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衡十四年,正值盛夏。
泸州城刚淅淅沥沥下过一场春雨,地面泥泞潮湿,而偏僻的一座古宅中早早地亮起灯来,那流光穿过窗幔,映照得古宅内雨水浸泡的路面上深浅不一的大小水洼,泛着盈盈的亮光。
突然,静谧的清晨被一声尖锐的喊声打破,引得群鸟四起。
“不做工跑来这里睡大觉,以为陶厂是你家开的?再被我抓住一次,有你好看的。”
祝卿安迷迷糊糊坐直身子,李妈妈的话也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脸皮真是厚得嘞,今晚罚你不许吃东西。”
李妈妈乍一看身穿锦缎,可仔细一瞧,那衣服上的刺绣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
她虽然体型丰满,可眼距稍窄,眉心紧拧,以一种极度傲慢的态度双手环胸,俯视着祝卿安看。
在许久没有得到祝卿安的回应后,她眼睛更是像把活生生的刀子,在祝卿安身上刮来刮去。
李妈妈气急败坏,抬起一巴掌拍打在祝卿安后背上,祝卿安原本缥缈的思绪被这一下的疼痛感凝聚起来。
“这陶厂可不养闲人,若不是看你姐妹两人长相貌美,死在饥荒中实在可怜,谁又会搭手施救。”
“你们不但不知感恩效忠陶厂,还险些坏了厂主的生意,哪还有脸躲在这里偷懒的?”
李妈妈掐着腰,冲祝卿安‘呸’了一声,声音尖锐的刺耳:“厂主就不应该管你们这两个白眼狼,该把你们扔出去,让你们活活饿死。”
李妈妈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滚回去。”
眼下这般,祝卿安不再去想,陌生的环境下,她只是随口附和了一句气急败坏的李妈妈,想寻个安静的地方安顿下来。
“您别生气,我这就去做工。”
祝卿安起身,急急忙忙的道歉,得了李妈妈的应允才敢离开。
李妈妈望着祝卿安远去的背影,稍有烦躁的冷哼一声,又道:“真是个废物,也不知道厂主相中你什么。”
祝卿安跟随人群走到做工的地方,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四周都摆放着方方正正的桌子,每张桌前都站着跟祝卿安穿着同样粗麻工衣的奴仆。
祝卿安在门口停下脚步,一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而李妈妈很快怒气冲冲追了上来,紧接着就一顿臭骂:“我看你是睡傻了,这里烧制的瓷器是要送进宫的,就你那手艺,也配为主子们做工?”
“滚到那边去。”
祝卿安被那女人连拉带拽,带到了隔壁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比刚才小了两倍不止。
这方方正正的桌前都坐满了人,祝卿安看角落那张空位时莫名松了口气。
这应该就是她的位置了。
祝卿安做工的地方是房间中最阴暗不见阳光的角落,头顶上还有若有若现的蜘蛛网。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在某刻八条腿的蜘蛛就会爬到衣服上跟她打声招呼。
而李妈妈不知道哪里找到的长鞭子,开始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巡逻,颇有一种谁敢偷懒这鞭子就会甩到谁身上的架势。
祝卿安叹了口气,狠狠压了压眉心。
这环境……这处境……
若不抓紧完成任务回去,以后在这陶厂有她受的。
这系统……怎么就把她带到这种地方了呢?
祝卿安其实是现代祝家有名有声望的陶瓷继承人,祝家有个传统的封建陋习,就是陶瓷技艺传男不传女。
可祝卿安凭借自身对陶瓷方面的技艺和天分,打破性别禁锢,巾帼不让须眉,成了有史以来祝家第一位女继承人。
而她为了继续完成父亲的荣光,亲自监督展开陶瓷展览会,陶瓷展览会召开在陶瓷起源地,较为偏僻,尽管要翻过一座座高山,仍旧有大人物不约而同的前往。
前往的路途中,祝卿安后知后觉发现车子被人动了手脚,为了闪躲对面行驶而来的面包车,祝卿安连人带车跌落身侧的山谷,顿时目眩神迷,车子撞向山石,挤压后传来一阵巨响,而后祝卿安眼前便陷入漆黑一片。
祝卿安原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突然冒出一个系统。
【欢迎宿主绑定陶瓷系统,已等待您多时了。】
【系统将陪伴您走完全程,确保剧情不会偏离。】
【剧情加载中,倒计时……3,2,1……】
而后,祝卿安来到了这里。
泸州位临边界处,本是为了抵抗战乱和传送物资临时安置的中间点,可一场战役打了三年五载,奔波的人最后都在此安顿下来。
后来,战争大获全胜,先帝给此地赐名‘泸’。
泸州近邻国,陶瓷也就在那场战争后引进了我国,并受到众人喜爱。
而作为陶瓷发家的陶家,数十年垄断陶瓷技艺,兴办陶厂,就是祝卿安现在身处之地。
这是系统为帮助祝卿安完成任务而输入的记忆。
等等……
或许祝卿安不需要知道时代的大背景,她需要原主的记忆啊记忆。
可系统顿时光芒消散,带着机械般冰冷的声音回道:【原主记忆正在加载中……但是可以告诉宿主,原主性子懦弱,受尽欺负。】
祝卿安顿时无言,侧头看了看镜子,昏暗的环境中她看清了原主容貌。
原主名与她本人一样,唤祝卿安,是陶厂的一名奴仆,她两道眉弯成新月,一双眼似注微波,发丝垂髻如洒瀑,脸嫩得吹弹可破。
这样一张脸,就连祝卿安本人看了,也无由来的心里发软。
没有原主的记忆,祝卿安不敢过多的交流,只能谨小慎微扮演着原主胆小怕事受尽欺负的形象,祝卿安也只能从他人的谈话中得到一些关于原主本人又或者往事之类的信息。
泸州恰逢雨季,等亥时一到,众人从做工的房间往休憩的屋中跑,只为了抢到一个晾晒被子的好地方。
祝卿安本无意争抢,可奈何有人抱着被子往外走时撞了她一下,那人看清是祝卿安后,不但不道歉,颇有一种要趁机好好教训祝卿安一顿的架势。
“你眼睛瞎了,不给我抢地方就算了,还敢挡我的路。”
矮个姑娘把被子随意丢在门口的塌上,捋了捋袖子:“我今天就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还没等那矮个姑娘动手,祝卿安顿时被人推到身后,有个丫头掐着腰站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
“李妈妈还没走呢,现在惹事我们谁都逃不掉。”
这人名唤知夏,是祝卿安来到这里后唯一和颜悦色跟她说话的人。
不止如此,今天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知夏总会偷偷藏一些吃食给她。
“再说了,今日若不是卿安超额完成了陶瓷烧制的数量,我们屋的人都要挨罚呢。”
陶厂按烧制陶瓷的技艺分为东厢房和西厢房,各类别厂房之间又按人数来划分。
陶厂主每日定下烧制陶瓷的总数,再由管事分给各个屋子的人,完成了就能早点收工,到芙蓉斋领些吃食,完不成就只能连夜干,干到芙蓉斋关门,当晚也就只能饿着肚子过夜。
原主似乎并不擅长陶瓷技艺,每日做工都需房间其他人过量完成,这也是一屋人对原主意见最大的地方。
而祝卿安就不一样了,她本人是陶瓷技艺的传承人,烧制些小玩意就跟闹着玩一样。
只需半日就将一天的量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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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制出来。
屋子里的人听知夏说的有些道理,可她们印象中的祝卿安除了一张脸,哪哪都像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今日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又或者哪里做了手脚,否则一整批的陶瓷她怎么可能一个人烧制完。
打死她们也不信。
矮个女子冷笑一声,嘲讽道:“谁不知道她跟厂主的关系,身子都献出去了,帮她做些手脚也不算难事。”
“只是她姐姐就要心寒了,拼死护住的妹妹,到头来只顾得自己富裕,连句话都不帮说。”
知夏瞪着那人,气鼓鼓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怕说就别做这种恬不知耻的事,”
祝卿安没有原主记忆,这陶厂主和亲姐姐的关系,一时也弄不太懂,可这事口说无凭,在这女子贞洁是天的古代,没有证据就是造谣。
祝卿安拉过知夏刚要回嘴,脑海中却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是系统。
【宿主您好,现在开始灌输原主记忆。】
祝卿安脑袋忽地一晃,似乎如一道惊涛将她卷入其中,一段段陌生的记忆从脑海中浮现,囫囵塞进祝卿安的脑海中。
原主自小被父母带着开垦种地,可因为战乱四起,边界失守,连续几年收成不好,只能以枯枝烂叶为食,后来因原主容貌较好,被陶厂主看中,把原主与原主亲姐收进陶厂为奴做工。
可原主性子温吞怯懦,学东西也慢,平日里被陶厂管事与其他奴役排挤欺压,受了委屈只会哭泣无从还嘴。
随着年龄渐长,原主身子愈渐丰盈,陶厂主心思也逐渐显露,处处设陷想将原主占为己有。
而原主亲姐,就是那次设陷替原主顶罪的牺牲品。
没了亲姐的照看,原主被欺压的越发厉害,经过惩戒室总能听到亲姐受罚凄惨的喊叫,还有陶厂主眼神中越发赤裸裸的占有。
这种压力下,原主居然硬生生把自己给吓死了。
原主这种性子在这吃人的陶厂根本活不下去,能走到今天全靠那个事事替原主谋划并照看的亲姐。
【将为宿主下达第一个任务:救出亲姐——祝卿好。】
系统的任务传入脑海中,祝卿安兀自盘算了一下。
若要救出亲姐,有一点是怎么都绕不开的,那就是陶厂主。
陶厂主一定会处处为难施压,更可怕的,她会利用这次的机会,想办法彻底占有原主。
“站在这干什么,都不想休息?那就给我继续做工去。”
众人被李妈妈这尖锐的训斥声吓了一跳,顿时四散。
记忆中只知道亲姐帮原主完成当天做工的量,第二天就被陶厂主亲自带走。
其中什么原因原主不曾知晓,也没有打探过,而作为跟原主亲姐交好的知夏来说,她大概能多得知一些。
祝卿安假装整理完床铺,挑了安静的地方,把知夏拽过去。
“好知夏,我姐姐的事情你肯定知道。”
知夏略带慌张的神色没逃过祝卿安的双眼。
眼见磨不过她,知夏‘哎呦’一声。
“我的祖宗,我跟你姐发过誓,这事不会跟你说,你这不是让我里外不是人嘛。”
这样的说辞让祝卿安更认为其中有猫腻。
她沉下脸来,眼泪在眼中打转,颇为自责道:“我姐是为了我才落得那样的下场,我怎能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即便天大的阻挠,我也要为了阿姐试一试。”
知夏对祝卿安的执着也是束手无措,只能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后说道:“别白费力气让你姐担心,那土有问题,谁来烧制都是一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