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了手脚的白浪卷缩在后排座,还假装昏迷中未醒,“装什么装?不去学表演可惜了。”白浪忍俊不禁,弄得明峰也笑了起来,只要弄到钱,他是不会杀白浪的,就算是弄不到钱,也不会杀的。
试图把白浪从车上搬下来,但被捆了手脚的白浪块头很大,又有些胖,明峰显然是搬不动的。“把我的腿松开,我自己走。”
把白浪押解着上了二楼,偌大一个房间,只有一条破旧的席梦思床垫,还有一床同样破旧发出令人作呕气味的棉被,棉被里还躺着一个脸流脓疮、牙齿漆黑、骨瘦如柴的女人。只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被鸠占鹊巢了,教明峰如何不动怒,“你是谁呀?知不知道,这是我找的地方。”
女人微微张张嘴,漆黑的牙齿反射着外面未化积雪的光,但她的喉咙蠕动半天,却一句也没有,她艰难地起身,整理自己的行李——一只破旧的旅行袋,里面装的东西琳琅满目,从化妆品到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本封面崭新的马克思的《资本论》。她最豪华的服饰应当是脚上穿的这双5成新的雪地靴,上面还有迪士尼的卡通形象。她收拾得很慢,中间还有几次要直起腰来喘口气。
如果这女人出去,且不说她会不会把看到的明峰和白浪的事情说出去,仅仅是她出去就会惊动其他人,甚至是街道办事处的人也指不定。不行,她出去有害无益,想到这儿,明峰对她说:“你就在这儿吧。”
把一楼的破床垫搬上来,再搬来几床破棉被,把小炭炉生上火,窗外北风呼啸,天寒地坚,屋内却温暖如春,只是气味不大好,女人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明峰把准备的物资搬上来,有面包、牛奶、橘子、二锅头等。明峰就坐在火炉边给他们烤面包,他烤的面包又焦又嫩,小麦面粉的香气被激发得淋漓尽致,女人和白浪都爱吃,一连吃了好些片。
“叔叔,能不能让我回学校把我的圣诞节演出演完了再来,我说话算话,说来就来。”
“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样。”明峰晃了晃手中的匕首。
“你是想要钱,还是要命?”白浪问。
“你家不是有家上市公司吗?”明峰喝了口酒,“给我准备4000万的现金,用车装着,送到我指定的地点,我就放了你。放你之前,你还得做件事情,就是写个《悔过书》,承认桐桐是你杀的。我说你啊,年纪青青的,却不学好,连8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就□□,为什么要把人家杀死?”说罢,冷不丁一拳砸在白浪脸上。
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把正端坐在床垫上的白浪打倒了,嘴角也流血了,但他被反绑着,根本起不了身,“不是我杀的,是明缜杀的。”他愤怒地分辩道。
心里怔了一下,“你放屁,根本不可能是明缜杀的,我儿子,我了解。”
“你是明缜爸爸?”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明峰的意料,如果这小子出去后,明缜就完了,不会有什么前程了,但如果真的动手杀了这小子,又有些下不了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悔过书》你马上写吧。”
“人不是我杀的,我怎么写啊?”
“行,你小子等着瞧……”明峰有些气急败坏。
吃了面条、喝了牛奶的女人大致是恢复了体力,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心里也大致猜出了七七八八,但她很快就失去了兴致,躺下来,便打起了呼噜。
日影正在西沉,冬天的夕阳往往流于形式,有时还没有见到红彤彤的夕霞就被云层覆盖沉入地平线,这一丝映于天际淡淡的霞光也预示一个寒冷的冬夜即将到来。
被反绑着手躺在散发着异味的被子上的滋味当然不好受,“叔叔,能不能把我手绑在前面,这样睡着很难受。能不能让我上个厕所?”
望着这个和明缜一般年纪的孩子,明峰忽而感觉于心不忍,便把白浪的手绑在前面,领白浪上了厕所。这个厕所白浪很熟悉,之前他便来过,还在厕所的水箱里放了一把小刀,如果拿出这把小刀,割断绳索,他便获救了。但问题是明峰一直跟着他,他根本没有机会拿出那把小刀,想想只能作罢,再等等其他机会吧。
天完全黑下来时,也快到了白浪的节目了,他想会不会有其他老师发现他并没有来,报告涛哥,涛哥再报告给长安,他现在在一点也不讨厌长安。今天的一切一定都是梨月操纵的,梨月就是想要他为桐桐偿命。
19:50时,晚会的组织老师找到梨月问下个节目的表演者到了吗,梨月说表演的组织者还没有来,让下一个节目先上吧。
20:00,本该是白浪的《烟雨江南时装展》就由成彬的《麦克白》先表演了。
女巫先出场,她说的爱尔兰谚语大家都听得懂,“麦克白将军,你将是英格兰黑暗的历史中那个最耀眼的君王,尽管你夺取王位的手段不那么光彩,但这些又怎么能掩盖你那璀璨夺目的光芒?麦克白,麦克白,英格兰历史上伟大的君王……走自己的路吧,不要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毁了你做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国王邓肯躺在病榻之上,他以一个落幕君王的姿势寂寞地躺着,倏地,一枚六棱形的美丽雪花从窗口飘进来,落到他的床上,象征洁白灵魂的雪花难道预言他将在今晚去天堂么?“麦克白将军觐见。”这位英勇善战、英明神武、英气逼人的将军是多么年青啊,哪像他这个整天躺在病榻之上行将就木的君王,他其实也还年青,却过早地被病魔缠上,也许法国王室派来的宫廷御医能让他重获新生。
年青的将军并没有行君主之礼,这让他有些不快,更令他不快的是,麦克白竟然打发掉2个宫女,“宫女居然要听麦克白的!”他小声嘀咕道。
“邓肯,看到了那片洁白的雪花了吗,是我请求上帝把你带走,你看到人民因为你的统治而受苦吗?你看到士兵因为你的无能而受辱吗?你看到了国家的财富被你可耻的家族消耗殆尽了吗?你不配做伟大的英格兰的君王,受死吧!”
还未等他的不满表达出来,将军的长剑便抵上了他的脖颈,冷冷的剑发出寒月一样的光,锐利的锋刺入他的皮肤,血渗了出来,剑刺得更深了,他被自己的血淹没了。
秋风飒飒,阴云密布,这是英格兰秋季的常景。曾经的君主尽管被缚仍然昂着高贵的头,他的死讯已经提前被秋风带到英格兰的角角落落,断头台,配得上君主的断头台至少也得高二丈、长八尺有余,这个断头台尺寸刚刚好,但气魄上却略显不足。
麦克德夫押着被缚的麦克白走向断送台,“邪恶的将军,受众人唾弃的罪人,也许多年之前你弑杀你的君主时这一切就已经注定,愿慈爱的上帝可以赦免你的罪,受死吧,麦克白!”
就在麦克德夫的利剑挥向麦克白的脑袋前,他还有话要说,“也许我将死去,死在我曾经征服过的土地上,死在我所征服过的卑鄙小人手里,风啊,你呼啸吧,把我的死讯传播到四面八方,或许我的支持者会在我死后将我景仰,替我宰了这些让人民受苦、让国家受辱的卑鄙小人……”
高高举起的长剑的剑锋轻轻划过平安夜的夜空,留下铁血和英雄的传奇,作为道具的血浆应当喷涌而出,要和扮演麦克白的成彬的头颅一起坠地。淋漓的血磅礴而出,那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观众于惊惧中站起身,惊呼着四散奔逃。
握着正滴血长剑的明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正惊骇万状奔逃的观众,又瞅瞅正倒在血泊中的成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很成功的表演,几乎骗过了所有的观众。”
“我是活的还是死的?”在血泊中起身的成彬诧异地问道,“我怎么看到了天国耀眼的光芒?”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得把罪赎完才能死。”
“同学,礼堂的卫生要打扫干净了才能走啊。”搞清洁的大爷嘟囔着,“尽搞这些难打扫的垃圾!”
因为要抽奖的缘故,加上广播要求退场的观众返回礼堂,退场的观众又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惊奇地发现成彬居然毫发无伤,不禁都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大,文艺晚会终于进入高潮。
在回家的路上,天气很冷,路上未融化的雪都凝结了,走在上面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明缜,你说白浪怎么不来了,他会去哪儿啊?”
“我哪儿知道呀?他这人,之前是个简单粗暴的人,现在完全看不懂,是个高深莫测的人。说说你吧,成彬,你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没有死吗?”
“是你把剑换了吧?”
“是的,我把你的铜刃剑换回成桃木剑。”
“难怪我的脖子被砍得生疼,你得请我吃饭。”
“好啊,今天演出非常成功,我就送你到这儿了。”
平安夜文艺汇演刚结束,明峰就迫不及待用新买的手机给白浪家里打了电话,“白浪,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啊,你看看都几点了,我等你吃饭都等饿了,我就吃了你几颗树莓,味道还不错,是谁送你的?好吃是好吃,不过,我只是吃了三颗,就舌头发麻,心跳加速,恶心想吐……不行,我得躺会儿”
“我不是白浪。”明峰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已是忍无可忍。
“那你是?对不起,我舌头都捋不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我是绑匪,真正凶悍的绑匪!杀人不眨眼的!”明峰吼道,他怕再不说,这女人会撂下电话。
“绑匪?真的吗?”芳菲终于认真起来,“要我报警吗?”
“不准报警!”明峰吼道,“你敢报警,我就要撕票!”
“我要听听白浪的声音。”芳菲终于从树莓的麻痹中清醒了些。
明峰让白浪说了几句,放下电话,芳菲立即打电话报警了,但电话响了好久,也没有人接,最后还是一位大爷来接的电话,他自称是门卫,“他们都去参加新年文艺汇演去了!”他们如是说。
树莓带来的麻痹感越来越重,芳菲已经不能说话了,她嘴巴里吐了许多泡沫,她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但她心里老是惦记着白浪的事情,心想或许是恶作剧或是一场梦,在平安夜的寒冷中,她昏沉睡在沙发上。
天还没亮,芳菲便醒了,想起昨晚的事情,赶快打样电话报警。这次,接电话是一位小姑娘,电话中一直告诉她不要紧张,一定要尽可能拖延时间并要确认人质的安全,说马上派人到她家里去。
圣诞节这天一大早,明峰便醒了,昨晚喝了半瓶二锅头,一点下酒菜也没有,喝得郁闷而寡味,起来时,头还有点晕。洗漱时,他发现白浪还躺在被窝里,那个女人则是半张着嘴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望着天花板,刷牙的时候,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回来再看,发现这女人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她已经死了,他轻轻用被子蒙上她的脸。
做这一切时,明峰瞅见白浪正瞧着他,心想好歹就看今天的了,拿点钱就走吧,拿4000万不还是给债权人拿走了,自己一分钱也没有。逃跑的路线他都想好了,一路向南跑,跑到广西,然后再去云南,海南是不能去的,孤岛上容易被抓。4000万要是没有,先弄个200万再说。
天气比昨天还要寒冷,明峰跺着脚要去外面买早饭,那个女人死了,只要买两份早饭就行了。他掏出手机给白浪家打电话,他要确认白浪妈妈有没有报警。
“喂……”
“少啰嗦,我是穷凶极恶、杀人不眨眼的绑匪,你昨晚报警了吗?”
“我儿子在你手上,我哪敢报警?”
“给我准备200万现金,再加一辆车,送到东湖公园门口,马上,我警告你啊,不要报警。”
“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你家不是有家上市公司吗?”
“上市公司倒是有一家,但财务不归我管啊。”
话越说越多,明峰有些气急败坏,“哪来那么多废话?今天必须把钱和车辆准备好,否则我就撕票。”
“不要,容我准备准备好吧,能不能让我听听白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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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掉电话,明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警察就在白浪家里,白浪妈妈说的那些话都是警察教的,怎么办?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能闭着眼走到黑了。
在包子铺买了4个包子和2瓶牛奶时,明峰忽然瞥见大街上有几警车,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他赶快向回跑,跑到小院时,他发现院门居然打开的,不好,白浪竟然逃出来了。
走到开阔的十字路口,明峰发现白浪正一瘸一拐奋力向国贸大厦方向小跑,明峰扔掉包子,摸出腰间的匕首,向白浪猛冲过去,白浪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知道不妙,捡起一块砖头向他砸去,他闪身躲过,却被第二个砖头砸中了腿,他一下子跪倒在地。
白浪在前面疯狂地跑,明峰在后面玩命地追,白浪一边跑一边用砖头石块攻击明峰,明峰一面躲闪一面挥舞着匕首,群众瞧见了,便报了警。
白浪一不留神掉进了市政公司昨天开挖的15米深的基坑,明峰看见附近几个街区的警车呼啸着朝这边过来,他一下子慌了神,最近的一辆警车下来一名警察,离他有五十米,用手枪指着他,“放下武器,双手抱头!”
明峰一把抓住在早餐店买早餐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好看的辫子,上面还印着太阳花的蝴蝶结,背的书包上还有白雪公主的卡通形象。小女孩看到拿着匕首的明峰吓得目瞪口呆,也不敢哭泣。
挟持着小女孩,明峰上了国贸大厦48层的顶楼。顶楼上种植了不少植物,有葡萄、无花果,甚至还有西瓜,只不过在冬天只余下枯藤败枝。顶楼的风也有点大,玛丽莲·梦露唱的《Merry Christmas》隐约传来,明峰瞧见对面的江南大厦楼顶上有一道光闪过,他并不了解那是M82A1殂击步枪瞄准镜的反光。
事态的发展越来越无法掌控了,老实说,此时此刻,明峰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现在只想带着200万元去南方一个风景优美、与世隔绝的小镇生活,但警察已经来了,如何摆脱这些警察呢?白浪肯定是死了,他已经有了命案了。
逡巡四周,明峰发现对面的江南大厦的楼顶上也有警察在活动,为了防止被警察用殂击步枪射杀,他始终把小女孩抱着,但小女孩腮上挂着泪滴让他于心不忍,他把小女孩放下,要掏纸巾,这时, M82A1殂击步枪12.7mm口径的子弹以初膛速度853m/s射中了他的太阳穴,刹那间,他猛然想起在明缜宿舍等待时一直在寻思的荆柯在去咸阳城前在易水边和燕太子丹告别的那首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声音沙哑的梦露唱的歌杳渺而虚无。
成功解救人质无疑让长安的知名度得到进一步的提高,在电视台记者采访他时,他很谦虚地说警方的行动是在少波局长的正确领导下得以实施的,少波一感动,就有了提拔他当副局长的心思。
白浪的死讯是长安拜访芳菲时亲自告诉她的,她一脸愕然,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长安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了一遍,她并没有哭,只是觉得如游戏一般的不真实。
“你接到绑匪电话时,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长安问。
“我报了啊,昨天晚上,平安夜,电话说警察参加文艺汇演了。”
“没有这事,你根本没有报警,你是今天早晨报的警。”
“也许我记错了吧,我吃了这罐树莓,舌头麻痹,好像还有幻觉。”
“把这罐树莓带回去化验。”长安对助理说,又转过头对芳菲说:“这罐树莓是怎么来的?”
“是白浪带回来的,他舍不得吃,说圣诞节后一天吃一颗。”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白浪命苦啊。”
化验结果出来后,连同调查的情况,助理过来向长安汇报。“长队,化验结果出来了,树莓含有砒霜,接近致死量。”
“有人要投毒?”
“是的。这种树莓罐在国内没有销售,这是原产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我们查了一下,这个月有从澳大利亚寄到江州城的包裹,收件人是少雅。我们查到,本来这个树莓是少雅送给成澄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到了白浪手里。”
“我知道,这案子就到这儿吧,注意要保密。”
长安到了少局长办公室,把树莓罐头的情况说了一下,少波听罢,眉头紧锁,“长队,你做得很好,要注意保密,少雅的工作就由我来做吧。”
回到家,少波发现少雅已经在厨房做菜了,炒菜炒得有模有样,他在寻思该如何将这个事情说一下呢。少雅炒了三个菜,并给他倒了一杯酒。
“爸,你喝。”
“雅雅。”他端起酒杯,“有件事情,不知道我当讲不当讲。”
见他如此严肃,少雅情知不妙,该不会是树莓的事情吧,但回避总归也不是办法,“爸,你说吧。”
“你在树莓里下砒霜是要杀死谁么?”
“爸,你是怎么知道的?”少雅一脸错愕。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告诉我,你想毒死谁。”
“我不想毒死谁,我只是想让她受点苦,受点罪,我根本不想她死,真的,爸,你要相信我。”
“那也是投毒罪。”
“为了不至于毒死人,我取了一点点砒霜,而且还用水稀释了,倒掉子大部分的水。”
“那也是会死人的,告诉我,你到底想让谁受苦受罪?”
“成澄。难道她死了吗,爸?”
“她没有死,为什么要毒她?”
“她成绩好,而且还长得那么秀气,大家都喜欢她,连学长和学弟都喜欢她,我不喜欢她,她比我耀眼。”
“嫉妒人家就要杀死人家吗?嫉妒心这东西,要不得,她有她的美丽,你也有你的优秀啊。”
“爸,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爸,到底毒死谁了?”
“白浪妈妈,只是中毒。”
“树莓送给了白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