘说的地方。放眼望去,满满一池塘的碧绿色“花朵”,菱角叶片光滑繁多,结果期宛如开在水中的花,真的是菱角!

    王大娘从池塘边捞出“一朵菱角花”,从根须上掐下来几个红紫色的菱角,递给叶云昭。

    “叶县令,这个就是水栗子,你瞧瞧是不是你要找的果子。”

    “是!”她一把拉住王大娘的手,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王大娘!谢谢你!”

    此话一出,王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原先想着县学的事情此时此刻反倒不好说出口了,若是眼下说出来,倒让人觉得她是设计好的一样。

    “没事没事……”

    叶云昭将背篓取下来,学着王大娘的动作,将“菱角花”提起来,轻轻一掐,鲜嫩的菱角就落在了掌心。

    二人你一个我一个,不一会儿就得了一大捧菱角。

    “我瞧着够了,咱们走吧。”叶云昭看了看背篓里的菱角,笑道。

    “够了?”

    叶云昭点点头。

    王大娘一愣,辛辛苦苦来一趟池塘,就摘这么几个?

    “这么点儿就够了?”她不可思议地又问了一遍。

    叶云昭又点点头。

    王大娘无奈挠头:“行,那咱们走吧。”

    “长了水栗子的池塘多么?”

    王大娘抬头望天,沉思片刻后:“不算多,我只见过三五个。”

    叶云昭了然,既然这样,她更不能一次性摘太多,若是菱角做的糕点陈靖山满意,到时候上了如意楼的餐桌,想必对菱角的需求会激增,到时候她可以出个好点子,让陵南县的百姓摘了卖给他,也省得如意楼重金求购了。

    叶云昭越想越欢喜,只觉得未来形势一片大好,她在心中默默夸自己:

    小叶县令,脱贫工作做得是颇有成效嘛~

    “啊呀!编笠菌!”王大娘忽地一声尖叫,将叶云昭从白日梦中唤了出来。

    只见王大娘猛地往那处一冲,轻手轻脚地将地上的“小黑点”摘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背篓里,动作实在奇怪。

    叶云昭好奇地走过去:“王大娘,你瞧见什么了?”

    “编笠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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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鲜又嫩!高门大户最爱吃这个了!”

    她说着如同献宝一样将这个叫作“编笠菌”的蘑菇举到叶云昭眼前:“叶县令,你瞧瞧。”

    菌盖是长长的椭圆形,表面由许多细小的凹坑构成,蘑菇整体不大,呈现出上褐下白的颜色。

    ——这不就是羊肚菌吗?

    “羊肚菌?”

    王大娘一愣:“对对对!就是这什么羊什么菌,你说的这个名字我听小川兄弟提起过。”

    叶云昭只知道在现代社会,羊肚菌在一众菌菇中也算得上佼佼者,卖价虽不能说昂贵,但自然比不上平菇、银针菇便宜。

    “这种蘑菇很贵么?”

    “新鲜的编笠菌十个能一文钱呐!”王大娘极为珍视地将它放进背篓里,笑了笑,“我不舍得吃,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十个能卖一文钱!?”叶云昭惊叹出声。

    怪不得王大娘动作如此小心,寻常蘑菇一背篓也只是堪堪卖十几文钱,与其相比,摘羊肚菌同摘铜钱没什么分别。

    王大娘笑道:“这几个叶县令你拿回去尝尝,剩下的我明日拿到岳州城卖了,正好换点棉絮。”

    叶云昭沉思片刻,从她掌心拿走一根颇小的羊肚菌,想拿回家瞧瞧能不能发些菌丝:

    “王大娘这个小的我拿回去看看,剩下的你都拿着卖了吧。”

    “这羊肚菌是不是太小了?怎地不能它再长长?”

    王大娘也不客气,将这些宝贝通通放进背篓里,解释道:“啊呀!若不趁着现在摘干净,怕是明日都会被旁人摘了。”

    王大娘心满意足,这一趟既帮叶县令寻到了水栗子,又摘了三十多个编笠菌,她抬脚正要下山,叶云昭却拦住了她。

    “王大娘,我背篓里的蘑菇你都带回去。”她说着就将背篓里的水栗子往衣袖里塞,幸好摘的不多,剩下的蘑菇通通倒进了王大娘的背篓。

    “叶县令你这是做什么?你留着吃呐!”叶云昭没时间跟她客气,急忙弯下腰,将湿润的腐叶往背篓里装。

    “啊呀!”

    王大娘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遍地的破树叶脏兮兮的,因着雾气,拿起来湿漉漉黏糊糊的,叶县令怎地把这些东西往背篓里装啊!

    除了腐叶,叶云昭还涂手扒拉了些腐殖土,这下才欢欢喜喜地背上背篓,唤王大娘一起下山。

    “叶县令,你要那些树叶做什么?”王大娘好奇道。

    “不晓得能不能成功,若是成功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这下子王大娘也欢喜了,连声道“好”。

    等叶云昭行至县衙时已经是未时二刻了,她衣袖衣摆全是黑乎乎的泥水,整个人又累又饿,发丝也因着汗水贴在了脖颈处,整个人如同被霜打的小鸟。

    风风火火往外走的韩县丞正好同她打了个照面,整个人被她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跌到泥沟里了?”

    叶云昭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喘了几声粗气,才道:“没有……我……我去后山……摘了点……蘑菇……”

    “那你快回去歇歇吧,我还急着去东乡,就不跟你多说了。”

    韩县丞向来端的都是斯文士人的架子,今日这般急躁,真可谓是一反常态,令疲累的叶云昭不得不好奇:

    “韩……韩县丞……东乡……怎么了?”

    他眉头紧锁,嘴角紧绷,焦急地踱来踱去:“你之前不是同我说要抓紧将蚕粪补撒到出苗不多的农田里么,西乡撒完后我看还剩了不少,便让东乡里正派人拉了回去。”

    “可谁知……有人竟因为蚕粪打了起来,还……还见了血……”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