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送礼
    贾府之行贾家的富贵,大姐奢华的生活给尤家继母、尤二姐尤三姐心中极大的震撼,就不说别的例子,单拿衣裳这一件来,尤家也小有家资,也穿的起丝绸做的衣裳,但用的都是丝罗、丝绢、纺布和绵绸这些常见的丝绸,除此之外还用了大量的棉布制衣,她们第一次穿锦、缎制成的衣裳还是生日时大姐所送,上面的刺绣花纹让她们爱不释手。

    今年还是继父见大姐送来了许多锦缎,劝说母亲给她们做几件锦缎的衣裳,也好出来见客,母亲既然放下了原有的旧念头,愿意按照继父所规划的方向走,自然也就咬咬牙愿意舍些冀锦为她们量体裁衣,这还特意做大一些,好让明年能继续穿,亏得继父让她们重新用晋锦制衣,不然去了大姐姐的夫家简直就是丢人。

    她们平素里穿的衣裳在大姐的家里只有洒扫的丫头媳妇才穿,跟在大姐身边的丫头穿的衣裳都与她们今日特地来贾府穿的衣裳无二,甚至花纹还要更为华丽一些,所幸母亲为了充面子,让她们戴的也是往日大姐送到家里的珠花首饰,才没让她们丢了面子。

    至于窗纱床帐一应用到的布料幔枕摆设都是她们见都没见过一看就十分华贵精致的绸缎,大姐还在一旁为她们介绍,这里用了青纱罗,那里用的是织花锦,见她们说喜欢,便大方的说赠与她们。

    像今天宴会,还有一行五六人的乐人演奏琴、筝、琵琶、箫等乐器,大姐尤氏笑吟吟地对贾母道:“这是她们班子的行例,说是一大早的唱戏贵人们觉得吵闹,所以只奏清曲,并不开唱,老爷的意思,既然请了这样的班子来,就不必更改,整个听她们的本子就好,也是听个新鲜。”

    贾母笑道:“是出了新本子?”

    尤氏笑道:“是新的本子,一本叫《逐宫门》讲的是宋朝时期微服私访的天子偶遇江南一位美貌姑娘对她十分喜欢,一连封至贵妃,后来被人揭穿是奸计故意诱骗天子,于是天子英明废了她贵妃之位逐出了宫门;是另一本叫《巾帼公主》讲的是南唐时期有一位公主嫁给了冀州的一位武将,谁知边关急乱,又乱军叛乱,偏武将外出巡察不在驻地,公主便自己组织了人马打退了叛军,据说已经排演两年了,词曲唱腔都有可听之处。”

    贾母笑道:“原来是这样,贵人们也就只好听这些戏,之前唱双玉蝉唱的好的不也是主要给他们唱的戏班子,就喜欢这些大波折大热闹的戏来。”

    若是贾母知道有一个词是狗血,自然也会觉得用在此处十分之合适,双玉蝉这出戏讲的便是十八岁的新娘,两岁的新郎,新娘养大了新郎,新郎又另娶她人的故事。

    尤氏见贾母这样说忙道:“老太太可愿意听,老太太若是不愿意听,我就让她们上了戏单子请老太太另点戏。”

    贾母笑道:“既然贵人们喜欢,又是新戏听听也无妨。”

    虽然讲的是天子和贵妃的事情,但是贵人们也听了,况家里如今又没贵妃,自然没有妨碍。

    一时吃完饭,上了果碟点心,黛玉迎春她们说不爱听戏,所幸坐在一旁一边听一边悄声地聊天说话,唯有尤二姐一时又想跟黛玉等人说话,一时又舍不得听戏。

    这在她心里,可是新鲜之极的,长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谁能请戏班子到家中来唱戏的,请的还是给贵人们唱戏的班子,吃的还是贵人们能吃到的吃食,自然一点也舍不得离开,但能跟贾家小姐一处说话的机会也不常有,因此内心极为纠结,尤三姐自然不知道尤二姐的烦恼,自顾自的听得入迷。

    众人正在听时,尤氏身边的丫头走过来小声的对尤氏道:“大奶奶,舅老爷家来人了。”

    舅老爷说的是尤氏的舅舅家,姓胡,如今是六品的京府知县,不知今日为何而来,尤氏听到之后先给贾母和邢王两位太太道了罪,贾母等人以为她们家中有事要处理都道:“家中若是有事你便自去处理,我们又不是外人,况且在这里听戏吃果子便已经足够,哪里还需要你陪着?”

    尤氏听了笑着去了,一时出来见了胡舅母,胡舅母正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跟小丫头们闲聊,见到尤氏进来,忙含笑站起来道:“姑奶奶来了,今日可好,因想着今日姑奶奶何该没事才来的,谁想到姑奶奶家里偏又忙起来了,倒是我来的不巧,该先问问才好。”

    尤氏让着胡舅母一起坐下笑道:“哪里是什么大事,是老爷为了孝敬老太太,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唱戏,让我去陪着,舅母要有事还需要来问信,直接来了就好。”

    胡舅母笑着点头:“若是急事我便顾不得许多,若是不要紧的事情,早一日晚一日也不打紧,提前说了,姑奶奶也方便不是。”

    尤氏便让丫头们上果子来,胡舅母笑道:“刚刚已经用了些,不用上新的来了,今日姑奶奶有事,我便探个口风就走。”

    尤氏听了这话心下推测,胡舅母此行前来必是为了官员考评一事,舅舅家如今做了京城知县已经年满六年,县官三年一任期,舅舅自然有着想要动一动的想法,前儿已经拿了两千两银子来请贾珍去疏通,贾珍也说事情已经办妥了,不知道又有什么意外,因此笑道:“舅母有何事,就请说来,我也好心中有数。”

    胡舅母笑道:“前儿你舅舅说,请你家老爷办得事情已经有了准信,如今已经放准了,明年三月就能升迁,你舅舅说如今距离明年还有三四个月,中间又要过年,我们家若是这样闷着过去倒像是不知礼数似的,因此想着备些年礼给送过去,可是你舅舅家你也知道,虽然在京中也有许久了,到底不是大家族,没见识过,因此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去才好,若是送的不合适了,倒丢面子,后来我们夫妻两人商议,与其我们两个在这里商量,不如来问问姑奶奶,比我们想半天还好呢。”

    尤氏听说是这事方放下心,这事她算是熟悉,因此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彼此走礼甚多,若是折合成银子,少则二三十多则五六十,关系极亲密的,每次也不过百两,再往上就是特殊的庆贺之礼或是有求与人了,舅舅若是想要送年礼,又是头一回,既是谢他相助之情又是联系两家的感情,也不过这个数上再添上两三成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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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舅母跟胡舅舅在家中商议这次年礼没有四五百两也该有两三百两,谁知道尤氏竟说一百两之上略添一些就够了,不禁有些吓一跳,有些发愁地说:“这些便够了?是否有些单薄了?人家不挑咱们家的礼吗?”

    尤氏掌不住笑道:“舅母只看今日不想以后了不成,从今之后一年光节日就有春节元宵端午重阳中秋,生日又有多少,这样送礼来往就尽够了,这次你送礼送的多了,日后又要如何,别的不说,一年下来,舅舅领的俸禄连礼钱都不够呢。”

    这倒是实话,胡舅母连连点头,只不过她仍有疑虑:“若是姑奶奶这样说,我自然没什么说头,只是一百两两银子能买的东西拿出来看着也太单薄了。”

    尤氏有些疑惑,她随口道:“一百两银子,普通样式的云锦也能买上十匹了,也足够了,怎会单薄?”

    胡舅母吓了一跳,她心里嘀咕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她脑子里便宜的锦缎也不过二三两银子,尤氏一开口想的就是十来两银子一匹的云锦,不过这价格也对不上,她连忙问道:“怎么能买四匹,那中央大街上的丝绸店,最普通的云锦也得十二三两一匹,就不要说那些花样精美的了,随便一匹也得二十两银子以上,就不要说其它的了。”

    尤氏听胡舅母说也很是吃惊,她想了一想笑道:“这有个缘故,外面卖的价格比我们自己买来价格要高,我们府上一些是跟货商采购,一些是家里的仆从拿了银子去江南采买,普通的一匹十两银子,花纹越好的价格越高,虽然说是普通的,也不过是没有织金,或者花纹不是新鲜时兴的款式,或者不是妆花面,质量还是不错的,舅母若是要不如从我们这里拿,一年我们这里匀个一二十匹也不是难事。”

    胡舅母高兴极了,这相当于钱只花了一半还有了面子,忙道谢不绝,谁知道尤氏却道:“不过,这次我却不建议舅母直接送了锦缎去。”

    胡舅母忙问缘故:“这是什么缘故,姑奶奶法子这样好,怎么不能用?”

    尤氏是真心想为舅舅家出主意,舅舅家好也能带着她自己家中也好,反之还能给她撑些腰,何况之前她家里也是用了这样的办法:“丝绸彩锦虽然好,人家家中也不缺,如今正到了年下,哪个家里不采购年货的,然而僧多粥少,若是舅母能送上上好的山海干货,岂不是送的又何心意又应景呢?”

    胡舅母听了忙摇头道:“我的姑奶奶,我既然要找你请教,我便不怕被你笑话,那些锦缎也就罢了,顶多多花了一些银子买来,那样子看着不错的十有八九的错不了,也不过是多花些银子,那些山珍海产的各色干货,若是常见的像红枣、香菇也就算了,大家都见过吃过,也不算多难得,旁人也不会被骗去,偏偏那些难买难见的东西,像是些桂圆火腿之类的东西,奶奶素日吃惯了不觉得,我们小门小户的人家,一年到头也用不了几个,还真不知道怎么买呢!”

    “多花了钱倒是小事,若是买了之后货不对板,送到人家那里人家告诉你你才知道,才是真的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