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外吹进一阵凉风,把悬在两侧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
前两日,知夏告诉祝卿安,那批陶土本来是给祝卿安准备的,陶厂主想用做工出错至陶厂名誉受到损失的罪名,明正言顺的得到祝卿安。
可谁都没想到,祝卿安的亲姐是个见不得妹妹受苦的,便瞒着陶厂主揽下了妹妹的活私下帮妹妹烧制陶器。
而那批陶瓷不到三日就纷纷有了劣痕,问题显然出在烧制瓷器的人身上,再往上一查,发现这批瓷器署了祝卿好的名。
虽然从原本的计划出发是出了些乱子,可那毕竟是祝卿安的姐姐,陶厂主信结果都会是一样的。
他只需要耐心地等祝卿安为了救祝卿好自己送上门就行。
可陶厂主能想到这一层,祝卿好怎么会想不到。
祝卿好比祝卿安年长三岁,男欢女爱的事情懵懵懂懂,但看到陶厂主对祝卿安占有的眼神也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只要不让妹妹察觉是为她替罪,只要妹妹不去求情,这一切,就还有转机。
祝卿安做工时特意从祝卿好位置上挖了些陶土过来,她擦净铁杵,掀开厚油布的一角,敲下一块陶土来。
这陶土似乎来自泸州本地,土质混杂,黄白相间。
可偏偏黄土发白,白土发黄,两种颜色混在一起,就算是整日做工的奴仆也是难以分辨。
祝卿安低头嗅了嗅,还是属于陶土特殊清香的味道。
于制陶而言,白土虽好,可黄土更加,一旦两种颜色混在一起,其中杂质无法搅拌融合,就成了陶器烧制完成后开裂的原因。
想明白这一点,祝卿安开始忙碌起来,她要先完成今日陶瓷烧制的数量,才有机会进行自己的筹谋。
到了中午休憩的时间,知夏走到祝卿安的位置,看着她手中奇形怪状的瓷器,好奇发问:“这不是咱们今日烧制的瓷器,你弄这个有什么用?”
祝卿安并没有刻意对知夏隐瞒,她眼前烧制的瓷器,是19世纪初的纹茶瓷,当年的瓷器早已有了一定的发展,拿出来自然可以与众不同。
“这难不成跟救你阿姐有关?”
祝卿安自然不会白费力气,昨个夜里,祝卿安把原主的记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想找寻一个突破口,没想到真被她找到了。
陶厂每隔半月便会有客人莅临,要么是第一次合作来观赏陶厂烧制陶瓷景象的,要么是多次合作来监察自己定制的陶瓷的。
总之,祝卿安不可能私下去找陶厂主,那样的场面不是祝卿安可以操控的,她也不会让自己落入被动的下场。
而有外人在就不一样,来陶厂的人非富即贵,祝卿安更寄托于来造访的人是个能让陶厂主也忌惮的大人物,好让她有更多的发挥空间。
“客人未必会注意到我,所以我必须拿出一件值得他驻足并眼前一亮的瓷器。”
知夏似懂非懂,她转头看了祝卿安一眼,道:“祝卿好出事后,你似乎变了许多。”
祝卿安身子一僵,她整日装成原主谨小慎微的模样,却在与知夏愈加熟悉的过程中忽略了这一点,属实不应该。
好在知夏并未深究。
“你先忙着,我去给你拿些吃食去。”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祝卿安松了口气。
没这口气还没彻底喘出来,祝卿安眉头又紧了紧,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一步没有办法解决。
近代的瓷器虽然能让人眼前一亮,可所需的材料在这个朝代属于极其稀有,祝卿安一早翻遍了材料库,连个替代品都找不到。
这可怎么办。
难道要退而求其次了吗?
用品质不好的白玉石烧制成的纹茶瓷,这本就与祝卿安的理论悖论。
‘叮’一声,系统伴随着稚嫩的声音出现。
【感受到宿主的困难,系统携带道具登场了。】
【7枚金币,上好白玉石,宿主值得拥有。】
上好白玉石,若真如此,这系统也算帮了大忙。
可让祝卿安想不明白的是,这金币该从何而来。
“你倒说说,我现下有多少个金币?”
【鸭蛋哦,宿主。】
祝卿安嘴角抽了抽,系统又道。
【金币会在宿主完成世界任务后发放到宿主背包中,主线任务奖励5个金币,支线任务奖励3个金币。】
【眼下宿主刚来到这个世界,破例为宿主解锁借贷模块,有借五还一,借十还二两种类型供宿主选择。】
此时的祝卿安心中一万匹曹尼玛飞奔而过,这系统的业务范围,未免太广阔了些。
【每个模块的设定都是为了提高世界的困难度和娱乐性,并不会对原本剧情造成逆转,宿主,可不要忘记您最初的目的哦。】
祝卿安在原世界连人带车坠崖身亡后,系统将她绑定为宿主,并告诉她,这是秩序混乱的第246个世界,天隋王朝。
这天隋王朝,朝堂上的皇帝视金钱如粪土,高价买入他国数不尽的上等陶瓷,供自己每日欣赏把玩。
朝堂下更是官官相互,这个陶厂就是与朝堂官员暗中勾结的产物,每年贪污的银两数不胜数。
那天隋国库里的钱哪来的呢?都是从老百姓身上刮下来的,朝廷用苛捐杂税剥夺百姓,失尽民心。
以上三点,至始天隋朝百姓生活不易,女性地位极低。
而系统需要祝卿安做的,是推广陶瓷技艺,兴办陶瓷厂,从而杜绝高价陶瓷引入天隋,而后按照剧情发展,正言直谏,除奸革弊,让天隋王朝回到它原有秩序。
祝卿安身为女子,在这天隋王朝人微言轻,只得伏低做小才能生存,哪一个任务给到她都难如登天。
为此,系统给了一个足够诱惑的条件。
——任务完成后,既可回到原世界。
祝卿安一咬牙一跺脚,立马改口,别说纠正秩序,就算让她杀了皇帝立新皇,为了回家也在所不辞。
“借我十个金币,换上好白玉石。”
【借贷合约生效,宿主获得10个金币。】
【扣除宿主7个金币,获得上好白玉石。】
那白玉有巴掌大小,玉质温润如羊脂,握于掌中,能使人心平气和,恬淡舒和,是为玉中佳品。
祝卿安手上的活计接连不停,未察觉便已日上三竿。
直到第二日东方泛白,晨露熹微,雾色弥漫,空气中旖旎缭绕。
祝卿安一夜没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汗水,只看见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不过,当她看见出炉的瓷器时,眼中疲惫顿时消散,只剩下惊喜与雀跃。
剩下的,只待大人物造访了。
下一刻,李妈妈竟踹开了屋子的门,中气十足地叫骂道:“磨蹭什么呢,今日沈大人莅临陶厂,你们谁起晚了,就把谁扔到后院的枯井中去。”
紧接着,四周突然喧闹起来。
做工的奴役们慌慌张张,有人鞋子都没穿好,又惊慌失措地回去找鞋。
祝卿安想了想,把纹茶瓷用麻布盖住,可又怕那沈大人不往这边走,便只用麻布盖住了杯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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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做好一切,祝卿安小跑进人群,跟众人站在一起。
“平日里老爷善待你们,你们也该念着陶厂的好。”
“待会沈大人来了,问你们做工如何?食宿如何?你们都知道该如何回答吗?”
做工的奴仆们唯唯诺诺,连连应是。
祝卿安闻言,眉头轻微皱起。
果然这应付装样子让下属说谎话的场面在哪里都很常见。
她穿越过来的这几天,吃的是比石头还硬的馒头,喝得是馊了的米汤。
光是想想,就让她反胃作呕。
不过……这沈大人。
祝卿安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一个姓沈的男子,未曾看清正脸,只在人群身后远远一望。
沈家可是京城中的大户人家,祖上曾有人在宫中当过差,虽不是皇帝眼前的红人,但官职地位不低,后来他家的小儿子对经商颇感兴趣,又恰好赶上陶瓷盛行的时代,逐渐从陶瓷铺子演变成京城独一家的瓷楼。
也是目前陶厂最大的客人。
祝卿安来不及思量更多,便听见低沉的男声由远及近。
“沈大人,前面便是陶厂了。”
闻声众人一惊,赶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一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矮胖子将那沈大人迎入陶厂,待行至身前,李妈妈及有眼力地提醒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拜见沈大人。”
祝卿安随着众人见礼,随后退至一旁,她在人群中悄悄抬头,暗自端详来者。
那中年矮胖子便是陶厂厂主陶显亦,他一脸阿谀奉承的模样,黄瓜似的长脸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让人瞧了无由来生出一股不适。
而另一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墨绿色的段衫,面料不似寻常,腰封上坠着上好的玉佩。
他浓墨般的长发垂落腰间,清俊的脸上带着谦和温润的笑意,一举一动皆有端雅的君子之风。
祝卿安一下看愣了神,再反应过来时陶显亦已经带着沈方寻从北向的上房开始巡视。
如今只需等着沈方寻行到偏房,注意到她的纹茶瓷就好。
众人四四方方的站在两侧,屏声静气。
“李妈妈,我有事要告。”
祝卿安抬头一瞧,是昨个晾晒被子跟她产生口角的矮个女子。
李妈妈见陶显亦携沈方寻走远了,便淡漠地看了那女人一眼。
“何事要告?”
那女子低着头支支吾吾,而后眼皮轻掀,视线落在祝卿安身上。
女人的视线仿佛是被加热过的烙铁,祝卿安被看得一慌,心下暗道不好。
“阿莹昨日见祝卿安独自烧制单子上没有的瓷器,又恰巧听见她讨论过沈大人,总觉得甚是奇怪,现在想来,是否因她阿姐一事对陶厂心生怨念,只等沈大人来这一天,好坏了陶厂的名声。”
这话一出,整个院子里奴仆的气氛瞬间凝固,她们刚进陶厂,都是在打骂和挨饿中走过来的,陶厂对调教不听话的奴仆也自有方式,慢慢的顺从成了使然。
若真如阿莹所言,祝卿安这般行为,只怕是性命难保。
李妈妈的眼神瞬间如刀子般向祝卿安刮来。
祝卿安也很快反应过来,她看向李妈妈,拱了拱手道:“我绝无此想法,还请李妈妈明查。”
李妈妈闻言走上前去,用带着茧子的手挑起祝卿安的下巴,审视的目光仿佛在猜测祝卿安所言真假。
阿莹紧绷着脸,紧忙说道:“那东西就放在她桌面上,李妈妈可去瞧瞧。”