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姐姐
    ·

    不多时,许应年舀了一盆温水下来,又在茶几上找到遥控,开了室内的暖气,将手中的一管药膏放在茶几上,对许知鱼说:“你到沙发上坐坐,这里交给我,等将手泡暖了,就涂这个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绅士体贴了?”许知鱼玩笑道:“以前和你闹脾气的时候,我总感觉你又幼稚又讨厌,跟小孩子一样。”

    许应年游弋在剪纸上的手一顿,淡淡道:“我们一样大。”

    “哦,差点忘了,我们应该是同一天生日,”许知鱼嘟囔着。

    她可不会忘记,就是生日前几天意外发现给许应年订的生日蛋糕,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不过,”许知鱼将冰凉的手按在盆底,刚开始微微的抽痛难受,像被蚊蜹细长的口器叮后的包。后来,双手渐渐习惯了水温的暖和,思绪便也似被融化的坚冰,散成零落的浮雪,一下子活络起来。

    许知鱼话锋一转,“就算是同年同日,也有分秒之差吧?我是下午五点十分,你呢?”

    在“谁比谁大”这件事上,许应年表现得就像他们之前玩‘F and R’时,对于抛瓶盖、定先手时“谁上谁下”一般热衷。

    少年的好胜和自尊,总是强得可怕。

    许知鱼不过一时没觉察,少年便又抛下手头没剪多久的剪纸,重新跑上楼去了。

    “这……”

    许知鱼失笑地摇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

    须臾,少年脚底生风,手里捏着一本墨绿色的小本子,回了来。

    许知鱼正想抬头看,却感觉原本平坦的沙发旁,陷下去一块,原是少年坐在她一旁。

    许知鱼侧首探头过去。

    墨绿色本子的封面,印出牡丹国国徽鎏金的图案,正中间,用鎏金粗体端正地印着几个大字——“出生医学证明”;下方镌刻着一行小字——“牡丹国卫生部制”。

    说不清看到少年翻开那薄薄的一页纸时,许知鱼自身是什么感觉。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页纸看起来装不下太多信息,内里实则内容纷繁。

    许知鱼原是想找许应年的出生时间的,奈何眼神一瞟,就看到中间的一行楷字:

    母亲姓名,何温陵;年龄,27……

    何温陵。

    原来……

    他的母亲叫何温陵。

    许知鱼想,心间,依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另类滋味,缓缓将目光挪移开,逡巡许应年的出生时间,余光,却仍是不住往“母亲姓名”那边婉转流连。

    许应年修皙的长指按上一处,“这里。”

    许知鱼强打起精神,顺着许应年的指示看去,青底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出生时间。

    20XX年11月22日17时21分。

    五点二十一分,好有爱的数字。

    许知鱼一下就乐了,根本顾不得想其他,拎起湿淋淋的爪子,就往某人脸颊揉去,“来,好弟弟,叫声姐姐听听。”

    “滚啦。”

    许应年想偏头躲开,无奈沙发上,本就没多少位置,他往后仰,许知鱼便欺身上来,被泡得红润的双掌落在他的鬓角、颊间,带来酥痒的感觉,未干的水珠,顺着兀立的喉结、偾张的颈静脉缓缓流入内里的衣衫。

    素白的衫黏腻着皮肤,勾勒出一片清透的形状。

    心脏……从来未如此激烈地跳动过,仿若失控的槌鼓。

    怦,怦怦!怦,怦怦!

    少年匆匆推开许知鱼的手,起身,将茶几上的一管药扔到许知鱼身上,

    “泡好了,就自己涂这个。”

    “哦。”

    许知鱼微微抬臀前倾,从茶几的抽纸抽了两张纸擦手,擦干后,将许应年落在沙发的出生证明拾起,递给他,“别忘了拿。”

    许应年默不作声地接过,脖颈还微微地发红。

    却见许知鱼面上作沉吟状,“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怎么了?”许应年问。

    许知鱼定定道:

    “我们不是双胞胎,更不是在同一个母体内出生,却在同一年、同一天仅仅相隔11分钟出生,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世界上真有如此凑巧的事情吗?”

    “曾经,我有一个认识的同学,她妹妹跟她同一天生日,却也不是双胞胎,而是比她小四岁。

    “这个世界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就算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在如此庞大的基数下,没有千万也有百万,更何况,是每天会发生的事情呢?总有几件会让人觉得巧妙而不可置信。”

    许应年顿了顿,随即嘲讽道:

    “与其觉得这件事太过巧合,不如感慨许明章的无情。结发的妻子怀孕没多久,却又急不可耐地物色其他女人,还又跟她生了孩子。真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动物。”

    “原来……你这么讨厌他。”

    “因他擅自的决定,我此生都将作为一个错误出生,成长,时刻担心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被人发现!你知不知道社会上对我这种人有多排斥,多不友好?都说人人生而平等,我却从生下来,就低人一等!换做你,你会不恨他么?”

    许知鱼知道,她在跟许应年谈一个禁忌的话题。

    这是他们两人,以及所有知道的人的心中永远的痛,不久前,才结了层薄薄的痂,却是现在又被反复撕开的疤——生长在灵魂深处的疤。

    所以,一碰就痛,不是撕心裂肺,而像用锋锐的镰刀,割一株陈年老木的树皮。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密密集集点点滴滴的痛。

    每当想起,便会无法遏制的难受。

    许知鱼起身,上前几步,紧紧地抱住少年瘦削的躯体,“好啦,新年就要开开心心的,不谈这些。”

    “……今天,谢谢你了。”

    许应年别过头去,抿着唇。

    自从结识许知鱼、盛昭他们后,时不时会捏下手,来个熊抱,经过日积月累的荼毒,到现在,少年心底并不排斥这些亲昵的接触。

    虽然,有时还会不太好意思,但至少在正经的时候,并不会有刚开始的局促和僵硬。

    “也谢谢你实现我的第二个愿望,陪我守岁过除夕。你是不知道,家族宴上有多无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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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我们都不要对彼此说‘谢谢’,因为感谢的话,已经相互抵消了。”

    许知鱼站定,微笑着偏头,将食指按在自己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许应年轻嗤一声,傲娇道:“不说就不说,我也不稀罕。”

    ·

    立春时节,时间不知不觉溜入二月初,天气虽还是冷冽,但仿佛埋下希望的种子,离风和日暖的春天,不再遥远。

    亦是在这一天,许应年被澜禾国际学院通知笔试。

    莫阳初四就已回来,由他送许应年去。

    考试毕,盛昭特意组建了一个只有他、许知鱼和许应年的群聊,问许应年感觉如何。

    许应年觉得还不错。

    毕竟,这段时间他一直处于勤奋不懈的备考状态,甚至连最为钟爱的绘画都搁置了。

    因他休了一年学的缘故,虽和许知鱼、盛昭两人一样大,报考的级数却比二人小了一级,相当与黎砚舟同级。

    考核的内容不过是他一年前学过的知识点,虽差不多忘了大半,但好在这些时日的辛勤耕耘学习,温故而知新,倒是融会贯通不少。

    同许应年预想得一样,他的笔试成绩相当不错,隔天,就收到了澜禾最后一轮的面试邀请。

    本以为一切顺利,却在面试环节出了岔子。

    原来,岚禾的面试的主考官除了要与学生本人进行交流问话,更要父母家长陪同参与面试。

    在郊区别墅填写申请表的时候,许知鱼、盛昭一度以为家长一栏只是摆设,考虑到许应年身世的复杂性,玩味兴起,便擅自更改了许应年的父母名。

    父为“许莫阳”,母为“魏沅溪”,且不设防地将莫阳和魏沅溪真实的号码,报了上去。

    如今,通知面试的电话,是打到莫阳手机上的。

    莫阳平常不太用手机,联系人也不多,因此,当看到电话页面显示的两个红色的未知来电时,虽然疑惑,但还是回拨过去。

    不拨不要紧,一拨简直要吓出心脏病。

    询问基本状况后,只听得电话里听到那边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解释道:

    “你好,这边是澜禾国际学院校务处,您是许应年的父亲许莫阳吧?很高兴地通知您,您的孩子成功通过笔试筛选,请于2月7日周五偕同贵子弟、您的妻子来校进行面谈,谢谢。”

    掐了电话,莫阳上楼找到窝在卧室里、抓着一条黑绫撑头发呆的许应年,笑容灿烂无比,“阿年,岚禾的人打电话过来,你笔试通过,2月7号要去面试。”

    “嗯。”

    许应年懒懒地应了声,视线依然不离手中的那条黑绫,翻来覆去地把玩。

    “只是,我怎么不知道,我的全名叫‘许莫阳’,嗯?”莫阳笑得愈发灿烂,一双桃花眼风流迷人,透着隐约的危险,“而且从没结婚却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妻子,嗯?许应年你是不是该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一直沉浸在自己小世界中的少年,到这时,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将黑绫收起,面不改色道:

    “申请表是许知鱼和盛昭弄的,你应该去问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