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间的门正巧在这时完全打开,露出被安置在里边的一池清水,系统这才知道自己以凡人之心去度了它这位无情道宿主的腹。
它感知到白书悦单纯的困惑,尴尬“咳嗽”几声试图掩饰:“咳咳咳……没事,没事……我只是说我最近太无聊,想找点能玩的东西。”
这掩饰的话与它方才所说可谓是前言不搭后语,但白书悦没听懂系统的前一句话,不再多想,只当是无须在意的东西。
他转而继续看向牧元术。
牧元术也注意到小房间内的池水,露出了然的神情,顺从地褪下衣物。
白书悦的视线放在牧元术身上,但牧元术从始至终都未有任何不自在的想法,更未做任何非分之想。
白书悦可是如谪仙般清冷高洁,不沾世俗的仙尊,以那样污秽肮脏的念头来揣测他,那才是真的大不敬。
牧元术一点点将衣物脱下,特意将衣服折叠好,将勉强能算作干净的位置露在外边,轻轻放在一张椅子上。
但是当他将手伸向里衣衣襟时,又稍稍停滞。
白书悦见他动作停滞,随口问:“愣着作甚?”
牧元术攥了攥指尖,犹豫着说:“弟子伤势不轻,又来不及处理,只怕伤口狰狞可怖……污了仙尊的眼。”
白书悦并不在意:“无妨。”
修仙之人见得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伤势,不管是自己的、旁人的,亦或是自己给旁人造成的。这些事情白书悦早已习以为常。
得到回答,牧元术才终于将自己的里衣也慢慢撕下来——
原本已经凝固血迹粘在一起的里衣与伤口被撕开,撕裂般的痛楚始终表现得很沉稳的牧元术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但他并未因此而停滞动作,轻咬唇瓣,一鼓作气将衣料与伤口彻底分开。
系统看得都忍不住轻轻吸气:“看起来好痛啊……反派不愧是反派,这都没出声,真能忍。”
白书悦无动于衷:“若是这点痛楚都撑不住,那便没必要继续修炼了。”
系统大为震撼:“这点痛楚……?!宿主您好严格。”
系统身为一串数据,本身并不知何为疼痛,但他以往辅助过的宿主中也不乏遇难重伤的,每逢这时都会触发疼痛调整程序,由它为宿主将疼痛感知度调低。
它还从未遇到过有哪位宿主能比这位未来反派魔尊能忍的,而这在它的现任宿主看来,居然还仅仅是能入门的水平?!
第一次接触仙侠世界的系统产生了一股由衷敬意。
白书悦不知系统的“世界观”被他轻飘飘一句话刷新了,不再理它。
他等着牧元术将里衣也折叠放好,向他示意小房间的方向:“自己进去,半个时辰后出来。”
牧元术规矩行礼:“是。弟子谢过仙尊救命之恩。”
白书悦未作任何回应,转身离开疗愈室,留牧元术自己处理自己的伤。
系统还没反应过来:“诶,宿主您这就走了吗?”
白书悦:“不然?”
系统:“您不帮反派……呃,算了,当我没说。”
系统还想问白书悦为何不帮牧元术处理伤口,转念一想,真要帮了好像才不符合白书悦的性子。
嗯……一时竟不知宿主救下反派,究竟是反派的运气还是劫数。
系统闭嘴不再说话,白书悦也不管它,漠然离开。
而在他的身后,牧元术目送着他离开偏殿,终于起身,视线始终放在门口的方向。
若是白书悦稍有停滞回头,或许都会察觉在他面前沉默顺从的青年,实则藏了深不可测的思绪,越过他,针对着在他身上而又并不该存在的“外来物”。
只是,白书悦的视线从不会为无关紧要之人停留。
过了良久,牧元术才收敛视线,转身走入小房间内。
灵愈池作为上古神器,在秘境中现身时引起过整个修仙界的轰动,无数大能修士争相前往,最终为剑云宗四峰主乔慕灵率先找到。
然而乔慕灵并未当场认主,拼着与其余大能们殊死搏斗的风险,将灵愈池带回剑云宗,自己因此受了重伤,还是将灵愈池送给了因冰灵根反噬而命悬一线的白书悦。
这在之后还成为乔慕灵与白书悦这对师兄妹间的佳话,于修仙界内广为流传。
牧元术认出这就当年那段佳话中提及过的灵愈池,又环顾四周,看着明晃晃堆放在屋内架子上的各色珍宝药材。
须臾,他轻垂眼睫,缓缓走入池中,任由池水没过伤口。
不论是上古神器,还是奇珍异宝,都这样完全不设防地任由一名未来可能是魔尊的人使用……
他的仙尊,心思还是太单纯了。
牧元术感受着池水浸润伤口时一阵接一阵的剧痛,除却唇色更为苍白外,面色几乎全无变化。
他回想着方才听到的那道奇怪声音对仙尊说的话,虽说他仍然听不到仙尊对那道声音的回答,但显然那道声音表现出来的对待仙尊的态度要比之前放松许多。
独处几日时间,那道声音与仙尊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变好了许多?
仙尊数百年时间淡却凡尘,早已不通人情世故,他的仙尊会不会就此被那道声音哄骗,去走那所谓的剧情线?
牧元术攥了攥手。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视若神明的仙尊,绝不能被秦守那样的畜生玷污折辱。
牧元术看着池水水面逐渐晕染开的鲜红血迹,眸色晦暗。
……
半个时辰后,白书悦被系统提醒时间差不多了,放下手中书卷回到偏殿,便见牧元术已披上一件宽松干净的衣裳,灵愈池内使用过的池水被处理过,室内外都干燥整洁,显然是也被细致打扫过。
白书悦过来时,牧元术正好将自己的脏衣服全都收回了自己的储物法器内。
没有见到乱糟糟的场景,白书悦心情尚可,对牧元术的印象分都提升不少。
牧元术在这时注意到回来的白书悦,向他行礼:“弟子见过仙尊。”
他并未穿好衣服,里衣只是虚虚披在身上,能够看到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经过灵愈池池水治疗,血迹被洗去,只留下一道清晰的剑口,还有好几道划伤。
口子都不算深,只是牧元术应当是在打斗过程中挣扎过,一路跑到寒英峰中,导致伤势变得严重。
白书悦对牧元术还算满意,随口问了句:“不包扎?”
牧元术诚实回答:“弟子尚未找到纱布与伤药放置之处……来不及包扎,只得以这般不得体的样貌等候仙尊,望仙尊恕罪。”
闻言,白书悦轻蹙眉。倒不是针对牧元术的失礼,而是他自己也不知纱布与伤药在何处。
自元婴期后他便学会了控制冰灵根,受伤生病次数骤降,化神后更是几乎无人再能伤他,他百来年不曾用过这种东西了。
神识无法精确找寻死物踪迹,白书悦只好走到一个分了数十个小格子的大柜子前,将小格子逐一抽出——格子这么多,说不定就有放伤药与纱布的地方。
但他拉开好几个后,里边只整齐码放着茯苓、当归、广百等等各式各样的药材。
牧元术看着白书悦面无表情地一个个打开药材柜的小柜子,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太确定地开口:“仙尊面前的是专门存放干燥药材的药材柜法器,里边……应当不会有纱布与伤药?”
白书悦正好将又一个小柜子合上,闻言冷淡地“哦”了一声,转身去另一个架子前翻翻找找。
牧元术目睹全程,由于白书悦的镇定从容,一时并未多想,只当他是许久未曾受过伤不记得纱布与伤药在何处,与白书悦一道于偏殿内找寻纱布与伤药的踪迹。
灵愈池池水对伤口有短暂止血止痛效用,牧元术将里衣松垮地简单系了一下,随意翻找间就又见到了数件但凡放出去,都会引得无数修士争相抢夺的法器。
而这些法器全都被胡乱丢在一个盒子当中,甚至不曾施加任何禁制,牧元术一个无意都能轻易打开。
牧元术默默将这些法器都放回原本的位置,找到一处最像是放置伤药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可外用的伤药。
他回头想同白书悦说,又发觉白书悦不知何时找出一个药箱,将箱子内的物品一件一件整齐地放出来。
而在这些放出来的东西当中,就有一卷不曾被使用过的干净纱布。
但白书悦仍然在往外放东西,还在找寻着什么。
牧元术未来得及开口问,就又听到那个怪异的声音。
“宿主,您到底是在找纱布还是伤药?”
“……那个,我没看错的话,纱布应该就在宿主您手边?”
随后牧元术就看到白书悦原本的动作停顿,将视线挪至纱布上,平静地将刚要拿出来的东西放回药箱子当中,转而拿起那卷纱布。
他回头看向牧元术,见到他手中的药瓶子:“找到伤药了?”
牧元术还没反应过来,顺从点头。
白书悦“嗯”一声,把纱布放到他旁边的桌上:“包扎吧。”
说完他便漠然转身,平静地再次离开。
牧元术看着他淡定离开的背影,缓缓眨了下眼,半会儿后才回神。
说起来,在寒英峰下时仙尊也迷路过,是被那道声音提醒的方向。
平日里清冷从容的仙尊私底下……
似乎有些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